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家簇拥着她走了进去。

十一娘去沏了热茶端进去,二夫人等人已分主次坐下,正说着五皇子的丧事。看见十一娘进来,三夫人起身帮着端茶,话题也被打断了。

上了茶,三爷啜了一口,放下茶盅:“我们先走了──我还有事!”然后朝着三夫人使了个眼色。

三夫人很不想走,但见丈夫态度坚决,怏怏然地站起来随三爷走了。

“你也早些歇了吧!”太夫人见了就对五爷道,“丹阳一个人在后花园,我也不放心。”

五爷起身应“是”,朝屋里的人揖了揖,回了后花园。

徐令宜就指了五爷坐的太师椅对十一娘道:“你也坐吧!”

二夫人听着抬睑飞快地睃了十一娘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低头啜了口茶。

十一娘颇为诧异。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列席徐家高端会晤的资格。

她恭声应“是”,以一个新人谦虚态度半坐在了太师椅上。

“怡真也回来了。”太夫人表情肃然地望着徐令宜,“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令宜神色凝重:“一听说五皇子出了事,我就派人去找五皇子的乳娘申妈妈和贴身内侍全德,可还是晚了一步──申妈妈服毒自杀了,全德失足落水。我怕皇后娘娘一时激动说出什么怨怼的话来和皇上生分,只好嘱咐太医院的人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拖几天。又建议皇上,五皇子是因吃食而病,最好是把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三皇子都暂时送出宫去,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皇上估计心里也觉得此事蹊跷,二话没说立刻同意了。还找借口说是三皇子身体不适,让皇后娘娘带着去西山泡泡温泉。五皇子这两天调皮,正被师傅教训,免得看到也吵着要去,让五皇子不要来辞行了。等过两天也把五皇子送到西山去。皇后娘娘没有生疑,带着三皇子去了西山的行宫。两天后,五皇子就病逝了。皇上秘而不宣,顺藤摸瓜,摸到了慈宁宫…”

十一娘听着心里一紧。

皇后娘娘对自己的母亲定不会隐瞒,那五皇子是因用药不当而去世的“真相”就应该是皇上告诉她的了…看样子。皇上是不准备追究这件事了。所以,才有了礼同亲王…

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不对!”太夫人突然道,“既然冒了这样的风险要害嫡子,怎会弃长子而就幼子?这说不通…”

十一娘觉得太夫人说的有道理。

宫闱之事,实实虚虚,虚虚实实,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恩人当仇人,把仇人当恩人…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在那些史记中读到过。

“大皇子今年十四岁了,”二夫人沉吟道。“三皇子今年也有十一岁了。他们都是在皇子府诞生的,亲眼见到自己的父皇是如何从皇子到太子再到荣登九鼎。五皇子却不同,他懂事的时候,父亲已是皇上,母亲是皇后,他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之一…他今年毕竟只有五岁…”

二夫人含蓄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大皇子和三皇子年长些,对宫闱之事有所了解,也有了些城府,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摆布。只有五岁的五皇子,还是天真烂漫年纪和心态,容易下手。

“…何况,就算是大皇子有什么事,也无损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地位。只要帝后恩爱,就还有诞育皇子的机会…”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动。

徐令宜曾经说过,皇后娘娘把皇上当夫君一样的敬重而不是当皇上一样的敬畏,一方面说明了皇后娘娘还保持着少女般的童真,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帝后的相处模式不会那么等级森严。是不是可以说,他们如寻常夫妻一样的过日子,恩爱甜蜜的同时,也会像普通人那样吵架,甚至是赌气…

所以,这个计策不是为了害死嫡子,为的是让帝后反目。因为没有嫡子的皇后固然有后位不稳的嫌疑,可废后之子,只怕比那些身份低微嫔妃之子地位更为尴尬,更不足为惧。

她又想到了自己在坤宁宫见到的情景──皇上登基不过短短四年,除章婕妤和余美人是原来王府的旧人因生子而封外,又新添皇贵妃一人,妃子两人,婕妤一人,美人一人…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皇上,在享受权利的同时,开始享受起女人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样一想,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十一娘不由重新审视二夫人。

她的想法和徐令宜不谋而合。

出事后,徐令宜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要稳住皇后娘娘,不要说出或是做出什么让皇上不满的事来。

徐令宜有强大的消息网,可二夫人…

如果她一直在徐家关键的时刻起着这种如幕僚般的作用,那太夫人和徐令宜对她的尊重从何而来也就能够理解了。

念头闪过,十一娘不由踌躇满志。

这个社会对女人诸多限制,其中就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徐家的所作所为显然与这种说法是背道而驰的。是因为徐家特殊的经历使得女子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从而在家族内部提高了自己的地位?还是因为徐家一向都有这个自信和胸襟让女子参与家族的事务?

她相信是前者──当家族陷于危难时,得到赦免的多半是女性和幼童。

“郑安王谋逆案”被夺爵的开国功臣有二十四家,最后恢复爵位的不过五家。这个数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二夫人的话不仅让十一娘思考,也让太夫人眼前一亮。

“不错,这样才说的通。”她目光锐利如锋地望着徐令宜,“你有什么打算?”

徐令宜看着二夫人:“二嫂很久都没有见皇后娘娘了吧?这次去哭丧,也应该去问个安才是。”

二夫人点头:“侯爷放心,我从西山赶回来,就是怕被皇贵妃等人趁虚而入,乱了皇后娘娘的心志。化解悲伤的最好办法是再生一位皇子。”

像是打谜语。

屋里的人却全都听的明白。

皇后被废,谁的利益最大?

当然是同样诞有皇子又圣眷正隆的皇贵妃娘娘,还有那位坐在慈宁宫却每日担心年富力强的皇上会过河拆桥的太后娘娘!

如果能让帝后化悲痛为力量,正是对这个计策最大的反击!

“那就散了吧!”徐令宜听着站起身来,“明天一早还要去思善门哭丧。”

太夫人点头,留了二夫人在自己这里歇息:“…我也想和你说说话。”

这个时候回后花园的确有些不方便。

二夫人一走几个月,又是寒冬,仅仅烧地龙都要几个时辰,等到屋里暖和起来,恐怕都到了进宫的时辰了。

二夫人有些犹豫地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心里却奇怪着。

看我干什么?

我又不能决定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又不能驳了太夫人的意思?

反而道:“我去叫杜妈妈把二嫂惯用的东西搬过来。”

二夫人听着嘴角微翕,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太夫人已携了她的手:“你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快去梳洗梳洗。”

说话间,十一娘已去唤了杜妈妈。杜妈妈知道这边散了,领了一大群丫鬟、婆子涌了进来。

十一娘曲膝给太夫人和二夫人行礼:“我和侯爷先回去了!”

太夫人点头:“早些歇下吧!”

待徐令宜给太夫人行过礼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太夫人的院子。

路上,徐令宜脚步顿了顿,等她走到自己身边,低声地问她:“怕不怕?”

十一娘愕然。

徐令宜已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目光深邃而幽远:“怕不怕?”

“怕!”十一娘认真地望着徐令宜,她是真的怕…这是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世界,看不清未来,“可我知道,侯爷一直站在我前面。”这是实话,出了事,首当其冲的是男人,是代表这个家族的徐令宜,“谕哥、贞姐儿、谆哥站在我的后面,我又不能怕!”这也是实话,不管怎样,她是大人,他们是孩子,是未成年的孩子!

望着身量只到他的肩膀,目光却极其镇定的十一娘,徐令宜不由微微点头:“回去吧!”

回到院子,没想到贞姐儿在穿堂等。

看见他们,她步履轻盈地迎上前来给两人行礼,眼底盛满了浓浓的担忧。

徐令宜点点头,径直进了屋。十一娘则携了她的手:“谆哥睡了!”

贞姐儿点头:“他睡下我才回来!”

十一娘望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孔,低声道:“没事。”说完觉得这样的安慰太无力,没准会让贞姐儿更担心,又道:“五皇子的事,是场误会。可我们也怕有心人胡言乱语传出什么话来,要早早预防。”

贞姐儿毕竟年纪还小,见十一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松一口气:“吓死我了!”

十一娘朝着她笑了笑:“快去歇着吧!明天一大早家里的大人都要去哭丧,谆哥就麻烦你帮着带几天了。”

贞姐儿立刻道:“母亲放心,我会好好带着他的,不会让他哭闹的。”

“贞姐儿办事我一向放心。”十一娘笑着送她到了东厢房,这才进了屋。

徐令宜已更衣出来:“说些什么呢?”

“贞姐儿有些担心,安慰了她一下。”

徐令宜点头:“我有事要去一趟半月泮。你先歇了,不用等我。”

是要去见幕僚吧!

十一娘点头,送徐令宜出了门,自己梳洗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成一团,直到打了二更敲,才朦朦胧胧有了些睡意。刚合上眼,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琥珀披着衣裳进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她骨碌爬起来,刚披了衣裳,徐令宜带着一阵冷气走了进来。看见十一娘目光清亮,怔道:“怎么还没有睡?”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应了,起身要去给他沏茶。

徐令宜看她只披一件小袄,把她一把按住:“快去躺下,小心着了凉。”

十一娘见他态度坚定,琥珀又领了小丫鬟进来服侍,就顺着他的意思偎进了被子里。

徐令宜这才去净房漱洗。

十一娘就和小丫鬟用暖炉帮徐令宜暖被子。

被子刚刚有点热气,徐令宜漱洗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他脱鞋上了床,“屋里有地龙,暖和着。”

小丫鬟见了忙收了暖炉避了出去,琥珀上前帮他们放了罗帐。

十一娘想问问他事情怎样了,又怕他觉得自己僭越,终是忍着什么也没有问,俯身吹了灯。

罗帐内静悄悄的,互相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都知道对方都没有睡,徐令宜翻了个身面对着十一娘:“别担心。这一次是我疏忽,没想到区家的人这么大的胆子…决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语气很是怅然。

“区家的人?”十一娘依稀听说皇贵妃姓区的,“是不是皇贵妃的娘家人?”

“嗯!”徐令宜道,“区家先祖从前朝起就任福建水师提督。归顺大周后,更是官运亨通,子弟中先后有人任福建水师总兵、浙江水师总兵和广东水师总兵。建武年间海寇猖獗,区氏琢公率众抗倭,名震四海,此后又为大周收服四岛,被封为靖海侯。皇上登基后,边海之事更是倚重区家,区家也能恪守本份,尽忠报国。皇上这才纳了区氏女。”

十一娘想到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虽然有政治原因,但心里也是喜欢的吧!要不然,封个嫔妃就行了,何必封了皇贵妃。又怎能不让人跃跃欲试?

显然,徐令宜也是知道的。

“那区氏天生丽质,又精通音律,进宫立刻得到皇上的宠爱。短短两年,从婕妤升至皇贵妃。”他的声音很冷漠,“正好和我们徐家一南一北,互相肘制。”

说到底,关键在皇上的态度。

十一娘低声道:“侯爷放心。明天我会照顾好太夫人,也会协助二嫂与皇后娘娘长谈一次。”

和他无比的默契。

十一娘的回答让徐令宜满意之极。

他不由低声道:“这几年闽粤一带倭患严重,不管是为了社稷还是为了大局,皇上都不可能动区家的人。可他不动,并不代表我们不会制造机会让他动…”

徐令宜的声音很冷。

十一娘不禁顺着他的思路认真思考起来。

怎样制造机会?

引诱区家人做错事?让皇贵妃娘失宠?或者是让区家的势力膨胀到让皇上不安的地步?

好像都有可能,可认真做起来却要花很长的时间,很多的功夫。

区家能立于两朝不败,自有其生存之道;皇贵妃正值青春少艾,想让她失宠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于让区家势力膨胀,那徐家就得多有放弃,问题是,一旦放弃,能不能收回来还是个问题。

左也难,右也难…

十一娘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静中,这叹气很是清晰,显得有些沉重。

徐令宜就想到自己问她“怕不怕”时,她率真的回答。

“别怕!”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区家在福建经营百余年,虽然势力庞大,但不法之事也做了不少。只要有心,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十一娘很是意外。

听徐令宜这口气,竟然想以告御状的形象和区家人对决…这可不行。这又不是法制社会,皇上的意思才是决定成功的关键。

她不禁道:“侯爷,我想着,这只怕有些不妥…”

“哦!”徐令宜道,“有什么不妥的!”

语气却隐隐含着期待,让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难道徐令宜很想听听自己的想法吗?

念头闪过,十一娘已道:“既然皇上这个时候不能动区家的人,您就是发动了御使弹劾他们,皇上为了大局,只怕也会留中不发。区家的人既然能在吃食上下手脚,说明他们在宫里已经安插了人手,就算不是他们安插的人,也是有了得力的支持者,皇上那边的动静只怕是瞒不过他们。万一打草惊蛇,再想动他们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徐令宜索性起身支肘望着她。

“小心着了凉。”十一娘见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没事!”徐令宜不以为然,“屋里暖和着。”又道,“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这样郑重其事的问,十一娘反而不好回答。

自己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既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性格,又不知道这几年朝廷的政令,如何能窥圣意。可要是不回答,又怕徐令宜对自己失望,将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付之东流。

她只好含糊其辞地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觉得不能这样直接。宁愿我们低调些让区家露出马脚来被皇上猜忌,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御史弹劾区家。说起来,是与不是,对与不对,全在皇上一念之间。您不也说,我们家和那区家,一南一北吗?”

徐令宜听着良久未语。

偏偏罗帐里黑,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清楚表情,给人凝重的之感。

十一娘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起身帮着徐令宜拉了拉被子:“侯爷快些睡吧,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呢!这种事也急不来,明天去了思善门看看大家的反应再做决定也不迟。”

徐令宜顺从地躺下,任由十一娘帮他掖了被子。

“十二月二十日是万寿节。”他突然道,“到时候我会让人上书皇上,建议皇上大赦天下。这其中,包括在闽粤浙一带缉拿多年未果的海盗。”

十一娘大惊:“侯爷…”

那区家既然在闽、粤与倭寇周旋多年,不知道杀了多少海盗,结下多少血仇。朝廷赦免通辑多年的海盗,使得区家不能再利用官府的力量保持自己,相当于是脱下了一层铠甲,赤身裸体地面对有可能遭到的攻击。

这样一来,区家就不可能保持平静。人要是心乱了,多半就会出错…

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既然自己都能想到,皇上又怎么会想不到?区家又怎么会想不到?会不会因此寒了众将士的心,引起南边哗然呢?

“这样做太冒险了。”十一娘忍不住道,“皇上会怀疑的,群臣也会怀疑的。这比让御史弹劾更麻烦──让御史弹劾,那是文官的方法。对于没有兵权的文官,皇上从来都不会畏惧,不过是多废些口水;大赦天下,兵匪不分,是武官的套路,一个不小心,会引起兵变的。皇上肯定不会同意。侯爷,您要三思而行!”

当听到妻子惊呼时,徐令宜就知道十一娘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现在再听十一娘这么一说,他完全放下心来。

在十一娘面前,他可以畅所欲言。

“这只是一次试探罢了!”他低声道,“我想试试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试试可以,可不能把自己儿给试进去了!

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委婉地问徐令宜:“侯爷准备怎样试探?”

徐令宜开诚布公地道:“先让御史提出大赦天下,然后群臣讨论大赦的范围,提出是否能将闽粤浙一带的海盗也纳入其中,让他们上岸来看看,体会一下太平盛世的繁华,瓦解他们与朝廷为敌的意志。既然有人提出来,自然也就有人反对。”

“如果皇上同意,侯爷欲意如何?”十一轻声地道,“如果皇上不同意,侯爷欲意又如何?”

“如果皇上同意,会把话题引到招安上──真让那些杀人越货的海盗上岸会引起百姓恐慌,伤害国之根本,这是不可能的。”徐令宜道,“如果皇上不同意,”他拖长了声音,“那就用你的计策好了!”

“我的计策?”十一娘愕然,“我的什么计策?”

黑暗中,徐令宜轻笑:“你不是说,‘宁愿我们低调些让区家露出马脚来被皇上猜忌,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御史弹劾区家’的吗?就用你说的办法!”

十一娘不由鬓角有汗。

看他那招“诏安海盗”的计策,一环扣着一环,既实用,可操作性又很强。说明在半月泮的时候早就和幕僚们商量好了,包括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现在却随口说出是自己的主意。常言说的好,枪打出头鸟。何况她还是个女的。她的目标是平平安安地老死在床上,对于非正常死亡,一次就够了,她不想体会两次。

“侯爷!”她嘟呶着,有点撒娇的味道,“妾身担心的睡都睡得不安稳,您还这样打趣我。”

徐令宜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放心好了。以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一定会同意的。要不然,他就不是皇上了。”说着,突然转移了话题,“十一娘,你可有小字?叫什么?”

她没有小字。

在过去的世界里,她叫叶默言。

十一娘不禁沉默良久。

徐令宜翻身望着她:“没有吗?”

“有!”十一娘的声音很低很低,“默言,我叫默言。”

“默言!”徐令宜的嗓音醇厚,喊这两个字的时候,像诗吟,有浅唱的韵味,非常的动听,“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小字?是谁给你取的?”

是前世的那个父亲!

说:千言不如一默。

十一娘突然眼眶湿润,无法出声。

徐令宜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默言。有少语之意。

是告诫她少说话吗?

想到她的出身,想到她的安静沉宁,想到她的寡言少语…还有那双与此大相径庭、闪闪生光的眸子。

他突然有点心酸。

需要多少的隐忍,才能压抑天性中的开朗活泼。

“十一娘!”他压低了声音,醇厚的嗓音如一杯琥珀色的酒,引诱着人去品尝,“到我怀里来!”说着,掀了被子。

十一娘错愕。

怎么突然…

可做为妻子,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略一犹豫,她顺从地躺了过去。

徐令宜立刻伸手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念头闪过,十一娘有些无措。

要是又和上次一样怎么办?

犹豫间,徐令宜已淡淡地道:“快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十一娘愕然。

把她叫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抱在一起睡觉!

可枕边人渐渐均匀的呼吸却又让她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十一娘闭上眼睛。在徐令宜散发着温醇气味的怀抱里渐渐睡去。

黑暗中,有双大手温柔的为她掖了掖被角。

十一娘被热醒了。

全身都是薄薄的汗,有点黏,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她想翻个身,四肢却被沉沉的压着。这才惊觉,自己原来一直被徐令宜紧紧地搂在怀里。

难怪会这么热了。

他简直像个火炉子。

十一娘一动徐令宜也醒了。

怀里软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体香,让他觉得很舒服,抱了一会才问:“什么时辰了?”或者是刚刚醒,他的声音有种放松后的慵懒。

“不知道!”罗帐里什么也看得不太清楚,十一娘道,“值夜的丫鬟还没喊,应该还早。”

话音刚落,罗帐外已传来琥珀带着几分小心的声音:“侯爷,夫人,寅正了!”

十一娘挣扎着要起来──今天徐家的人都会进宫哭丧,她希望自己能表现的好一点。

徐令宜却没有立刻放手:“还早,哭丧巳初才开始。”

“还要去娘那里!”十一娘的嘟呶着,他这才放手。

十一娘立刻随琥珀去了净房,沐浴洗漱,换了祭服,这才出来和徐令宜吃早饭。

徐令宜已换了深蓝色的祭服,配了黑角带。

看见沐浴后的妻子目光明亮,脸庞红润,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徐令宜微微一笑。刚举了箸,贞姐儿过来请安。

十一娘忙让人端了太师椅过来请贞姐儿坐下一起吃饭。

贞姐儿看了沉默的徐令宜一眼,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三位姨娘来请安。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乔莲房这么快就“好”了。

请她们进来,又受她们的礼,十一娘客气地问了问乔莲房的身体。

乔莲房嘴里答着十一娘,眼睛却瞥向了徐令宜:“谢谢夫人关心。换了个太医,重新开了方子,果然就好了很多。想着多日没来给姐姐问安,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特来请安。”

可惜徐令宜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贞姐儿身上,对乔莲房没有过多的注意。

十一娘看着微微一笑,道:“那就好。”又吩咐秦姨娘和文姨娘道,“以后大家也都要注意些。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年节还躺在床上就不好了!”

两位姨娘恭声应“是”。

十一娘打发她们退下:“…五皇子去世,等会要进宫吊丧。”

秦姨娘听着不由露出伤心的表情来。

文姨娘却道:“外面风大雪大的,夫人要保重身体才是。我那里有对玄狐皮的护膝。要不,夫人穿着去吧。免得跪在地上着了凉。”

十一娘到没有想到应该在装束上做点手脚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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