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孙谋难得表情烦躁的来回踱步。

    在他绝顶聪明的脑子里第一次有了不解的疑惑。

    陛下为何挟持水儿?

    怕他反她,所以想拿水儿威胁他吗?

    但如今的朝堂之上,李、武两族水火不容,若无他从中平衡,天下必定大乱,她不会不知道现况,再说,他瞧得出来她依然十分忌讳他,那她又为何还敢动他的人?到底目的何在?

    “大人,太子与太平公主驾到。”

    尚涌趋前禀报,但才说完,太子与太平公主已迫不及待自行闯入了。

    “公孙大人,不好了。”太平公主一见他立即就高喊。

    “公主这么心急,可是为了武三思刺杀你不成这件事而来?”他收起烦躁冷睨她。

    “您知道这事?”她颇为讶异。

    尚涌偷偷低笑,是大人唆使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为了这事,公主将太子拉来想必是要求本官帮忙,帮你们铲除这共同的敌人武三思。”这太平公主还知道拉次要敌人来攻击主要敌人啊。

    “没错,我来就是求您一定要帮助咱们消灭武氏族人,瞧,现下陛下人都还没死,那武三思就敢行凶,倘若陛下一死,他们夺权后一定不会放过咱们李氏皇族的。”太平公主说。

    “是啊,公孙大人,眼下只有你能主持大局,您一定要助李家匡复唐室。”李显也心急的表示。

    “那本官请问,倘若你们得势后又何尝会放过他们?”公孙谋冷寂的反问。

    “这……”这可让两人噤声无语了。

    “得了,本来只有太子与武三思之争,如今公主也跳出来加入战局,陛下百年后可就热闹了,本官其实最爱看热闹了,这点你们该清楚的。”他展笑道。

    两人心惊,没错,这公孙谋行事乖张,不按牌理出牌,喜欢冷眼瞧人厮杀之事天下皆知,这会正好让他瞧见整个皇室内斗至即将天下大乱,这么有趣的戏码他怎会错过,说不定还已经下手摆弄一番了……

    如今所有人都是他的玩具,他要谁拥有天下就让谁拥有,甚至他想自己坐上皇位,又有谁能相阻?

    啊!莫非他真想自己做皇帝,两人思及此,各自惊骇不已。

    “大人,本公主知道你的宝贝这会被陛下扣住了,你可知为什么?”太平公主心骇之余匆地提起这件事。

    “本官不知的事,难道你会知?”提起鸳纯水,他整个人立即起了戾色。

    “本公主有一件东西,说不定可以说明为什么。”

    “喔?”

    她得意的由怀中取出一张脏兮兮的画纸交给他。

    “这什么东西?”他皱眉将其展开。

    只见图中绘有一男一女,男子持孔雀羽扇,风采夺目,眼露精光;女子长衫飘飘,腰际系有环佩铃铛,手捧冰雪,指着满天阴霾,似要男子为其化雪去冰,图像下的谶语仅两句——大唐之株汲于言某;言某之意汲于并水。

    “这是《推背图》中的一张。”太平公主介绍。

    “《推背图》?”

    “这张是我由宫中偷来的,十五岁那年我因为调皮进入了陛下的宝贝库,无意间寻获这玩意,就将它随手带出宫了,事后陛下曾经因为此物遗失而大发雷霆,甚至大开杀戒杀了近百名看护此物的宫女太监,当时我本想交出此物,但因为看见陛下大怒,怕被罚而不敢交出。

    “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将此物藏起来,日前无意间再注意到此物,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其实它是出自于两位奇人李淳风和袁天罡之手。”

    “本王也想起来了,莫非这就是皇宫历代珍藏的《推背图》?它可是一部专预言后世历史人的图谶,我记得它一共有六十幅不是吗?”李显突然兴奋的说。这可是只有历代君主才有幸可以窥见的东西,他虽做过皇帝,但是很快就被赶下王位,根本来不及见到这稀世珍宝,想不到今天倒有幸见到一幅。

    “没错,《推背图》共有六十幅图像,但这一幅却是在六十幅以外所遗漏的第六十一幅图。”

    “《推背图》竟然出现第六十一幅?”李显有些吃惊。

    “为什么会出现第六十一幅,真正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张图关系咱们大唐的命脉甚笃。”

    “就算如此又与水儿有何关联?”公孙谋只关心鸳纯水的事,其他的事他此刻兴致缺缺。

    知道他已失去耐性,太平公主忙继续说:“大人,你听我说,因陛下的溺爱,小时候我已见过所有的《推背图》,其中的第三幅图预言了大唐将会有女帝出现,事实证明果然如同预言的实现了,可见此预言的精准,而这被遗漏的第六十一幅图,我想以大人您的聪明才智,应该一看就知道它预言了何事。”她一脸得意的暗示。

    他这才再次细看这张图,不到须臾,心中的怒气瞬间翻腾。“陛下就是因为这个预言所以扣下水儿?!”

    “我猜是的,所以这才将图带来给大人看,若公孙大人真是这位‘言某’,那鸳姑娘这‘并水’就有危险了,以陛下的作风,一定会杀了鸳姑娘,为了救人,大人你还不愿意帮咱们吗?”她颇富心机的问。

    “哼!”他已然怒火中烧。

    “大人,不好了!”此时又有人来报。

    “什么事?”公孙谋正在怒火上竟又有事来报,他掷杯于地,声音不住暴戾起来。

    “大人……”来报的人见了忍不住颤了一下后才敢继续说:“不好了,武三思武大人要娶亲了,娶亲的对象是皇上主婚的……的纯水姑娘。”这个消息让他几乎不敢报了。

    “什么?!”他变了脸。

    “陛下不杀并水,却把她嫁给武三思做什么?”太平公主极为惊讶。

    公孙谋手中握着图,突然绽出阴邪至极的笑容来。“看来陛下选择了一着险棋啊,她大概以为这么做就能阻止并水所带来的祸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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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过来,我是不可能与你拜堂的。”喜堂之上鸳纯水一身的红衣,却满脸泪水的挣扎着要摆脱四周架住她的人。

    “大胆,这场婚典可是皇上恩赐,哪容得你拒绝!”武三思怒斥。他急于拜堂就怕某人赶来,可是这不识好歹的丫头迟迟不肯配合,让他无法顺利拜堂,这会正气得跳脚。

    “你明知道我是公孙大人的人,他不会放过你的。”她忿忿地说。

    “公孙谋又怎么样?陛下说了,只要本官一与你完婚就立刻废了李显改立我为太子,让大周天下永传下去,本官有陛下作主,谅那公孙谋也不敢怎么样!”他嚣张表示。

    “哼,我已经是大人的人了,要我背叛大人除非我死。”她含恨的瞪着他。

    “什么?!公孙谋已经碰了你?可恶,本官慢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本官还是会疼你的,只要今晚你成了本官的人,你就会知道本官比公孙谋强多了。”一听说她已是公孙谋的人,他忍不住当众急色的覆上自己满嘴口臭的油唇。

    她骇然惊吓的推拒,几乎要作呕。

    “武大人,你也有五十好几了吧,还真是‘老当益壮,胃口不错’啊?”心惧曹操,曹操就到,公孙谋摇着羽扇寒厉而至。

    “公孙谋,你怎么来了?!”武三思大惊,立即像见了鬼似的放开她。

    见他总算出现,鸳纯水登时委屈难堪的痛哭失声,他冷峻的脸庞霎时更显得凶残,直接将她纳进怀中,抱着她的双手竟巍巍发颤,让她受辱可要比他自己受辱更要恼上千倍。

    “武大人怪本官来得太快?”他将目光再次阴鸷的调回武三思身上。

    瞧着他此刻的神情,武三思全身有着说不出的冷寒。“这事是陛下下的旨,公孙大人,你要理论找陛下去,这事不关我的事。”他赶紧气虚撇清。

    “陛下那里本官当然会去找,但是本官得先处理掉一条淫虫啊。”他顽劣的笑开了。

    “淫虫?”

    “可不是,武大人觊觎水儿有好一阵子了吧,本官之所以能容忍你是因为本官打算将淫虫养肥,想瞧瞧这只淫虫可以痴肥到什么程度后玩起来才会快活。”他笑得恍如恶魔再世。

    “啊!”武三思惊破胆,这阴沉的男人!“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侄子,你不能动我!”他撑着最后一口勇气说。

    “呵,从来还没有我不能动的人,我看……就将你流放至边疆,让你好好‘修身养性’一下吧。”说完,他搂着鸳纯水离去。

    而一脸惨白的武三思连吭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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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谋,你不仅将武三思流放,就连朕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都被你杀了?”武媚娘得知消息后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人。

    “没错,武大人是罪有应得,至于张氏两兄弟则是死在玄武门,他们的死不少人大快人心哪!”公孙谋淡漠的说。

    “你……你为什么要反朕?”她吃力的由床榻上爬起,这才发现整个上阳宫都教羽林军给包围了,她惊愕不已。

    “陛下已经年迈,臣不过是请陛下退位让予太子李显继位,好专心的颐养天年。”

    “放屁,朕还有能耐治国,朕绝不退位!”她喘息着说。“朕知道了,你是气朕将那丫头给了三思,所以你——”

    “臣不否认,但臣早警告过陛下切莫妄为的,不是吗?”他冷笑。

    “朕……”

    “陛下,臣原本是念及你的提携之恩有意让你抱着皇位终了,可惜陛下竟然轻信一幅预言图,这才逼得臣不得不作了这个决定。”

    “你也知道《推背图》之事?”她讶异的睁着老眼。

    “是太平公主告诉臣的。”

    “太平?那第六十一幅图果然是她拿走的,罢了。”她似乎无限懊恨。“爱卿,朕会这么做,不过是想保有大周的天下,若传位给李家人恢复了大唐国号,那朕一生的奋斗岂不如昙花一现?”瞬间她似乎又多老了几岁。

    “怪只能怪陛下下错棋,臣原本无意介入李家或武家天下之争,臣只想看热闹而已,谁也不会帮,所以陛下倘若属意让武三思继位,臣也无意见,可是陛下竟然信了一张图,而将水儿给了武三思,你以为急急的将并水嫁入武家,并水就流入武家了,更以为这样就可以化解大周之难,错了,谁要夺臣所爱,就算是陛下你,臣也绝不轻饶!”

    “啊!”武媚娘软下腿的顿坐龙榻。想不到她一念之差,反而铸下大祸。“爱卿,你……饶了朕一回吧?”她竟垂下老泪恳求起他来。

    “迟了,陛下,但念及你对臣的忌讳并没有杀了水儿,臣也饶你一命,可是你非退下不可了,李显已经等在宫门外,退位诏书臣也帮你拟好了,这大唐国号即将恢复,陛下,你的大势已去了。”

    她瘫坐不起,万万没想到她武氏的天下竟然就让公孙谋一怒为红颜的给废了,她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若没有那幅图她不会轻易的捋虎须,如今懊悔已迟,她只能黯然引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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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终于恢复了,太子李显继位,重新开启了新的时代。

    武家人随着武则天的黯淡,树倒猢狲散,该诛杀的诛杀、该流放的流放,朝野情势大洗牌,但是不管朝代情势如何变化,有一个人始终从容运筹的操控着皇朝,权势不变、地位不摇。

    “爷,您说要带我上长安瞧瞧的,到底何时可以成行啊?”鸳纯水窝在正在读文的公孙谋怀里,把玩着她做给他的坠腰饰追问着。

    这坠腰饰他从不离身,仿佛是他们的定情物,更成了陌生人辨认公孙谋新的象征信物。

    “过几天。”他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撒野,虽绷着脸读文,但嘴角却隐隐含着笑。

    “那要过几天?”她不放过非要追问个日期出来。

    “你这么急着想去长安?”被她烦得只好放下手中的书卷宠爱的瞅着她,想这天下,大概只有这丫头敢对他放肆的撒娇吧。

    “我只是好奇长安的繁荣,是否不输洛阳。”

    “在则天陛下之前的几位先皇都是立都于长安,所以长安是经贸枢纽,当然也是相当的热闹。”

    “那我就更想去瞧瞧了。”她兴奋的说。

    “要去可以,等本官处理好一件事就带你去玩玩。”他抚着她的青丝。

    “喔。”鸳纯水乖巧的应声。她发现这男人胸怀千机,而他所谓要处理的事,肯定又是朝廷里那些云山雾罩的复杂事,这些凶险的斗争也只有他能搞得定,所以他一提有事处理,她也不想多问是什么事,因为问了也是白问,他嘴巴紧得很,说是怕她担心,在她瞧来,他坏事做多,多半是不想让她知道,省得她来跟他“鲁”。

    “小水儿,这之后你出入最好小心点,从今以后,尚涌就是你的人,他会负责保护你。”他突然正色说。

    “为什么?尚涌保护我,那谁来保护爷?”尚涌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始终跟着他,这会竟然要尚涌改而跟着她,她讶异的吓了一跳。

    “本官的安危你不用担心,只是则天陛下刚退位,天下虽已底定,但是李家内部还在风潮云起的内斗,本官瞧这内斗还得斗上一阵子。”他蹙着眉说。

    “他们斗他们的,关我……您是说,他们又会打我的主意以胁迫您?”她恍然大悟。

    “嗯,这回的《推背图》事件后,众人可都知道你小水儿是本官的心头肉,不是极力巴结你,就是极力觊觎你,抓了你怕本官还能不就范吗?”

    “……爷,那我岂不成了您的弱点?”她心惊沮丧,朝廷暗潮汹涌的内斗,好像波及到她身上来了。

    “是啊,你成了本官此生以来最大的隐忧。”他坦然承认。

    “那爷是否后悔看上我了?”她成了他的绊脚石,这可让她更难受了。

    公孙谋低笑一声,低下头准确的攫住她的红唇,火热的舌尽情的在她的口中翻搅,撷取这属于他的蜜汁。“若少了你这甜蜜,本官会更后悔。”他边吻边说。

    她任他放肆的狂吻,他的手更直接伸进她的内襟,攫住了她的丰盈,她惊喘出声,这家伙想在这桌案前占有她吗?

    这可不行,外头还有尚涌在守卫着,鸳纯水气急败坏的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努力的将他推离,瞧见这任性的男人眼中的怒气渐渐在堆积,她只得回瞪他。“外头有人。”她嘟着嘴说。现在还是大白天,又是在他的书房里,若有暧昧的声音传出去,她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他如剑的眉不禁往上一挑,扬高声调朝外道:“尚涌,本官现在要临宠这丫头,你与其他人退至百呎之外。”

    “轰”的一声,她脸颊差点燥热得炸开,这……这家伙竟然明目张瞻的告诉别人他要临宠她,她……她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爷!”她扁着红唇,气得柳眉倒竖。

    “你不是嫌外头有人,本官帮你清场了不是吗?”他一脸的无辜。

    他是故意的!“您!您这样教我怎么出去见人!”她气结。可恶!

    “那就暂且别见人,等本官今天尝够了你,你再出这书房,时间刚好。”他笑得精芒闪闪。

    她气得咬牙。

    下一刻,他已粲笑的勾起她的腰肢,当他再度寻吻上她的唇时,手已不规矩地探入衣内,抚摸她柔软、光滑的娇躯。

    “呃……大人,临淄郡王李隆基求见。”门外竟传来尚涌杀风景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有些冒火。“不见!”

    “可是他有要事禀报……”明知主子正在……尚涌还是冒死硬着头皮再说。

    “你找死是吗?本官说不见!”这时他眼神狠恶,大有大发雷霆之势。

    门外的尚涌闻言吓得全身抖颤。

    她微嗔的瞅着公孙谋。“尚涌,郡王找大人做什么?”她拉了拉被他扯开的衣襟,他见状更加不悦的皱眉。尚涌敢冒死这时候禀报,想必这临淄郡王突然造访定有要事,只是不巧遇见这家伙兽性大发,她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因欲求不满而开始耍起任性的男人。

    “郡王亲自来报,则天皇帝她……她驾崩了!”

    “什么?!”他震惊的霍然起身,接着目光一凛的又闭上眸,不久后唇畔绽出诡异的笑来,再睁眼,眸瞳瞟向窗外,瞧见窗外蓝天依旧。“小水儿,本官等着处理的事,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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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五年十一月初二,八十二岁的武则天死于上阳宫的仙居殿。

    临终前她立下了遗嘱,包括去掉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葬在乾陵,和高宗合葬,并嘱咐只许为她立碑,不许立传。

    “爷,我觉得则天皇帝好可怜。”鸳纯水惋惜的表示。

    “怎么说?”公孙谋问。

    “算起来,她从做皇后起至退下皇位,已经统领了大唐与大周共有五十年了,这五十年来众人怒骂她弑君篡国,妖淫凶狠,难道她真的这么不堪,没有一点政绩吗?”

    “本官只能说,以她一个女人,在历史上称帝是绝无仅有的,为了建立威信巩固地位,有些错误和过失是无可避免,但是她的历史功过,恰如她给自己立下的那块‘无字碑’一样,只能由历史去作出评论以及判断了。”

    “爷,那您的功过呢?”

    “我?哼,本官的功过要评断还太早,等本官再玩上个几年,也许那个时候,本官自有公论。”

    谁说长安城是一个富庶繁华的都城?

    这是个死城,恐怖的死城!

    鸳纯水惊恐的注视着眼前遍地哀嚎的人们,再瞧见自己的一身褴褛拓落,她惊恐万分,那家伙呢,她家大人呢?

    他在哪里?

    怎么她都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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