全本完结局番外

第六十二章


和晴姨说了一会话之后,苏锦棉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
“可是在宫里没吃饱,又饿了?”晴姨见她出神,出声问道。
苏锦棉摇摇头,低头抿了口茶,这才说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晴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明天应该在府中立立规矩,想来八王爷是不喜人近身服侍的,这府上伺候的人倒也不多。”
他自然是不喜欢人多的。
苏锦棉笑了笑,有些懒洋洋:“人太多了管起来还麻烦,晴姨向来都知道我不爱管事。”
晴姨闻言倒是扬唇一笑,轻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娘亲那里有传来什么消息吗?”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晴姨一愣,随即轻摇了一下头,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拍:“王妃现下便不要想这个,就算有消息也是立夏的事了。不然动静太大……”
苏锦棉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到了便有些心急,开口问了就后悔了。
她抬手捏了一下眉心闭眼小憩。
晴姨也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便走了出去,拉开门时,木门发出清脆的声响,晴姨回头看了眼,见她眼皮微颤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才迈出门去。
走到外面,才看见一直守着的阿萝和知春,不免唇边染上了几分笑意,还未开口说话,便见云起走了过来。
三人还未来得及福身请安,他便一抬手示意不要出声,直接进了屋。
他身上还带着早春的寒意,更显得面容冷清,只进了屋,一眼看见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的样子,那眉眼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苏锦棉自然是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以为只是阿萝进来了,便安心地闭上眼继续睡。
她实在有些困……
但虽然闭着眼,神智却很是清明。她把晴姨说得那些话在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简要地分析了一下回春堂的形势,心里也渐渐地有了几分谱。想着晚些时候他回来了,跟他商量一下。
但眼前,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事。
就像晴姨说的,明天该在府里立立规矩。这件事原本应该今天就做的,只是这一趟去宫里耽误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用过午膳又绕到了回春堂那里看了眼,她也没了那份心思。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身体越发疲乏,神智却越发清晰。
因为开着门,日光透进来,在她的眼皮底下拢出淡淡的暗影。她努力了片刻也睡不着,干脆醒来。
她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睁开眼想让阿萝给她倒杯茶来,刚唤了一个名字,眨眼看见他立时顿住了。
云起就坐在她左手旁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刚洗过头,头发还微湿地披在身后。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见她醒来,瞄了眼她有些发干的嘴唇,抬手给她斟了杯茶递到手边。
“身体有些不舒服?”他问道。
苏锦棉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捧在手心里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让她提神不少:“就是困了。”
云起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问道:“早知道棉儿的体力不行,原来这么受不住?”
苏锦棉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听他这么说还有些不知所云,可瞥见他唇角那抹邪佞的笑时,脑子才转过弯来,羞恼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论厚脸皮,她向来是赢不过他的,哪怕半分,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面色红润,加上这会有些着恼,更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嫣红粉润。那双眸子澄澈透明,像是上好的玛瑙,微微泛着光,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原本干燥得有些发白的唇色因为茶水的原因也水润了不少,染着水光,看上去格外秀色可餐。
云起微眯了眯眼,目光在她身上的冠服上停留了片刻,朝她招招手。
苏锦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放下茶盏走过去。
刚走到他的面前,就被他握住手,微一用力,拉进怀里坐在了他的膝上:“棉儿这冠服还不换,可是等着为夫地来帮你?”
苏锦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他这会一提醒就觉得脑袋也特别重,衣服穿着也有些别扭,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咬了下唇:“我忘记了。”
云起是知道她回来之后就拉了晴姨谈及回春堂的旧事,看了她一眼,抬手摘下她发髻上的步摇,微低头亲了她一口:“回春堂的事情不急,嗯?”
苏锦棉点点头,抬手环住他,手指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触到那一层的湿意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王爷老是说我不会照顾自己,自己何尝不是?”
她又抬手轻拢了一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我让阿萝拿手巾过来给你擦擦干。”
说着便要起身,不料云起揽在她腰间的手不仅没松开更是用了几分力牢牢地控住她。见她微微愕然,把她的身子压进怀里轻抱住,下巴就搁在她的肩上,那湿漉漉的头发便擦着她的脸侧,凉得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先擦干头发吧,不然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有何不好?”他轻笑了一声,眼角微扬,笑得漫不经心:“正好告假留在府上。”
苏锦棉在他面前早已经养成了他不准那就不做这种习惯,他这么说,便也再没提,就由他这么抱着。
抱一会……总该是要松开的吧……
不过,没一会,她就发觉有些不对……
他的手落在她的衣襟上,不动声色地解开了她的暗扣,扯松了她的冠服。温热的唇覆上去,先是落在她的脖颈处。
苏锦棉的身子弱,就连带着体温也要比一般人更低一些。
他察觉到这一点,显然有些不高兴,张嘴咬了她一口,问道:“棉儿可否一直在调理身子?”
苏锦棉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有的。”
他“唔”了一声,吻沿着她的颈线落下去,轻咬了一口她的锁骨,他用的力道刚刚好,微微的麻痒。
苏锦棉觉察出几分不对来,忍不住挣了一下。
她这么一动,他便按得更紧,咬得更重了一些,这一次用了几分力,被咬的地方瞬间红了一圈,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成婚刚一天,她显然有些不懂……男人是有需求的。
他正想进一步,却见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底似乎是有笑意,微微扬着唇,面容娇俏。见他看过来,苏锦棉主动地靠过去,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亲,软声求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云起的眸色倏然微沉,看了她半晌,就在苏锦棉觉得他会继续下去时,他却抬手帮她把扯下来的外衣披回她的肩头,侧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抱着她走到床边:“让阿萝进来给你更衣。”
他背着光,整张脸在暗影之下更显得轮廓微深。那双眼似是沾了墨,那浓烈的郁色在他眼底深处化开,一寸寸遍布,像是渐沉的日光,暮色皑皑。
此刻,那冷硬尽数化去,只有一腔柔情似水温柔。
苏锦棉看着看着便有些挪不开眼,抬手握住他的手臂,见他垂眸看过来,对他笑了笑:“先给王爷擦干头发吧?”
“你来?”他微挑了眉看她。
苏锦棉点点头,正好他把她放在了床榻上。她踢掉鞋子半跪在床边,边朝外面吩咐:“阿萝,去拿手巾过来。”
阿萝愣了一下,应了一声,赶紧小跑着去了,等回来时,知春已经替她更了衣。
她下了床榻,掀开珠帘走出来。那男人正坐在榻前,见她过来,微抬了抬眼,随口支开了两个人:“下去准备饭菜。”
知春和阿萝应了声,行了礼,便快步退了出去。
苏锦棉站在他身后,拿了手巾替他擦头发,这会已经干了许多,只是摸上去还是有微微的湿意。
她专注认真,那手劲轻柔,一时屋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他似是想起什么,瞌上双眸问她:“明天可需要我在场?”
苏锦棉的手一顿,细细思索才明白他问的是“明天立规矩需不需要他来镇场子”,她想了想,没回答。
事实上,她也是头一回……以前在苏府根本用不着她操心这些。加之爹爹和娘亲平日里对她也很是纵容,几乎不干涉她。她的兴趣又在商号和琢磨医药之上,这些宅院里的事情知晓的并不多。
但一回生二回熟……总是能学会的。
她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不回答他便也没再追问,只唇角微微一抿,辨不清神色。

第六十三章



苏锦棉给他擦干了头发,见他闭着眼在养神,轻声问道:“要不要束发?”
他微睁开眼来,眼底透彻清亮,微一颔首,勾唇轻笑:“可还记得怎么束发?”
苏锦棉入宫当陪读时,跟他身边的公公学过给他束发,只可惜他那时候素来不跟她亲近,就算后来好不容易靠近了些,因为那件事她被送出宫后便再也没有机会。
她想了想,轻声回答:“还记得。”
就是手有一些笨……
她慢吞吞的拢他的长发,他便安静地等她,直到天色已沉,阿萝进来添了烛火又退下去后,她这才冠好了他的头发。
苏锦棉左右看了看,有些沮丧:“等会还是让知春再给你……”
“这样就挺好。”他转头看她一眼,站起身来,修长的身体挡在烛火前,身影沉沉地拢下来,把她拢在他的身前。
“平日束发皆是青衫来的,我不喜女人近身。”他说完这句,微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魅惑:“棉儿除外。”
苏锦棉抬起眼去看他,他的双眼很亮,向她看来时,眼底还漾着一丝笑意。
她有些恼,又不知道自己在恼他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抱怨道:“王爷还是别逗我玩了,总是说这些,叫我怎么回答?”
他微眯了一下眼睛,唇角扬起抹肆意的笑,反问:“不能听着就好?”
没个正经……
她腹诽。
两个人一起用过晚膳,他小坐了片刻就带着青衫去书房处理事情。
苏锦棉也不喜身边有太多人围着,晴姨的年纪又有些大了,便只留了阿萝和知春。她闲着没事干,手边又没有医书,就干坐着发呆。
没坐一会,就觉得有些泛冷,嗓子微痒,刚咳了一声就吓得阿萝赶紧来关了窗,哄她进里屋歇着,说要绣竹叶给她看。
阿萝的女红水平……实在糟糕。
她看了一会就有些兴致缺缺,倒是一旁知春抿唇笑了起来:“知夏的女红不错,要是王妃喜欢让她进来解解闷。”
阿萝忍不住说道:“王妃喜欢的东西刁钻,一般的……她都没兴趣。”
苏锦棉想了半天,好像府上唯一能解闷的就是书房……
她想了想,问知春:“我能不能去书房?”
知春一愣,摇摇头,面有难色地回答:“许是不行的,王爷这书房除了他和青衫几人之外便没人进去过。”
倒是和她想得一样。
要是不进书房,就借几本书来……应该行吧?
她这么想着,便让阿萝去备一壶茶来,再添几碟小点心。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去书房的节奏。
知春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规劝。毕竟王爷对这个王妃的态度是不一般的,但这个不一般的底线在哪里,她却并不知道。
况且,这王妃的脾性……她还没摸透呢。万一自己多管闲事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苏锦棉见她那明显的欲言又止,想了想,放缓语气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知春立刻“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赶紧磕了几个头:“回王妃,奴婢觉得这样不妥。”
不妥么……她都不打算进去了……
“我就走到门口,应该不碍事的。”话落,想起什么,亲自扶起她:“我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不分善恶就随便责罚别人的人。以后要是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若是觉得不妥当可以跟阿萝说,她性子直,做不来弯弯绕绕,又是我身边贴身体己的,无碍。”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府上的规矩是要立的,你刚来我这边,又是王爷一直带在身边的。想来也是王爷信任的人,他能信任你,我自然也会。”
这几句话她说的简单,也没加什么华丽的词藻去修饰渲染,只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她,却重若千金。
见知春明白了,她这才松开手,先走了出去。
书房就在后堂,和这里相距不远,但这个“相距不远”也隔着曲折的回廊。
她走近了才发现守在书房门口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这段时间很少见着的管家。她刚走到书房的门口,便被他拦了下来:“奴才见过王妃。”
苏锦棉微点了点头,往书房里看了眼:“王爷在里面,可否方便?”
管家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转眼看见阿罗手里拿着的托盘,立刻明了:“不然王妃在这里稍等片刻,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她示意阿萝把托盘交给管家:“这个端进去给王爷,若是方便,那几本闲书给我打发时间便好。”
她是知道他手底下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需要处理,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底线,但她显然不会去触及,试探。
那管家一直在云起身边,自然知道这位王妃的重要性,哪敢随便敷衍了,微颔首接下,快步进去通报了。
明天最好在她旁边那间屋子里给她隔出个小书房来,这样她想看书也不用特意到这里来……
她正这么想着,书房的门就被拉开。
她抬眼看去,那个男人已经亲自走了出来,手弯处还挂着一件狐裘的长披风。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冷冷地扫了眼她身后的知春和阿萝:“王妃出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
苏锦棉微愣,看了眼跟在他身后出来,正微微笑着看着她的管家……这是通报了什么啊?
他微俯下身来,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抬手碰了碰她的脸,触到那凉意,眉头皱得越发的紧。手自然地落下去轻握了一下,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暖炉也不捧着,谁准你这么出来的?”
苏锦棉的手往后避了避,见他那双眸子瞬间又凝重了几分,又不敢动了,只小声地说道:“我就是来你这里拿几本书回去看……很快就回去。”
他眉头拧了一下,眼中那原本还微薄的怒气更甚,微抿了唇,紧紧地盯着她。
苏锦棉立刻就知道他到底在生气什么了,手往他宽大的衣袖里一塞,轻轻拽住他的里衣袖口,不动声色地晃了晃:“不是说书房不准……”
“冷不冷?”他打断她,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反手握住她的。
苏锦棉摇摇头:“不冷……”
见他怒气又升腾而上,赶紧改口:“就是手有些凉,真的!”
正有风吹过,一侧的树叶“沙沙”作响。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有些故意地加重力气,捏得她皱起眉头来,这才解气,直接牵她进去:“往后这府里,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苏锦棉没听清,“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他却没有再重复一遍的意思,拉着她进屋:“看有喜欢的记下名字,明天让知春收拾拿去你那里。”
苏锦棉有些犹豫:“你不是在忙吗……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就我一个人。”
咦,青衫不在么?
“他出去办事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回答。
书房的装饰很是舒适,想来也是,他在府中时,留在书房的时间比卧房还多,这个地方能不舒适些吗?
她没敢仔细打量,被他牵到桌案旁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不动。
桌上正摆着一堆的信件,其中有一封刚拆到一半。他没管她,坐回去,把那封信拆了看了眼,见她还杵在一旁,不由挑了挑眉:“不说想看书?”
苏锦棉点头,这才回过神去找书看。
不得不说他的藏书倒还真的齐全,而且摆放地规整又一目了然。她不喜欢看那些正经的书,便寻了些闲书,一口气拿了好几本。回头见他在看信件,便自己寻了一处坐下。
没过多久,门扉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苏锦棉抬眼去看他,见他眉头微锁纹丝不动的样子,只能起身去开门。
阿萝正站在门外,见她出来,把暖炉递给她,又朝她笑了笑。
苏锦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京城还是冷得很,尤其是入了夜,那冷风呼啸而过,带着更深重的寒意。
她想了想,说道:“你和知春就先回去吧,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别站在外面冻着了。”
阿萝摇摇头,小声回答:“你别担心我们了,陆管家已经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去处,就在书房外面不远。”
苏锦棉正还想说些什么,阿萝已经摆摆手,小心地拉上门,退了下去。
她捧着暖炉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想着坐回去。刚走没几步,便听他叫了自己一声,走到近前,他把手里的信转手递给她,示意她看看。
两个人之前很多事情都已经坦诚相见,苏锦棉也不别扭,接过来看了几眼,这么看下来倒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上面不是别的,而是十一皇子最近的动态,详细到连他什么时辰出宫,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她对朝廷上的官员倒是知道的不多,只隐约知道几个派系和大臣,再多便是一头雾水,此刻看着这些被他圈出来的人名有些不解:“有什么紧要吗?”
他把苏锦棉拉进怀里坐着,手指轻点了几个名字:“这几个要记住。”
苏锦棉“嗯”了一声,多看了几眼,正等着他下文,便见他已经拆了另一封信件在看信。
她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记住了……但对不上号怎么办?”
云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映着摇曳的烛火,亮得几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她一晃神,已经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
他的意思是想让她先记住这些大臣的名字,以后了解的事情多了,知己知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会觉得委屈?”他突然问道。
苏锦棉想起成婚前,她自己说的那番“雄心壮志”的话,摇摇头,语气颇为认真地又叙述了一遍:“我说过的,我站在你这边。那你想要的,我也一定会为你争来。”
尽我一切所能。

第六十四章


“棉儿知道为夫所求?”他轻笑了一声,手臂落下来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微微往后一带就把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乐—文
他微微偏头,看着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侧,淡淡的香,微微的热意。
苏锦棉抬头看他,眼底映着案台烛火的微光,明亮又灼然。
“娶了棉儿之后,为夫所求不高。护我妻儿一生,保衣食无忧,至尊繁荣。”说着,他自己便笑了起来,低低沉沉的笑声,磁性又动听。
苏锦棉握住他横在腰间的手腕,没再说话。
他的野心,苏锦棉一开始就知道。所以要争什么,她也知道。她需要做的除了不拖累他,还要替他打点他触及不到的层面。
在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需要做的准备有很多很多。
……
苏锦棉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外面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听着像是阿萝和知春的声音,具体咋说什么,却听不清晰。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她微微侧目,手掌摸索着在身旁那个位置上梭巡了一番。
凉凉的,也不知道起来多久了,都没叫醒她。
她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良久,终于起身:“阿萝。”
外面的说话声一止,很快便有人推开房门走进来。阿萝和知春同时迈进屋里,掀开珠帘朝她走来:“小姐,可是阿萝吵着你了?”
知春听着她的称呼,抬手拧了她一下,轻笑:“怎么还叫小姐呢?”
“无碍。”苏锦棉迈下床榻,有些酸累地按了按键盘,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我昨晚……何时回来的?”
她原本是想问“怎么回来的”,但话刚到嘴边,就觉得不妥。在书房里,就她和云起两个人,如果睡着了,自然是他抱回来的。
知春挽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了木梳给她打理头发:“回王妃,奴婢也没注意时间……”
她垂眸打量了眼苏锦棉,知晓她关心的肯定不止是时辰,抿嘴一笑,自顾自道:“知春就知道,天色已经很晚了。王爷抱着王妃一路回来的,怕王妃冻着,披着狐裘又让奴婢把暖炉放在王妃的手心里。”
苏锦棉慵懒的眉眼微微一扬,又问道:“王爷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大早醒来就走了,还让我不要叫醒你。”阿萝把首饰盒摊开在她面前,由她选择。
苏锦棉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原本只挑了一个素色的簪子,但随即想起今天还要立规矩,太朴素了可不好,想了想,垂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声问道:“王爷那不是给我备了不少首饰吗?”
她话音刚落,知春便了解她的意思,微一点头,去柜子里拿首饰盒。
等精心收拾好,日头已越深越高,直逼正午。
外面天色大好,阳光是年后以来前所未有的灼烈。只外间那狂风肆虐,好不容易的一丝暖意,又被风吹得零零散散。
消了消食,苏锦棉见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招来阿萝去请晴姨过来。
阿萝走了没多久,晴姨便随着阿萝一起过来了。身后还领着王府里的几位管家,走到苏锦棉面前时,盈盈一福。
苏锦棉看了眼座下站着的几位管家,微微蹙眉。
这三位管家,苏锦棉只见过其中一位,是常常跟在云起身边的那位。这位管家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定是王爷的心腹了。
她目光在三位管家身上一扫而过,终于展颜一笑,笑容端庄又婉丽。那眉眼之间的气质稳重又凛冽,不容小觑。
偏偏她淡淡地笑着,不热络不疏离,恰到好处地淡然优雅,倒是一时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今日请几位管家过来,是想认认府里的人,倒是劳烦你们这走得一趟了。”
“王妃折煞老奴们了,老奴这就让府里的人都聚过来。”管家颔首,见苏锦棉点点头,很快就一起退了出去。
苏锦棉见人一走,捧着暖炉看了晴姨一眼:“王府里有三个管家?”
晴姨笑了笑,“说起来只有一个,就王爷身边这个柳管家。另外两个职司虽大,并不十分重要。不过立规矩,见了就全部都见了。哪有撇开别人不见的道理。”
苏锦棉揉揉眉心,对这种场面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
又坐了片刻,等人一齐,她这才挪步走出去,到了前堂。
她一出现,原本的窃窃私语在瞬间便消失无踪。
苏锦棉目不斜视地一路走到主位上坐下,刚坐稳,就听外面青衫的声音响起:“王爷。”
门外响起闷闷的一声“嗯”,随即一道修长的人影迈进来,他刚出现,殿中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给他请安,顺带着也给苏锦棉请了安。
那男人却似什么都没听见,信步走过来,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侧目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旁若无人地:“早膳可用了?”
“用了。”她回答完,转而问道:“知春说你一大早有事出去了,这么早就回来了?”
云起没回答,只那眸光深邃,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往后一靠,慵懒至极。
苏锦棉起先还没明白他的意思,见他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
他是特意回来给自己撑场子的。
昨天还特意问了,要不要出现给她撑撑场子。苏锦棉没回答,其实心里是希望他出现的,但一个“要”却是难以开口。想着有晴姨在,应该没没问题的,何必让他跑这一趟。
这会看见他,果真是有那么几分惊喜。
苏锦棉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垂在衣袖下的手指捏了捏掌心。开口时,声音平静冷淡:“都起来吧。”
王府里重要位置上留着的人都是王爷宠信的人,早早就知道王爷对这个王妃格外看重,虽然看不上这王妃的家世背景,但也不敢不尊敬,虽然只是面上的。
这个道理,苏锦棉显然也懂。但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她有的是时间,坐稳着八王妃的位置。
晴姨先代替她说了一通规矩,个个都敲打了一遍。
苏锦棉只需要端端正正坐着,端起架子,雍容华贵就好。等晴姨这边说完,她这才手一扬,让阿萝去发点见面礼。
苏锦棉用的是自己带来的嫁妆,王府里财物问题还没有正式地交托到她的手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苏锦棉时不会动王府的财物的。更何况是见面礼……晴姨早就替她备好了。
见众人都拿到了,她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该说的规矩,晴姨都说了。我想你们也心里有数,如果不思其职,破坏王府秩序的,我不会轻饶。各司的主管每半个月来汇报下情况便好,往常王爷忙于公务,对内院疏于体察。但日后,有我在,奖罚分明。你们记着这些便好……都退下吧。”
她这番话落下来,众人的神色都是一肃。原本还想着这王妃的家世背景不像名流世家这么权贵高贵,总是要带点小家子气的。加之,年龄还小,哪能拿捏的住这么复杂的王府?
但现在,无人敢在这时造次,或者有一丝轻视的心理。
就像,王爷的出现,他显然是很宠爱这个新进门的王妃,不但人来给她撑场子。这期间一言不发,表情纵容,显而易见的,只绝对站在王妃的这边。
当下,众人心中有数,齐齐一礼,退了出去。
等人全部退了出去,苏锦棉挺直的身体这才松懈了几分,软软地靠向身后的椅垫。这一松开手指,才发现掌心一片粘腻,手心一片冷汗淋漓。
云起察觉她的异样,握了握她的手,这一握,摸到她微凉的掌心,忍不住一笑:“棉儿何至于紧张到如此?”
有他在,无论是谁,都不敢不敬。
只是她自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云起丝毫不担心她会处理不来这个情况。但明显的,苏锦棉只是表面淡定。
苏锦棉缩回手,有些不太高兴地睨了他一眼。
他也不在意,依然微勾着唇角,表情愉悦地吩咐道:“拿手巾来。”
知春福了福身子,应了声,便退了下去。再回来时,拿了手巾和暖炉,小心地放在一层的桌子上。然后看了眼,还杵在苏锦棉身旁正星星眼看着两人相处的阿萝,暗示地眨了一下眼。
阿萝这才醒过神,略一福身,悄无声息地就和知春一起退去了屋外。
云起眯了眯眼,拿起手巾给苏锦棉擦了擦手,见她抬眸凝视着自己,微微偏头,似笑非笑:“棉儿这表情,可是又不认得为夫了?”
苏锦棉拽住他宽大的袖口,微微扯了一下:“我这样,好不好?”
她是在问,这样做,好不好。
云起略一思忖,反问:“有何不好?”
话落,想起什么,口吻随意:“下午没事的话,把账房的叫过来,王府的开支以后交给你过目。”
苏锦棉原本是想摇头的,但想起这样不成样子,试探着商量道:“账房明着交给我,每月让我看下账本,暗着还是用你的人吧。”
云起微微一怔,随即大声笑起来。
别人家的主母,一家过去就想把持账房的钥匙管家。她倒好,还嫌王府收支太繁琐,不爱管。
苏锦棉的能耐他是知晓的,她并不是拘泥于这些琐碎的人。
“晴姨若是愿意接手的话,直接交给她吧。”他把暖炉递给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钱庄的账房交给棉儿如何?”

 

第六十五章 番外



苏锦棉显然是愣了一下,幸好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否则这话要是让知春她们听见,哪里还了得?
云起在京城里有多处地底下的买卖并不为人知,但苏锦棉却是知道的,虽然不是全部,但他曾刻意地告诉过她,就连那账本,也给过一次。
但这一次显然意义有些不同。
她抬眼,认真地看着云起,思忖了片刻,这才问道:“王爷是认真的?”
云起眯细了眼睛,捏着她的手指把玩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认真:“我哪次和你开玩笑了?”
话落,抬眼。见她面上若有所思的神色,微勾了唇角,替她下了决定:“晚些时候让青衫给你送过来,我有事出门一趟,晚些时候才回来。”
苏锦棉正在想着事情,闻言也没有往心里过,“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送他出去。
不料,他刚站起就毫无预兆地把她的双手一扣,反身压在了廊柱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锦棉压抑不住地惊呼了一声,一张脸,即使略施了脂粉依旧苍白了些。
她抵着那廊柱咬牙看着他:“做什么?”
“棉儿心不在焉的……本王不喜欢。”他微低了头,看着她被困在自己怀里无法挣扎的样子,那下巴在她的颈侧蹭了蹭:“等会去休息下,晚上等着我。”
那意有所指的话听得苏锦棉耳朵一红,被他扣住压在两侧的手挣了挣,纹丝不动。
她恼羞成怒,但到底还是忌惮着他,只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看他顿时眯了眼,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笑,那双眼,就像是映着水波的湖,正一圈圈地泛着涟漪,格外动人。
云起下巴处,被她“非礼”过的那一处,正留着她嫣红的口脂。
“就让我这么出门?”云起松开了她的手,指了指下巴还残留着温热的那一处,整张脸凑到了她的眼前:“为夫才知道夫人对我的占有欲这么强。”
胡说……
明明是……
苏锦棉忍不住瞪他一眼,收了笑,抽出手巾给他擦干净。要真让他这么出去,真正丢人的不会是八王爷,而是她这个胡闹的八王妃。
她擦得全神贯注,云起就低垂了目光看着她,为了镇场子,她今天抹了脂粉,偏暗的颜色让她看上去端庄不少,平白添了几岁的模样。
但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却再清楚不过。若是没人的时候,恨不得散了长发,只简单竖起,玩弄她的草药医书才最满足。
这么想着,他的眸色渐沉,那眉眼瞬间便沉冷了几分。
他反握住苏锦棉的手,一双眼认真地望着她:“明日陪你回门,等过了这阵子,若是棉儿想家了……”
“这里不是家吗?”她反问,偏那神色淡然,凝视着他的双眸里尽是认真。
她这么说,那就代表她是这么想的。
苏锦棉收回手,随手帮他正了正衣襟:“等你回来吃晚膳。”
“嗯。”他答应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见她闭上眼,贴合在她唇上的唇角一勾,张嘴轻咬了她一下:“晚上一定回来。”
话落,他抬手抽走她手里攥着的手巾塞进袖口里,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锦棉侧目看去,那衣摆在门槛上一闪而过,再看去时,他已经迈进了院子。
她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弯了弯唇,掀开珠帘步入内室。
……
还真的是晚些的时候,青衫带了人来,一个年逾三十左右的妇人。厚厚的钱庄的账目交给了她,顺带着还把钱庄的情况都仔细地跟苏锦棉交接了一番。
青衫今日没随着云起出去,便出门候在了门口,等那妇人出来,回头看了眼已经打上算盘的苏锦棉,和守在廊檐下的阿萝打了个招呼,便轻声退了下去。
送那妇人出王府时,听身后的妇人问道:“青衫公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倒是给我透个底吧?”
青衫眼也没抬,只压低了声音回答:“这主子不是你能够议论的。”
那妇人在八王爷的手下做事多年,虽然之前就听说过苏锦棉这个人,但对于钱庄这么大的账目交给她,并且以后都要听从八王妃的吩咐做事,她就有些抗拒。
青衫显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路把她送了出去,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这才止了脚步:“我就送到这了。”
那妇人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正要迈开步子离开,便听青衫补充了一句:“八王妃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王爷看上的人,你以为呢?以后切忌不可再想些不该想的。”
那妇人转头看去时,只看见青衫面若冰霜的模样,知晓他是说真的,顿时什么心思也不敢有,绷着脸严肃地点头应下,这才迈步离开。
******
到晚膳时间时,云起还没有回来。
阿萝叫了好几次,苏锦棉看了眼天色,总是一句:“再等等。”
初春的天时还很早,没多久便暗了天色,屋内都点起了烛火,那说一定回来的人依旧未归。
看了一下午的账目,苏锦棉到底是累了,刚偏了一下颈侧,知春便很有眼见力地上来给她捏了捏肩。
书桌前的窗往两侧支开了,能够看清整片夜色,苍茫又孤寂。赶上了初一,天上连月亮都不见影子。
这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知春皱了皱眉,放柔了声音商量着问道:“王妃要不要先沐浴,许这一会的功夫王爷也回来了。”
苏锦棉睁了睁眼,想着泡个热水澡能够解解乏,便点头应下了。
大婚两日,阿萝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格外贴心信任。这知春倒也是个知暖知热的妙人,细微体贴。
苏锦棉在浴桶里舀着水,那热烫的水刺激着酸疼的脖颈,让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往后贴着浴桶靠着。这么泡了也不知道多久,珠帘被掀起的声音清脆悦耳,苏锦棉的眼睫颤了颤,已经有预感来的人是谁了。
等他走到近前,她这才睁开眼,被水汽蒸得粉扑扑的脸微微仰起,唇角带笑,弯着眼睛看着他。
他没说话,只微抿了下唇,一手抽下挂在架子上用来擦干的布,弯下腰,准确无误地揽住她的腰把她抱了出来。那棉布掀起,他用手腕的巧劲一抖,裹住她:“可是等久了?”
苏锦棉正泡得昏昏欲睡,见四下没人,身子一倾,靠进他的怀里:“嗯,都困了。”
云起低低地笑了声,抱着她温暖柔软的身子,只觉得心口似有什么挣破了枷锁要一跃而出。他低头,轻嗅了一下她发上的清香,沉了声音:“路上遇到老十一了,耽搁了一下。”
这是在解释。
苏锦棉掀了掀眼帘,那困意顿时少了几分,就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可有发生什么?”
他却恍若未闻,微凉的鼻尖滑过她的耳垂,那温热的唇正好落在她耳后那一处柔软上。
苏锦棉颤了颤,忍不住揪紧了他的衣服。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云起的眼睛,他只一顿,抬手又从木架上抽下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这些晚些再说,我让知春伺候着。”
等她乖巧地点了头,云起这才掀了珠帘走出去、他前脚刚走,知春便走了进来。她心里通透守本分,几个王府里的丫鬟属她最聪慧,知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好,丝毫不敢怠慢。这会更是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给苏锦棉更了衣,这才随着她走了出来。
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还放了一个精致的酒壶,和两盏酒杯。
而那桌前坐着的人,早已转头,看向了她。
小剧场:
云起最近在皇上面前格外露脸,皇上东赏赐一顿西赏赐一顿,到最后,金银珠宝不赏了,直接送了几个大美人。
苏锦棉正在盘算着钱庄的账目,最近一房管账的账目列的不仔细,她收拾起来发现了好几处错误,正潜心研究着。听阿萝说了这个消息,只抬了抬眼,问道:“人来了?”
阿萝急得都要哭了,见主子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咬唇恨道:“小姐你也真是的,皇上都把人塞进后院里,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苏锦棉翻过一页账本,揉着有些酸涨的眉心,吩咐:“直接把人送王爷面前去,看他怎么顺心怎么安排。”
阿萝:“……”
云起原本还想看看苏锦棉的反应,等柳管家通报,说几个美人被王妃送到这来时,整张脸都黑了。前有不愿意管账,后有不关心后院“着火”的事。
一怒之下,就直接撇开人去逮她算算账。
进屋时,她刚松散了一头长发,书桌前还摊着厚厚的账本。见他进来,弯唇一笑,顾盼生辉:“你来了?”
到了嘴边的话被她的笑靥如花直接抹杀,云起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看她眉心一道红痕,刚才的怒气到底是怎么来的都忘了,按着她坐下,捏着她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语气不悦:“累了先去休息,天大的事还有为夫扛着,做什么这么拼命?”
苏锦棉挨着他,轻叹一口气:“父皇都赏美人了,我还不拼命,岂不是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了……”那语气,真是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哪还有随手把人送到他面前的大方。
云起眉角一挑,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自己不爱管事,还先告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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