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爱成珠2结局 凝爱成珠2番外 3

 屹湘愣住了。听不出他这句话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也许完全没有情绪,可她还是愣住了…她拿着车匙的手抬起来,在他们之间这点儿有限的空间里,做了她能做的唯一的一个动作——隔着车匙,她一掌落在他胸口处,将他推到了一边。她趁着这点儿狭窄的空间,转身开了车门,将自己的东西丢到一边,立即发动了车子,看都没有再看亚宁一眼,便开着车子疾驰而去…

董亚宁飞起一脚,脚下那闪着红光的一截香烟舞到半空中,终于是落在了尘埃中。
他掐着腰,对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站了好一会儿,原地转了两圈,猛的握住拳,捶了一下树干,树上的鸟儿被惊起,呼啦啦的飞起来。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十一)
紧接着一股子冷风兜进了衣领,更是从头到脚的冷。冷到连最后那点儿盖着脸能装疯的酒意都留不下了似的。
他从衬衫口袋摸到裤袋里。
终于知道自己身上仅剩的东西,乃是一方烟盒跟一只打火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四下里看看,空荡荡的,人影子没有一个。回一下头,师父家向阳的这间屋子,灯还亮着——他点上烟,慢慢的往小区大门走去…
屹湘紧握着方向盘。
董亚宁的身影在她驶离之后,便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车内自动播放的是强劲的音乐。汽车音响极好的还原了音乐的质感,超重低音几乎是落在了人的心尖儿上,一直坠、一直坠下去似的,整个人都被震的有些酥麻感。
屹湘将音乐关掉,开了导航。在导航仪上输入了一下,机械的女声开始提示她接下来该怎么走。她在前面街口转了下弯。
看到了宽敞而阔朗的街道,仿佛回到了人间似的,屹湘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这才觉得,这车子性能好极了,方向盘在手中握着,人与车子之间简直浑然一体。
趁着红灯停车的间隙,她打量了一下车内。内饰的奢侈豪华就不在话下了,难得的是,所有的奢侈豪华都被厚重的黑色压住,因此并不令人觉得不舒服。
面前钥匙扣在轻轻摇晃,淡绿色的荧光车标钥匙扣,橙色光的仪表盘,让她面前盈盈一派耀目的光彩。车厢里都是新车的味道。新鲜的皮子味里混着说不出究竟的一股暗香,仿佛走进了佛堂里,渐渐的,这暗香是能够慢慢的渗进人的皮肤中的…屹湘在被这股暗香淹没之前,降下了车窗。
车子加速很快。风劲劲的吹进来,贴着她的发根,吹起她的头发,狠狠的甩向一边去…导航里提示前方有监控,提醒她减速。她没管,反而更用力的将油门一踩几乎到底,呼的一下便过去了。
探头处闪了两下,这一截关口霎时亮如白昼。
车子在她的驾驭下轻飘飘的穿梭在稀疏的车流当中。从师父家小区所在的玉梨巷到这片商务圈,距离不算远。
他的手机撂在搁物架上,此时响起来。铃音单调的很,一根手指按在琴上、反复弹奏似的。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是简单的两个字“李晋”。
铃声住了。
凭着这车牌,她畅通无阻的把车子开进了永昌大厦前的地面停车场。在拎起自己的东西要下车之前,那铃声又响起来,仍然是“李晋”。她扶着门把手停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来接通,对方刚刚说了句“董先生”就被她打断了,她说:“我是郗屹湘。”
李晋在那头立即应了一声“郗小姐”。没有明显的讶异。并且接着便沉默了,等着她开口。
屹湘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真是个人物。能伺候的了董亚宁这样的主儿的,一定是个人物儿。她说:“董亚宁现在应该还没走出玉梨巷呢,你过去接他一下吧。”
李晋说好的您放心,我十分钟内赶到。他仍然没有明显的讶异。也不问为什么。
屹湘收线下车,靠着车子略站了一会儿。
大厦高耸入云,楼底的风很大,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身上都被吹透了似的。看到停车场管理员朝她走来,她扬手锁了车,将车匙交给管理员,“替董先生看好车。”
说罢不等对方有反应,她拿好包,走出了停车场。在街边等出租车的时候,她被街上飘来荡去的汽车尾气呛的咳嗽起来。上了车,仍是咳。这一咳嗽简直停不了,咳的胸口疼;她从车后座上方拿了矿泉水喝,好容易制住了咳嗽,可那细细密密的疼痛却没止住,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下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穿过这静默的巷子,往那红墙深处去。呼吸着渐渐清透的空气,一点一点的把痛感消化掉。
手心里捏着手机,一晚上没响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终于响了起来。不出所料,是母亲打来的。
她说妈妈,我马上到家,待会儿跟您汇报战果啊您别着急。听着母亲平和中含着微微的笑意的声音,背后似乎还有父亲在说了句什么,听起来,也是愉快的…她合上电话。已经看到了家门口。
他问她,到底为什么回来?
这本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她并没有把她的答案讲给他听。
他应该是了解的,可未必能理解她。
她好像不该也不必跟他解释。就像如今她不该也不必指望他能理解她的任何一种选择一样。她和他…不再是需要解释的关系了。
但是回答,她回答他一句,总是可以的吧。
就像父母亲微笑着问她阮尧怎么样的时候,态度坦然而且直接的说出来就好了。可是她没有。他的态度让她不安,以至于忘了不该慌乱。下次不会了…但没有下一次了。
她想着他那样子。没有下一次。一定不能有。
关于阮尧,她说:“好极了。他是个好极了的人。”
好极了。只是她不喜欢。
父母亲却好像并不太在意她话语中暗示的那层“阮尧不像是会喜欢我的样子、我想我们不太可能”,反而跟她聊起了别的,中间有几句,仍是提到了阮尧。她都听着,并不插话,陪着父亲吃了点儿东西。
算起来,今天她实在是吃的真不少。只是仍然觉得饿。就连这专门炖给父亲的药粥,她都跟着吃了半碗。还是那种食不果腹的感觉。
父亲笑她,问她这是在艾老师家里没吃饱饭呢还是饿了几天了?
她说不是,我得多吃点儿,为明早早起做储备呢——明儿一早我得去找石头。她说到这里精神一振,话题回到工作上,她来了劲头。比比划划的跟父亲说起了这桩事。
母亲听着,问她是不是自己去。
她说不,跟叶大哥一起。这行儿他熟,说要帮我这个忙的。爸妈,我得走了啊。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这话说的很自然,并没有留意母亲脸上转瞬即逝的那一点点惊讶的神色。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十二)
郗广舒追问了一句,起身送女儿出门,屹湘跟母亲解释了一下。见母亲还有些不解的神色,她笑着说:“我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那日哥哥和崇碧也在,我们聊起来翡翠,我正愁不知道哪儿去弄呢,叶大哥说他会帮我留意。”
郗广舒听屹湘唧唧呱呱的说着,这才了解了个大概。
屹湘问:“妈妈,我不该麻烦叶大哥?”她站在大门口,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问母亲。
郗广舒听这屹湘这么问她,语气里竟有一点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似的,让她多少有些不忍。于是笑着说:“你们的事我不管,相处的好自然更好。我们两家日后也该多走动些。”她摸了摸屹湘的脸。很温柔的。
“是哦。我也是这么想的。”屹湘笑了下。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下午的时候,叶崇磬说的那句“也不是外人”,瞧这样子,他已经开始把她也算作“自己人”了?她努了下嘴巴。叶崇磬这人,看上去面冷冷的,不过,慢慢的也觉得他虽然一开始难接近,接触一下,也还是不错的人…“叶大哥那里,我不会很麻烦他的。”她跟母亲说。
“就是麻烦他一点儿也不怕。自己家亲戚,怕什么?”郗广舒微笑着,“大不了我也学你叶伯母,请他来家里吃饭。”
屹湘笑了。
母亲难得幽默。
“阮尧约会你呢,有时间你就出去喝杯茶、看看电影。就当是朋友相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郗广舒嘱咐道,站在女儿的车边,“还有你好好儿的保养一下你的皮肤,摸着跟砂纸一样。”
屹湘不了母亲的话题跳到了这儿,她一边抱怨北京空气不好还干燥,一边发动车子说自己真得回家早点儿去睡觉了,竟然忘了跟母亲强调一下:阮尧,她真的不想再见了;不是阮尧不好,而是她不能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
认识朋友,还是不要这样认识的吧…
回到自己的住处,尽管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她还是预备好好儿的泡个澡。故意的把水温调的高一些,浴室里跟蒸笼一样,热气腾腾。镜子被水雾完全罩住,她擦了一下,擦出一小块空白,刚刚好,看得到她的头颈。她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到颈上,静静的如流水一般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腕表早摘了下来,她看着,好半晌,从架子上取了一只护腕套上,才滑进了浴缸里去。整个人迅速沉了下去,被热水和气泡服帖的裹着,她像一只蚕。
在水底憋着气,直到喉咙发疼,她才从水里冒了出来。甩着头发梢上的水珠,靠向浴缸的一侧,精疲力竭的感觉终于彻底抓住了她…在睡过去之前,她猛然间想起来,叶崇磬说明早来接她,到底是多早?
****************
叶崇磬这一晚睡的极好。
只是清晨他床头的闹钟还没有响起的时候,先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弄醒了。他翻了下身,歪着头看到了奇怪声音的来源——那个黑不溜丢的小东西正捧着床脚在磨牙呢!
叶崇磬看着原本圆润的床脚被毛球啃的露出了木头的原色,甚至都闻得到木香味,忍不住心疼。他揉了下前额。一夜好眠的最明显效果,就是头脑清亮加好脾气。于是他坐起来,双脚搭在地板上的时候,毛球也只是略略的斜了他一眼,继续啃木头…叶崇磬忍不住想笑,弯身抓住了毛球,把它举高。
小家伙嘴边还有木屑。
叶崇磬轻轻拍了它一巴掌,“真不该一时心软把你放出来。这真叫一旦放虎归山林,后患无穷啊。”
他拎着毛球下楼去,给它添了水和食,找了一颗新的磨牙棒。看着毛球根本不理磨牙棒的模样又觉得好笑…洗脸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看到的是自己的笑容。这样松弛而又愉悦的清晨,毛球闯多大的祸他也能容忍。
换衣服的时候他要拨屹湘的电话,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将要按键的那一刻又改了主意。
他看了看天气。天空是一种清透的蓝。到底站在阳台上喝着咖啡,饱饱的欣赏了一番外面静谧的晨景,才预备往外走,就见隔壁董亚宁的院子里,旺财呼哧呼哧的从家门口的狗洞里冲出来,对着院门外低吼了一声。
叶崇磬停了一会儿。
旺财极少开口吠叫。以至于有一阵子他开玩笑说董亚宁养了一只哑巴狗。董亚宁不以为意,说不乱叫的狗才是好狗呢,没听说咬人的狗不叫啊?他唯一一次听到旺财吠叫,还是去年,董亚宁喝多了,在外面发脾气砸了车前挡风玻璃,砸车的物事脱手也伤了他自己,在门内等他的旺财嗅到血腥味便急了,隔着院门对着主人大叫,直到他听到动静出来帮忙,把董亚宁拉回家里去,旺财才消停…
叶崇磬皱了下眉,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旺财头都没回,家里的毛球却开始急躁。他把毛球放到笼子里,出了门,隔老远就看到董亚宁从他的新车里钻出来、对着旺财吹了声口哨。
叶崇磬按了下车匙,跟董亚宁打了个招呼。
董亚宁伸伸懒腰。
叶崇磬见他一身散乱的模样,走近些看看车子,说:“怎么新上路就受伤了?”董亚宁这车从内到外的黑,有一点伤痕便很明显。他眼尖,看到左侧车身门把手旁边,有一点白。
董亚宁撇了下嘴,没回答,反问道:“这么早出去?”
“潘家园。帮朋友长个眼。”叶崇磬说。
“我说呢,起这么早。”董亚宁说着,往自家院门走,“什么人啊,还劳动你大驾亲自走这一趟,那地儿到周末乱哄的呀…”他开了院门让旺财出来。
叶崇磬见那一人一狗都懒洋洋的,在晨光中一晃,就像是要去睡回笼觉的模样。他开了车门,又看亚宁一眼,说:“我昨儿看了下玉梨巷那地段,还真是好极了。难怪都盯着呢。”
亚宁“嗯”了一声。
“你留神。一松劲儿可就被人夺了。对了,据我所知,艾老不擅工笔,怎么你们人人都能画一两笔?”叶崇磬正色问道。
亚宁又“嗯”了一声,缓缓的,说:“师母家传的技艺修养。我们也都只是得了点儿皮毛,只有…”他停住了。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十三)
眯了下眼,说:“都是皮毛。师母的小尺幅的画作都有大家之风。没的说。”他说着抬手按了下眉尖。
叶崇磬听了一笑,说:“你有画稿吧?改天瞅瞅。”他不想多耽搁,挥手上了车。
董亚宁放了旺财出来,带着它遛达了几步,叶崇磬的车子就从身边经过了,轻轻的响了一下。
他看着那辆银色的车子轻快的转了弯。轻快的就像叶崇磬今天的精神状态。他有好久没见好朋友是这么愉快了吧?
自从粟菁菁遭意外去世,叶崇磬原本就沉默内敛的性格甚至有些孤僻和阴鸷。有时候他看了也替崇磬担心。
菁菁…菁菁不擅长工笔画。但她的写意山水甚好。其实菁菁性格较为安静,照道理来说学一点工笔画顺理成章。起初不知道为什么师母没有传授菁菁她那一手好画功,反而看上了精灵古怪、粗枝大叶的邱湘湘。也是到后来才想明白。师父和师母,教他们技艺同时也磨练他们的性情。菁菁性情在四个人中较为安静而细致,有时未免归于纤弱,笔下山水画的多了,久而久之,心胸与格局都开阔些。时至今日,方见师父与师母用心良苦。
他不跟叶崇磬聊这些。崇磬也不问。他从来知道不管是谁,心里大约总有那么一两处不愿意给人窥探或触及。粟菁菁就是叶崇磬的一处。
可今日叶崇磬主动问起。足见他确实是好多了。
也是,这都多久了呢?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
在车子里呆了多半宿,背上着实有些僵硬。
屹湘听到一阵车响,忽然从床上弹起来。其实那声音很细微,可不知道为什么就钻进了她耳朵里来,她一把抓起枕边的手表来一看,已经快八点了,慌乱间拿起手机来看一眼,没有看到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刚松了一口气,她仍觉得不太对劲儿,拎起床上的被子裹了一下往窗外一看,立即看到了楼前刚刚停稳的车子,正是叶崇磬的。
她一愣神的工夫,就见叶崇磬已经下了车。
她本该开口叫人,却看叶崇磬靠在车边,一边抬手揉了揉肩膀,一边拿起手机来。她等了一下,只有几秒种,她的电话响了。
她趁机闪回了室内,接起电话来。叶崇磬低沉的声音和缓而平稳,听她有些急促的说自己马上就好,说:“你慢慢来吧。收拾好再下来。”
他连语速都慢下来,仿佛真的是不着急;她却一向不习惯让人等,丢了电话急忙慌促的收拾好了自己跑下去。
叶崇磬见随着一声门响,钻出一个小小的粉绿色的身影,就像这枝头刚刚冒出的柳芽似的,轻盈而迅速的移动到他跟前儿来,因为跑的有点儿快,身上零碎几乎没有一处不跟着乱战的,包括她抓成一个松松的髻的头发,说着:“我睡过了…你怎么不早打电话给我啊,我真应该早起的…”鼻尖儿额头都有一层薄薄的汗,柳芽上蒙了一层朝露。
他无声的替她开了车门。心想她要是再着急跑,那发髻就要“啪”的一下落下来了——其实应该不会有声音,可他就是觉得,她此时简直无处不在响动。
屹湘这件粉绿色的斗篷是刚刚从衣橱里拿出来的,未免有点儿新衣的味道。她坐在车子里自己先嗅了一下。她本来想随便抓一件衣服套上就下来的,临了又觉得不可以太随便。到底换了稍稍正式些的,等叶崇磬上了车,她看着他穿的好像要去郊游似的,不禁要跺脚,轻轻的嘟哝一声说:“幸亏没穿高跟鞋。”
“忘了和你说,去那儿不是拍卖会,别拘着自个儿。”叶崇磬说着,见她脚上是一对松软的靴子,看上去是舒服极了的样子,问:“饿不饿?”
“嗯。”折腾了这一会儿,不仅是出了汗,肚子也醒了。她老老实实的说。“我包里有巧克力。”她扒拉一下自己的大包。拿出一盒出门前随手塞进包中的糖果,看清楚,“哎呀,糟糕,是软糖。”
“那我们先去吃饭。”叶崇磬说。
“好…吧。不会太耽搁时间嘛?”屹湘问。
“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不差这一会儿。”叶崇磬说。
屹湘把糖果盒放在叶崇磬的储物盒里,说:“我是担心给你添太多麻烦…”
“不会。”叶崇磬回答。他看一眼屹湘的小动作。那盒糖果五颜六色的,很像是小孩子会吃的东西。因此屹湘就显得有些孩子气…
屹湘以为叶崇磬要跟她一起去吃的必然是大饭店,不料出了小区往前走了两个街口之后,叶崇磬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她一看,是一家很窄小的店面,牛肉汤馆子。外面排了长队,里面挤的满满的都是人。
叶崇磬走了两步跟屹湘说:“你先进去等位子,我在这儿排队买早点。”
屹湘立刻会意。她进了馆子,虽然人多,可她站的位置太合适了,恰好有两个人要离开,她立即坐了下来,将手袋放到对面的位子上,有人来她就赶紧说她的早点马上就到了,虽然是这样,等候的人多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不时的回头看叶崇磬的排位,每往前一步她都觉得开心一点。店里飘着牛肉汤的味道,实在是鲜美,她几乎都听得到自己独肚子在咕咕叫…等到叶崇磬端着牛肉汤和馍馍坐到她面前,她简直跟先跟谁打了一仗似的,痛快的不得了。先就笑了起来。
“真不容易。”她一手拿着一双筷子和勺子,递给叶崇磬一副。
“这还是周末,要赶上工作日,早上能吃到就算不错。”叶崇磬笑道,“一个人来更糟糕,多数时候就是站着解决。”
屹湘掰开白面烤馍,看他。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十四)
她很难想象叶崇磬西装革履的站在这小店里吃早点。他长手长脚的,若端着牛肉汤碗、擎着白面烤馍,一口汤、一口馍…那样子若成了真,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
她脑海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让她忍不住发笑。而且她果不其然笑了出来。
不过也许叶崇磬平时也不见得总是西装革履,她见过他随意的卷起袖子便修车的架势,洁净的卡其裤上沾了油污也并不在意。
烤馍在她手里,温温的散发着香气。她还没动嘴去吃,就觉得胃里暖暖的了…
“这样吃才对。”叶崇磬见她白开了烤馍就只是看着自己,以为她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于是示范了一下该怎么掰馍才正宗。说着话他已经迅速的把馍掰好都放进自己这只碗中,见屹湘还只是看他,干脆将两只碗换了一下,“吃吧。”
“谢谢。”屹湘拿了勺子便去舀。先喝了一口汤。
“唔。”她点头,又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发髻随着点头的动作乱晃,咽下去,才说:“好吃好吃。”
叶崇磬低头吃自己这碗,听到屹湘屹湘小声的说:“这儿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以后可以在这儿吃早点。你怎么发现这里的?”语气里似有些不信,好像他就不太应该发现这一爿小店似的。
他回答:“我刚回国那段时间,吃什么都不太得味。恰巧那阵子也忙,顾不上回家吃。有一天早上,路过这里,司机师傅随口说了句这家的汤好。我正好没吃早饭。那一吃,就吃上了。”
屹湘想起小李给她带的豆浆油条,呵呵一笑。
“不过你得记得,吃早点要是来这儿,得趁早来。这家五点开门,头一波儿客人都是出租车司机。之后是学生和早起的白领。老板就只炖这一大锅汤,卖光了就是卖光了,他不掺水的。今儿是周末,若赶平时,八点多来恐怕要空口回去了。”叶崇磬说。
屹湘点头,喝口牛肉汤,“这牛肉汤泡馍比常吃的羊肉泡另有其味。”汤汁沾在唇上,她舔了一下唇角。贪食的小猫咪似的。
叶崇磬看到,低头继续吃他碗里的泡馍。
“叶大哥,还知道其他好吃的小店嘛?”屹湘吃完了,才问。
叶崇磬看她一眼,她漂亮的眼睛里,一对晶晶闪闪的眸子似宝石在发光。
“知道很多。以后带你去。”他说完推了一下饭碗,预备起身。见屹湘眸子里似是闪过了一点犹豫,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这句话说出来显得是有些太过熟稔了。她没吭声,他也没解释。两人一先一后的往外走。
再上车屹湘比起之前来就有些沉默。好像忽然间被什么束住了手脚,坐在他旁边,好半晌竟然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叶崇磬的车子兜兜转转,找了个合适的车位停下来,才说:“到了。”
屹湘点点头,下车的时候,松散的发髻落了下来,她跟着便用橡皮筋儿缠了两下,包包垂在手臂上,有些不得劲,叶崇磬见她别扭的样子,顺手替她拿了一下包,就在旁边站着,等她三下两下把头发扎好。
屹湘常恨自己头发松软,今日尤其。忽然恨恨的说:“我要剪短发去。”
叶崇磬把包还给她,听着她的口气,忍不住笑,示意她跟牢了自己。早上的潘家园市场熙熙攘攘,逛街市的人潮汹涌澎湃摩肩接踵的。
屹湘眼见着这场面多少有点儿犯怵,走在叶崇磬身后两步距离处,说:“难怪听人说,周末大清早的北京城两大奇景,一处天安门,一处潘家园。天安门那儿人人仰头看国旗,潘家园这儿人人低头寻宝物——果不其然啊。”
叶崇磬点头。见她神色间似是挺烦恼这拥挤的人群,便带着她捡稍稍宽松的路径走。好在他们来这儿的目的较为清晰,也是他最为熟悉一块地界儿,在这里走捷径,他就拿手了。
走着走着,屹湘渐渐的就走到了叶崇磬身前去了。她其实对古董很有兴趣,这儿俯仰之间全都是有历史的玩意儿,尽管地摊儿上“做旧”的东西巨多,可看上去还是很有意思。她不时的停下来看一眼。偶尔问问价格,回头跟叶崇磬讨论一两句。叶崇磬就发现她尽管说着对这些并不在行,但看东西的眼光还是有的。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拿着手机对着他帮陈太抬价,那种信手拈来,原来并不只是对西洋古董有研究。
“我是不是在美国呆久了,怎么看到这些都喜欢。”屹湘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偏题了。她靠近了叶崇磬一些。
虽是这么说,叶崇磬见她眉飞色舞的,心情显然好极了,微笑道:“美国人,一两百年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有历史。”
屹湘笑着。想一想,说:“可不是。”她跟着叶崇磬在前面小岔口处拐了弯,往小巷子里走着。这里相对僻静,人少多了,只是听着身后那番嘈杂繁华的声音,她还是小小的激动,很有股子砍价儿买古董的冲动…就听叶崇磬说“有兴趣的话以后不拘哪天就来逛,保管你乐不思蜀”。她皱了下鼻子,随即眼前一亮:走出巷口,里面是一片开阔之地,同样的人声鼎沸,但不再是各色古董,而是形态各异的石头了。她忍不住就拍了一下巴掌。
叶崇磬则转了下头,寻找着目标摊位。
“我们去那边。”他看到了相熟的摊主。
听到前面有人喊“来啦来啦,借过、借过借过…”迎面就有一辆推着石头的木板车子横冲直撞、歪歪斜斜的过来,走在路上的人们纷纷避让。
叶崇磬习惯性的往后一撤,看到屹湘正在看玉石摊上的石料。他本想催促屹湘,见她很有兴致的在看,也就没出声。没料到那木板车子就被推到这儿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小心!”推车人大声叫道。随着他这一声大吼,木车歪倒,车上的石头哗啦啦倾在地上。
叶崇磬眼疾手快,猛的箍住屹湘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住、凌空转了大半圈。
她的发丝飘了起来,就在他的眼前飞舞着。
他看到她额角深刻的伤。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十五)
他几乎是怔了一下。手心里她的胳膊细瘦,箍在一处的身子有些单薄而显得不盈一握,因此放下她的时候便有些小心翼翼,只觉得手握着像是水晶玻璃人儿一个,需小心轻放——那发丝瞬间落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覆好。饱满而美好的额头。
“呀。”屹湘低呼。在站稳的一刻,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叶崇磬的袖子,眼睛被急速旋转的明光晃着,叶崇磬的人看在她眼里都有些带着光晕似的,一低头,却看到叶崇磬脚边堆了几块石头,她张了张嘴。
叶崇磬这才觉得脚上疼痛。他把她挪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却没躲过那滚动的石头。笨重的石头砸在脚上滚开了,还真是挺疼的。他见屹湘瞬间涨红了脸,若无其事的说:“自己跑上门来的石头,一定不能再踢出去——潘六子,你怎么老这么着,蝎蝎螫螫的。”他转了下身,对着那推车的中年汉子开了腔,虽然是责怪的话,说出来却带着戏谑的味道,一边说,一边还就弯了下身,将砸到他脚的那两三块石料归拢到一处去。
屹湘松了手。见那“潘六子”急急忙忙的过来,本来推石料就忙了一头汗,这会子石料翻滚了一地还砸到了人,弄的一张红脸膛都成了紫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对着叶崇磬和她拱手作揖的,直说:“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今儿出摊晚了,我这一慌,三魂六魄的不守其位,惊了二位的大驾。对不住,对不住了叶先生、这位小姐。这样,您二位瞅着哪块石头顺眼,就拿走!”他擦着汗。
叶崇磬微笑,看看屹湘,问:“你说呢?”
屹湘心神已定,看着潘六子指挥着伙计把地上那些石料往他的摊位上摆放,各色各样的石料看在她眼里,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我?我哪儿懂啊。”她正站在潘家摊位跟旁边摊位的空隙里,左看右看,她也看不太出究竟来。就有点儿发窘。
叶崇磬将脚下的三块石头中的两块放到潘家摊位上,笑笑,说:“你看哪块顺眼?”
屹湘看着两块石料,其中一块为沙色。她伸手摸摸,表面上粗粗拉拉的,硌手的很。另一块为乌黑色,三分之一处有指头宽的一道痕迹,还带着一点点花纹。她便按在这乌黑石上,说:“看起来,倒是这块好看些。不过这不是选观赏石啊。”
叶崇磬倒笑了,看一眼站在旁边仍是擦汗的潘六子,说:“你要真挑走这块儿,潘老板不是出大汗,是出大血了。”
潘六子“哎哟”一声,说:“拿走。我说话算话,拿走。”
屹湘听他俩对话,不禁看看叶崇磬。
崇磬笑着说:“那就拿走。”他说着作势要拿石头,那石头原本也不大,他手大,一只手也就将将的要盖过来的架势,潘六子果然又“哎哟”一声,叶崇磬一掌覆在石头上,问:“怎么,心疼了?”
“叶先生,说实话你这几年从我这儿拿走的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但凡是你看中的,就没几块瞎货。”潘六子笑嘻嘻的。
屹湘心里一动——叶崇磬在这儿人面之熟,实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看样子,这会儿叶崇磬就要给她来现场版的赌石课了。她从古董市那边被撩起来的小小兴奋心情又一次的波动了。她安静的站在一边,看叶崇磬敲了敲石头,暂时没发话。
“意思一下,叶先生,意思一下。”潘六子笑着。
叶崇磬的目光在摊子上转了转,说:“除了这几块,都是老货。”
“叶先生哎,这石场里面,哪家儿来新货您不是门儿清啊。再说现在这世道,上新也不容易。是吧?”潘六子诉着苦。
屹湘听着想笑。旁边有其他客人聚拢过来。有些显然也是相熟的。不但跟摊主潘六子熟,跟叶崇磬也熟,聊着石头说着闲话,又偶尔也看她一眼,多半都是和善的眼神和语气。叶崇磬的手早就从那块乌石上挪开,有几位就接过去,乌石从这双手被传递到那双手,反复被推敲和观赏。屹湘听到有人开始报价。起价并不算高。也有人伸手跟潘六子做手势。屹湘不了解这行的规矩,猜那也是报价的一种方式。
叶崇磬这时候歪头低声说:“做手势的那位报价十万。”
“这价格高吗?”屹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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