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雪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人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君小姐慢慢的走向她,雪儿想要向后躲避,但又没有力气,看着这女子站定在面前。

“蒋艳宝,真的没有死是不是?她问道。

蒋艳宝。

雪儿似乎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拘束又惊恐的站在屋子里,面前坐着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温和的问道。

“我叫蒋艳宝。”他颤声怯怯的答道。

雪儿发出一声哭声,俯身叩头。

“公主…公主…”她只是哭道,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先别喊。”朱瓒的声音响起。

君小姐看向他。

见她看过来,朱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神情戒备,这种戒备不是以前那种嬉笑夸张。

“你,你怎么证明。”他沉声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摇摇头。

“我没有办法证明。”她说道,“朱瓒,你跟我不熟。”

她又看了看雪儿。

“雪儿跟我也不熟,我常年不在家。”

她抬起头带着几分怅然。

“你们不认识我,我的事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认识你,跟你们也不熟,你们的事我也说不上来。”

室内再次沉寂一刻。

“所以你那次去关庙,不是意外?”朱瓒问道。

君小姐知道他说的哪次。

“你也不是?”她问道。

朱瓒眼神晦暗没有说话。

“你怎么知道的?”君小姐接着问道,“冰儿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难道我死了后冰儿被发现了吗?”

朱瓒看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你说的冰儿是那个得了病患死去的宫女吧。”他说道。

君小姐皱眉。

“你不用皱眉。”朱瓒说道,看她一眼再次移开视线,“她可能被发现了,但是发现的人肯定不多,最多也就陆云旗和陛下知道。”

“那雪儿…”君小姐皱眉问道。

“雪儿我不太清楚。”朱瓒接过话说道,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陆云旗肯定知道,因为关庙那边一直有锦衣卫的人监视着,但我把人带走,皇帝陛下好像完全不知道,并没有大规模的找人,只有锦衣卫个别的人在私下寻找。”

这样啊,是有点古怪。

君小姐沉吟不语。

“雪儿什么都没有说。”朱瓒接着说道,“你方才说的事,我不知道。”

啊?他不知道?君小姐看向他,那他怎么注意到雪儿的?

朱瓒没有看她。

“就是猜的。”他说道。

猜的?这还能猜?君小姐更不解了。

“你突然死了,我就觉得肯定有问题。”朱瓒扭着头看着墙说道,“然后就看有什么异常,查来查去,就查到有个宫女死了,就查她是什么身份,查到了原先在先太子跟前服侍过,再查就查到她姐姐住在关庙,然后就发现锦衣卫的人监视着她,锦衣卫这些人无利不起早,既然监视了肯定就有问题,管它什么问题,我就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他说到这里又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人监视她,既然这样,我也就没再问。”

“就这样。”

听起来是很简单,就这样。

但做起来…

君小姐看着他。

一个落魄的公主死了,也就死了,还有人关注着,而且还要查询她的死因。

她的死因皇帝一定是竭力的隐瞒,要想从中查出蛛丝马迹,还能从这蛛丝马迹中找到至关重要的又毫不起眼的一个宫女,哪有说的这么简单。

他从北地千里跋涉而来,原来不仅仅是在她坟前送一朵花。

“你怎么想要做这些的?”她问道。

“也没什么啊。”朱瓒有些结巴的说道,始终没看她一眼,似乎畏惧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我父亲说了,可能死的有古怪,我正好进京,就查了查,顺手的事嘛。”

顺手的事吗?这顺手冒的可是吵架灭族的险。

君小姐轻叹一口气。

“谢谢你和成国公。”她说道,“你们对我们很好,很惦记,谢谢。”

“谢什么,不都是相互的。”朱瓒扭着头闷声说道,“你不也是帮了我爹那么多。”

室内沉默一刻。

君小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这么说,你相信我的话了?”她问道,“你相信我是楚九龄了?”

朱瓒依旧看着一边。

“好像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解释这件事了。”他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似真似假似梦境

夜色沉沉,偏僻的院落里灯火明亮,却没有多少人伺候,还有隐隐的护卫将这边围起来隔绝。

屋子里君小姐已经坐下来,朱瓒还站着,雪儿正颤抖着跪在地上抬起头。

“您,您真是九龄公主?”她颤声问道。

君小姐看着她笑了笑。

“当初茶坊里的烧火棍,是我拿走的。”她说道,“害的你们被周嬷嬷骂,真是抱歉。”

这发生在茶坊里的小事,太子宫里的人都没多少知道,除非是当事人。

雪儿抬手擦泪。

她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但喊出她的名字,说出冰儿的事,又说出蒋艳宝,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您太调皮了。”她说道,说罢伏地大哭,一面连连叩,“是奴婢害了你,是奴婢害了你,奴婢不该告诉冰儿,奴婢不该多嘴告诉冰儿,要不然您就能好好的活着。”

君小姐笑了。

“我现在也好好活着啊。”她说道,“而且活的更好。”

雪儿只是痛哭。

“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君小姐看向朱瓒,“当初我为父亲祈福离开皇宫你知道吧?”

朱瓒哦了声继续扭头看着一边。

“听说了。”他闷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去祈福居住在皇家寺庙。”君小姐说道,“我是跟着张神医学医去了,你在家里见到的那个教你下棋的人,他并不是张神医的随从,他就是张神医。”

朱瓒哦了声看她一眼。

“原来如此。”他说道。

当初棋局破解以及汝南见到他的失态都明白了。

君小姐将自己学医的事简单的讲了。

“所以我父亲的病是治好了,他不会因病死了,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冰儿雪儿。”她说道,看着还俯在地上哭的雪儿,“后来我在宫里遇到了冰儿。”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因病死了,冰儿也因病了,都死了。”

雪儿的哭声更大,终于跪行上前抓住君小姐的裙角连连叩头。

“殿下殿下都是奴婢们的错。”她哭道。

君小姐身后抚了抚她的头。

“我们都没错,错的不是我们。”她说道,“不要哭了。”

“那您怎么,怎么成了?”

被安抚一刻,雪儿颤声问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个陌生的女子。

“我也不知道。”君小姐说道,也看了自己一眼,“我以为自己死了,醒来就成了君蓁蓁了,这是老天有眼,要还我公道。”

雪儿连连叩头。

“是,是,殿下。”她再次哭道,“殿下,我愿意去作证,我会作证的。”

“别傻了,现在做什么证。”朱瓒闷声说道。

君小姐也笑了笑。

“你会作证的,但不是现在。”她说道,“你就平平安安的等着吧。”

雪儿连连点头应声是。

室内沉寂一刻。

君小姐看朱瓒,朱瓒正偷偷看她,视线相撞忙移开。

吓到他了吧?

君小姐笑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问我。”她说道,又想到什么,“萧娘子和青山军,你大概已经猜出来了,他们是我师父,也就是张神医的家人。”

朱瓒哦了声,视线乱飘。

“说起我师父,就有更多的故事了。”君小姐说道,要开口又停下,“不过这些与你更无关了,就不提了。”

朱瓒再次哦了声。

看着再不复往日机敏话多的朱瓒,君小姐笑了。

“你要是没有别的问题,就先去歇息吧。”她说道。

朱瓒哦了声,转身就走了。

这般的干净利索,君小姐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着还跪坐在地上的雪儿。

“雪儿你也去吧,跟以前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她说道。

雪儿大着胆子抬头看她。

“我知道今晚我说的事太过于诡异。”君小姐看着她,“但我相信雪儿你能做到一如既往,冰儿已经死了,我们都不能死,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雪儿用力的点点头,原本惶惶的眼神渐渐坚定。

人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君小姐一人,她坐在椅子上未动,许久才长长的吐口气,抬手熄灭了屋子里的灯。

夜色沉沉,灯火昏昏。

有脚步声响起,夜巡的护卫立刻警惕的看过去,尚未看清就听得一声痛呼。

朱瓒嘶嘶吸着凉气,伸手按着额,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由弯下身。

“世子爷?您没事吧?”护卫们围上来关切的问道。

怎么好好的往树上撞?

世子爷吃醉了?

就算吃醉了,世子爷也不是那种看不清路撞树上的人啊。

朱瓒低着头摆摆手。

“没事没事,我在找东西。”他闷声说道,“你们走吧走吧。”

原来是找东西啊?

护卫们举着灯向树下照去,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过朱瓒不主动说,他们也不会主动问。

“世子爷,需要灯吗?”一个护卫问道。

朱瓒摆手。

“不用不用。”他说道,依旧弯着身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你们走吧。”

护卫们不再迟疑施礼走开了。

直到这些人走开,朱瓒才抬起身,伸手再次按着额头,碰触到撞伤的地方嘶嘶两声。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骂了句脏话,站在原地有些怔怔。

这是哪里啊?

他皱眉嘀咕。

真是丢人,怎么就迷迷瞪瞪的了?

额头上的疼痛让他渐渐清醒,想到方才发生事,他不由用力的吸气吐气。

楚,九,龄。

她是,楚九龄。

扑棱一声,朱瓒吓得打个哆嗦,一声怪叫一只夜鸟从头顶滑过。

“娘的。”朱瓒再次骂了声,擦了擦鼻尖上冒出的汗。

他觉得自己应该想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想什么,站在大树下呆呆,夜色将他的身形淹没。

鸟鸣在头顶上叽叽喳喳传来,摇动的枝叶上露水滴落在朱瓒的脸上,他一个激灵醒过来,视线里晨光蒙蒙,已然天亮。

竟然在这里坐着睡着了。

还以为一晚无眠呢,竟然睡的沉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朱瓒挠挠头,想到昨夜的事,那个不会是做梦吧?

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呢?

他呆呆坐了一刻起身走动,远远的听到校场有声响,父亲常年保持练武。

朱瓒加快了脚步,刚走到校场就见有两人在射箭。

一个是父亲成国公,一个则是方承宇。

“世子爷来了。”有女声传来。

朱瓒扭头看去,才看到君小姐也走过来,视线相对,她微微一笑。

怎么办?怎么办?

朱瓒脑子里乱乱,转身掉头跑了。

“世子爷怎么了?”方承宇不解的问道。

君小姐笑了笑。

“可能饿了吧。”她说道,看向成国公,转开了话题,“国公爷,承宇的箭术还可以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复忐忑不安

方承宇的箭术得到了成国公的夸赞,直到饭桌上都还不绝口。

“耽搁了那么多年,如果是自小练起的话更好。”他说道,想了想做了个对比,“能比上汗青。”

因为杨景带着一部分青山军的人护送萧娘子,赵汉青便丢在军中协助夏勇,此时还没见过方承宇。

不过方承宇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也不因为跟一个女子做比而不悦。

“我可以吗?”他高高兴兴的说道,“那我以后更努力练。”

说着又看向君小姐。

“九龄,国公爷说我可以跟汗青一样厉害。”

就像一个得到夸张而炫耀的孩子。

君小姐笑着点点头。

“当然可以。”她说道,“你们都比我厉害。”

饭桌上其乐融融笑语晏晏,只有朱瓒如同置身事外,低着头不停的吃。

“瓒儿。”

耳边接连喊了几声,朱瓒一个激灵抬起头。

“什么?”他看着成国公,有些茫然,显然没有听到说的话。

“你爹让你吃过饭带承宇去找个射箭的师傅。”郁夫人说道,皱眉,“你干什么呢?昨晚没让你吃饭啊?”

朱瓒哦了一声,看了眼方承宇挤出一丝笑。

“好的,我带你去。”他说道。

他这样痛快的答应了,郁夫人倒有些意外。

昨天还对方承宇爱答不理的,以为他会找借口推辞呢,看着朱瓒答完话立刻又低下头扒拉饭,一副不说话不多看桌上人一眼的样子,乖巧的她都不认得这是自己儿子了。

昨晚出什么事了?虽然不过问儿子的事,但郁夫人也知道那边因为一个丫头闹起来了。

不过要是两儿子或者女儿儿子,她拎过来训一训打一顿就是了,儿子和儿媳的事,她就不方便过问了。

儿子儿媳四个字闪过,郁夫人又咳了声。

“君小姐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她看向成国公问道。

“就这几天。”成国公说道,“争取跟承宇一同觐见受赏。”

说着看着君小姐一笑。

“国公爷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过一段时间再说也好。”君小姐说道。

刚出了怀王的事,皇帝正在气头,借到机会肯定要一鼓作气对付成国公,不如等事情缓一缓更好。

成国公明白的她的意思。

“事情都是各有利弊。”他温声说道,“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瞻前顾后了,我这几日就会写奏折呈交。”

君小姐心里叹口气,知道成国公的性格,便不再相劝。

“恭敬不如从命。”她含笑说道。

就算是感谢别人,她也带着几分高傲,这一点朱瓒早就发现了,当初她还坦然受母亲的施礼,曾经觉得的古怪,现在也都明白了。

原来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毕竟是公主啊。

朱瓒咬着筷子几乎将头埋进碗里,耳边响起郁夫人的声音。

“以后你就不是我儿媳妇了。”

儿媳妇…朱瓒的牙一顿。

“我可以认你做义母啊。”君小姐含笑说道。

郁夫人才要说话,啪嗒一声,朱瓒的筷子掉在桌子上。

大家的视线都看过来,朱瓒涨红了脸跳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说道,“张宝塘有个师傅射箭很厉害,很适合方少爷这样的。”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转身就大步跑了出去。

“我这就去找他。”

看着朱瓒跑了出去,方承宇笑了。

“哥哥对我真好。”他说道。

君小姐和方承宇离开了成国公府,因为看不到朱瓒,成国公亲自安排护卫送他们,看着君小姐离去便走向书房,准备召见幕僚商议写奏章。

“爹,爹。”

还没走到书房,就听得路边小声的招呼。

成国公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见朱瓒站在一棵树后冲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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