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蛇纹男双唇紧抿,五指上移,将他整个左臂寸寸捏碎:“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地脉紫芝在哪?”

“呸!”离光旸的回答,就是啐了他一脸血沫子。

离光氏皇宫,饮月湖。

少典辣目来的时候,整个离光氏皇宫已经全部戒严。就连饮月湖这种封闭了多少年月的荒败之地,也被接二连三地搜索。

但是很显然,没有人低头看看湖堤下的孔洞。

少典辣目一直等到他们都走了,这才翻墙进来。他找夜昙,根本不用喊——他双手捧着一个瓦罐,这时候他把瓦罐的盖子打开,一股浓香瞬间溢了出来。

夜昙抱着那株怪花,正研究呢,突然,一阵浓郁的香味飘过她的鼻端,撩拨她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她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火锅鱼!!

少典辣目抱着瓦罐,注意四周,几乎片刻,湖堤下的防洪洞里,夜昙伸出了毛绒绒的小脑袋!

“少典辣目?!”夜昙一眼看见他的红头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少典辣目抱着瓦罐走过来,防洪洞有点小,塞进一个夜昙还好说,他要进去,就太挤了。他踩着鹅卵石,把瓦罐捧到夜昙面前:“你说过,这里是你真正的家。我从来没有家,但我想,如果你要躲起来,应该会想回这里吧。我给你做了鱼火锅,你尝尝。”

耳边电闪雷鸣,大雨未下,乌云汇聚。夜昙觉得,一定是这火鱼锅的烟太呛了。

不然自己怎么就红了眼眶呢?

她把那株黑白怪花随手丢在洞里,轻声说:“好。”

少典辣目把木筷和木勺都递给她,夜昙正要吃饭,少典辣目突然侧耳一听,说:“有人来了!速度很快。”

夜昙也是神色一凛:“是前来搜查的侍卫吗?”

“不像。”少典辣目一脸凝重,二话不说,拉着夜昙重新躲回防洪洞。

可是少典辣目实在是强壮,这洞对他而言,小得可怜。夜昙被他整个儿堵在洞里,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是谁?”她几次想要探头出去,少典辣目猛地回身,捂住了她的嘴。夜昙在他回身的一瞬,终于看清掠过天空的人——东丘枢!

而就是这么极微弱的一句话,空中的东丘枢蓦地停下脚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昙一惊,耳边雷电交击,这么一点声音,他都能听见吗?

她任由少典辣目捂住嘴,一动不敢动。突然,东丘枢右手一引,一道闪电的光如弦般延伸而来。东丘枢屈指一弹,真如拨弦,只是他的琴,是这无垠天幕。

惊雷震耳欲聋,山与石被闪电击中,乱石横飞。少典辣目紧紧地抱着夜昙,任由碎石如飞蝗,击打自己。他天光绫的衣袖遮住了夜昙的脸。夜昙眼前白茫茫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耳边碎石炸开,少典辣目将她抱得太紧,她心知危险却目不能视,难免不安。她推推少典辣目,突然,有什么东西隔着天光绫柔柔地覆上她的脸。

从她的眉心,一路浅啄轻吻,掠过她的鼻尖,停留在她的唇际。

夜昙过了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少典辣目吻了她。他的唇饱满而柔软,隔着薄薄的白绫,带起令人颤栗的刺痒。

一瞬间,乱石与闪电都不足为惧。夜昙小心翼翼地回应他,少典辣目感觉到了,他握着夜昙的手,放到自己腰间。任由她触摸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轮廓。

他坚硬的胸膛、健硕的腰身……夜昙听见自己的心跳,重若擂鼓。

亲吻是什么?是血脉贲张、是心猿意马,是神昏颠倒、是水乳交融。

玄商君也曾吻过她,但两者之间,天壤之别——那时候,她只想咬烂他的脸。可少典辣目不一样,他的气息怀抱纠缠她,隔着薄薄的一层天光绫,她闭上眼睛,却能真真切切地看清他的一切。让她……想靠近,想拥有。

这一刻,耳边的声音都不存在,她伸手,想要解开少典辣目腰间的系带。少典辣目微怔,猛地按住她的手。

——他是不可能跟她亲近的,这样带着异火的身体,原就什么都接近不了。是天光绫给的错觉,让他竟然生出这样的贪念。

少典辣目愣住,夜昙也瞬间自意乱情迷中清醒。

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停止了。许是东丘枢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只是出招试探罢了。

少典辣目抽回衣袖,夜昙脸上没了天光绫的遮挡,顿时很是挂不住——隔着一块天光绫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她东瞧西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说:“那个……好像已经没事了。”

少典辣目不理会她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他深深凝视她的眼睛,夜昙佯装镇定:“你看什么?”

“袖子都被你咬破了。”少典辣目淡淡地说。

夜昙简直没脸见人,怒斥:“住嘴啊!!”

造化弄人,我这死得也太不安详了吧!

夜昙捂着脸跑了。少典辣目正打算跟上,突然,他看见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石头上刻满奇怪的文字,少典辣目仔细读来,上面写着:“离光氏小公主夜昙,貌美德贤,端庄持重,有拔山超海之能,盖经天纬地之才……”他皱眉,快速省去一大片吹嘘之词,看向末尾,“今壮志未酬,长眠在此,日月皆恸,天地同悲。”

她……是打算葬身于此。

少典辣目愣住。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魔族,晨昏道。

嘲风跟着大祭司相柳一路行来,老远,他就看见地上白绸掩盖的尸体。魔后见到他,早就双目滴血,像一头失去了神智和灵魂的凶兽。

嘲风倒是镇定地上前施礼:“父尊、母后、姑奶奶。”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白绸,皱眉,“这是怎么了?”

白骨夫人说:“来人,将嘲风押入火狱,三日之后,处以极刑。”

她话音一落,立刻有魔兵上前,用缚魔链将嘲风捆上。嘲风看看她,再看一眼魔尊,心里也转过千百个念头。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就算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他问:“姑奶奶,孙儿是犯了什么错,惹得姑奶奶这般大动肝火?”

“这是死了谁?”他指指地上白绸,一眼一看也知道下面盖着一具尸体,“不管是谁,姑奶奶,孙儿这些日子都在魔族专心养伤,可什么坏事都没干啊。您可不能冤枉了孙儿!”

在魔族,死个把人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当然也就继续撒娇卖痴。旁边,魔后咆哮道:“你还敢装模作样!顶云难道……”

“英招!”魔尊及时喝止了魔后,免得她干扰审讯。

“顶云?”嘲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推开两个魔兵,不顾缚魔链的束缚,几步来到白绸前。白绸上,血污浸出来,犹带着微弱的魔气。

嘲风伸手一掀,露出那张已然肿胀变形的脸。

“二哥……”嘲风似是骇得后退两步,“这……怎么可能?”

白骨夫人说:“何必故作不知?就在不久之前,烛九阴长老送回顶云的尸体,并且已经将事情原委悉数道来。嘲风,你可知谋害兄长,该当何罪吗?”

她说这话时,字字沉稳,丝毫看不出真假。嘲风微怔,即便是他,也有片刻犹豫——青葵说,烛九阴已经死了。他对青葵并不怀疑,但烛九阴身为魔族的大长老,修为高深不说,他若真返回魔族,父尊会不会有什么法宝保住了他的性命?

这是很有可能的。

就在这一念之间,他抬起头,蓦地发现白骨夫人身后,一个魔女向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个魔女,嘲风知道,正是那迦蛇族圣女迦楼罗。她曾因体态过于丰满被族人嫌弃,青葵为她诊治过。

嘲风在瞬间做出了决定:“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但是,既然烛长老说了这话,想必事出有因。姑母且请出独长老,让孙儿同他对质便是。”

他字字坦然,白骨夫人自然也奈何不了他,只得说:“他身上剧痛,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正在休养。你既然不肯承认此事,那么昨天夜里,你在何处?”

嘲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烛九阴肯定已死!

——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也成了一个可以沾老婆光的男人了!他心中美滋滋,面上的哀痛却恰到好处——说到底,他跟顶云也算不上兄友弟恭,太过伤心,难免就像演戏。他说:“前两天,儿臣得到消息,说是少典有琴在人间养伤。于是,儿臣前往人间查探。因为伤重,实在不便行走,于是请夜昙公主随行照料。昨天晚上,儿臣住在人、妖两界之间,百鬼巷的一所民宅。这都是可查可问的。”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百七十章

魔后闻言,更是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你可知,顶云正是丧命于百鬼巷?!”

嘲风更是怔住:“百鬼巷?我在百鬼巷,是曾遇上兄长,我还提出,要与他联手对抗少典有琴。可是兄长和烛长老一致认为我是有意抢功。所以将我逐了出来。”

说话间,他解开衣袍,露出身上伤口:“父尊请看,儿臣身上伤口,是不是烛长老的九泉鞭。”

魔后暴怒:“你身上有他二人兵器所造成的伤口,难道不正是说明,你与他之间交过手吗?你杀了他,还在这里演戏!”

嘲风面上同情,心里却冷笑。一个不再冷静的对手,注定一败涂地。他一脸真诚地说:“母后!我旧伤未愈,确实不是烛长老的对手。但是若以死相搏,烛长老与二哥又岂能全身而退?儿臣步步退让,是二哥处处紧逼,甚至一箭几乎射杀了夜昙公主,我见公主受伤,只怕魔族不好向离光氏交待,这才回到浊心岛。母后岂能如此猜测孩儿?”

英招被他几句话,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屈指成爪,猛扑过来:“我杀了你这个孽种!!”

面对她凌厉的招式,嘲风甚至没有后退——魔尊和白骨夫人在,再不济还有相柳。没有人会真让她出手的。果然,炎方瞬间拦下英招,怒喝:“你干什么?!”

英招一把推开他,怒指他和白骨夫人:“我知道了,你、还有你这个老太婆,你们根本就没想为顶云报仇。”

“闭嘴!”炎方沉声道,“本尊念你伤心过度,不同你计较。你就不能好好把话听完吗?”

“不与我计较?!”英招狂怒,大声吼,“你当然能冷静,顶云没了,你还有别的儿子。可是我呢?我连命都没了,怎么冷静?!”

她一惯要强,然而在吼出这句话时,竟也落下泪来。

炎方沉默片刻,说:“扶魔后回殿歇息。”

自有魔兵上前搀扶,英招用力推开兵士。嘲风说:“父尊可曾殓看过二哥的尸身?他死于何种兵器之下?莫不是我离开之后,他与烛长老受到神族突袭?”

他这么一说,炎方眸色几转,说:“他……死因甚是奇怪,不像法宝所伤。”

白骨夫人沉吟片刻,说:“莫不是少典有琴杀了顶云?”

炎方慢慢蹲下来,重新用白绸掩上顶云的脸:“无论是谁,胆敢杀害我儿子,我必要将其千刀万刮、碎尸万段!”

白骨夫人伸手,把嘲风扶起来。

嘲风把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姑奶奶,还是请烛长老出面,与我对质一番,也好解了孙儿的困惑。他身为魔族长老,无论如何,当不至于诬陷孙儿才对!”

白骨夫人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唉。原也不是姑奶奶不信你,只是事关重大,长辈们总得问上一问,方才放心。你也累了,这身子也没养好,回去歇着吧。”

嘲风回头,看了一眼顶云的尸身,黯然道:“说起来,也都是我不好。不该冒然离开,以至于让二哥被神族所害。二哥……你在天有灵,当保佑我,我定会手刃少典有琴,为你报仇!”

……二哥啊二哥,反正我先把话摞这儿,至于你会不会保佑我,那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离光氏皇宫,饮月湖。

夜昙翻上城墙,正打算溜走。突然,宫里一阵喧哗。国师愿不闻和丞相离光赤谣神情凝重。夜昙歪着头听了听,只听兵士来报:“国师、丞相!魔兵大量出现在人间各处,没有递交战书,原因不明!”

夜昙不以为意——顶云死了,魔尊带兵杀到人间,不奇怪。她回身正要离开,突然听见离光赤谣说:“魔族入侵,陛下又下落不明,这可如何是好?”

夜昙猛地站住,宫墙下,愿不闻说:“会不会是魔族掳走了陛下?”

离光赤谣没有回答,夜昙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她知道答案。是东丘枢,一定是他掳走了离光旸。这个人的狠辣,别人不知道,夜昙可是清清楚楚。离光旸落到他手上,能讨得了好?

她低着头从宫墙上跳下来,少典辣目这时方才跟上来。

“怎么了?”他问。

夜昙沉默许久,抬头望着天边层层堆积的乌云,说:“其实,我快要死了。”

原以为少典辣目会震惊,可是听到这话,他却只是柔声说:“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写的碑文。我……也正想问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如山岳一般沉稳。可他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离光旸落到东丘枢手里,单是想想也知道将受怎样的酷刑折磨。

夜昙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额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滴大滴坠落的雨水里,同样冰冷无情:“你不是很想知道你们三个人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吗?因为你们三个人,都是星辰之灵在受劫时被劈落的陨石。你身上的异火,也是因雷劫而起。”

这句话是真的,少典辣目当然也就深信不疑。他说:“难怪,自有神识以来,我对世界的感知非常微弱。”他对自己的身世,竟然也并未深究,只是问,“我要如何才能帮你?”

夜昙凝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字,沉着冷静:“我额头上这颗,也是星辰之灵的碎片。如果你们三人能够齐心协力,意念融合,同宗同源地力量也许能够将它取出。”

少典辣目握住她的手臂,说:“这有何难,我们立刻回月窝村,找闻人有琴和梅有琴商量。”

夜昙随他走了几步,复又停下脚步。少典辣目问:“怎么了?”

“没什么。”夜昙摇了摇头,这样拖泥带水,不像自己了。

她跟着少典辣目返回月窝村。

天黑了,天与地陷落在无边暮色之中。

月窝村,石屋。

闻人有琴正在撺掇梅有琴:“少典辣目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他一定是知道月下在哪里,自己偷偷去寻了。”梅有琴擦着剑,杀气渐渐溢出来,闻人有琴还在火上浇油:“月下本就对他另眼相看,如今二人不知如何郎情妾意!”

“啪”地一声响,梅有琴恨恨地将剑鞘拍在石桌上。

正在此时,夜昙和少典辣目一前一后进了石屋。她一句话没说,梅有琴的剑已经横在了少典辣目脖子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果然知道她在哪里!”梅有琴双目喷火,字字带煞。夜昙用手握住他的剑,慢慢从少典辣目颈上移开。梅有琴不想伤她,只是更为恼怒:“你还护着他!”

少典辣目说:“月下有事跟你们商量。”

夜昙说:“我不想说,我出去走走。”

她转身就要出去,少典辣目一把握住她的皓腕:“躲避不是解决之道,现在大家都在,不如直接说出来。”他扫视闻人有琴和梅有琴,说,“月下来寻我们三人,是有事相商。”

他将夜昙在饮月湖的话,复述了一遍。闻人有琴和梅有琴也冷静下来。闻人有琴说:“月下是说,我们三个人是星辰之灵的碎片,因为渡劫时被天雷所击,因而散落人间?”

夜昙说:“嗯。”

旁边梅有琴说:“若我们三人意念合一,能够取出你额间的碎片,解你身上伤痛,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夜昙说:“我不早说,当然是因为这样有风险。如果你们意念不够专注,不但取不出我额间这东西,我更会受其反噬而死。而你们三个人,也会有性命之忧。”她低下头,许久才颓然道:“我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让你们都陷入危险之中。”

可这都是假的,我若真不愿你们涉险,我就什么都不会说。

她目光垂地,谁也不看。

闻人有琴拉住她的手,说:“月下不必这么想,我既对你用情,那这情份,自然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他这么一说,梅有琴顿时很不高兴,一把将他推到一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只是嘴上说说不成?”

闻人有琴上下打量他,悠然说:“一个看见虫子都吓得发抖的人,难道……”

他话音未落,梅有琴一剑就削了过来,斩落了闻人有琴衣上的一截丝绦。

——论修为,闻人有琴不如他。

少典辣目没有参与这场争执,他说:“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我们应该怎么做?”

石屋外,一个声音传来:“有老夫为你等护法,相信定会万无一失。”

夜昙转过脸,方见东丘枢宽袍大袖,出现在门口。他神情宽和,道貌岸然。在他身后,跟着清衡君、帝岚绝和紫芜。

清衡君怀里抱着胡荽的花盆,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夜昙。帝岚绝听东丘枢说的“万无一失”,明白这是有意期瞒,顿时欲言又止。

少典辣目看向东丘枢,眉头微蹙:“你是……”

东丘枢一拂袍袖:“藏识海之主,东丘枢。”东丘枢的盛名,闻人有琴、梅有琴、少典辣目当然都听说过。他淡然道:“此女根骨,老夫相当欣赏。今日助她渡过危难,自是有意将她收入藏识海门下。三位义士大可放心,有老夫作保,你们绝无性命之忧。”

少典辣目看了一眼夜昙,说:“既然东丘先生都这么说了,我等当然放心。但我还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她说。”

东丘枢自然同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少典辣目将夜昙拉到石屋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夜昙已经准备好应对他所有的质疑,他却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在离光氏皇宫里发现的黑衣人?”

夜昙愣住:“你就想问这个?”

少典辣目认真地说:“我看见东丘枢,突然想起这个人。再加上我们今日在饮月湖遇到的高手。我始终觉得,东丘枢虽然名满四界,但他并不可信。”他拉着夜昙的手,说:“像他这样的人物,若是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必然是另有所图。”

他说的话,夜昙并没有在听,她轻声问:“少典辣目,你既然知道他不可信,为什么不问一问,他说保你们无恙,是不是真的可信?”

少典辣目微笑:“这不重要。他说什么都不要紧。我信你就够了。”

夜昙眼中泪光闪动,她强忍着不让眼泪决堤:“如果我骗你呢?”

少典辣目摸摸她的头,眼神炙热,笑容却温柔:“骗就骗吧,我通常不上当,但若真遇上自己真心爱恋的人,一时贪心,那……偶尔上一次当,也是乐事。”

他回身,走进石屋,再没有回头。

不一会儿,闻人有琴出来。少典辣目与他对视,他挑眉:“怎么,就准你单独跟月下说话?!”

少典辣目冷哼一声,闻人有琴这才来到夜昙面前。他比夜昙高,此时双眸含笑,眼中掩映着千树桃花。他揉揉夜昙的头,说:“桃夭阁那些美人,都是将死之人,我以桃树汲取灵气,将他们化妖,以续其性命。他们不懂事,若有混账的地方,月下不要同他们计较。”

夜昙一点头,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闻人有琴,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闻人有琴笑着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我名为有琴,但其实残魂碎魄不配有情。”他伸出手,将夜昙的眼泪接在手里,那泪珠晶莹剔透,在他掌中滚动,“能得月下这一滴眼泪,我此生无撼无悔。”

夜昙摇头,眼泪滂沱,闻人有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哇,看,我要被月下的眼泪凝成琥珀了。”

傻瓜,我怎么会死呢?我会被你的眼泪凝成琥珀,从此以后,千生万世、鲜艳如初地存活。

只要你还念我、梦我。

他拍拍夜昙的背,对少典辣目说:“开始吧。”

梅有琴满脸不高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连闻人有琴都一脸无奈,他伸手,向梅有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说吧!”

梅有琴看看夜昙,更生气了:“你说了什么把她都气哭了。”他伸手擦擦夜昙的眼泪,把自己的剑递给夜昙,说,“你要照看好娑罗双树,不要让它长虫子。我最讨厌虫子了。”

夜昙接过他的剑,说:“好。”

梅有琴看了看她,又嘀咕了一句:“还有,你也不要哭了。你哭起来真难看。”

说完,他也不待夜昙回答,转身随少典辣目、闻人有琴返回石屋。

东丘枢示意夜昙坐好,少典辣目、闻人有琴、梅有琴三人呈扇形与她相对而坐。

“凝神聚气、意念合一……”东丘枢示意少典辣目等人,三个人同时闭上眼睛。清风渐起,石屋周围,受这清气润泽,万物复苏,草木成荫。

眼看着三股意念如光影在夜昙面前交汇,渐渐融合。东丘枢猛然出手,掌力一吸,将这团光影握在手中。夜昙睁开眼睛,面前已不见三人。只有东丘枢手上,握着清光湛湛的一块陨铁。

他看了一眼夜昙,赞了一句:“干得好。”然后当先走出石屋,留下一句话,“回天界复命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紫芜和清衡君都是一脸喜色,想着兄长马上就能苏醒,二人当先追随东丘枢而去。帝岚绝回头,看看夜昙,半晌才说:“我觉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不应该骗他们。如果你照实直言,他们也未必会拒绝。何必……”

夜昙抬起头,目光冰冷:“我本就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为达目的,自然会不择手段。”

帝岚绝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你以后回想的时候,心有遗撼。”

“我怎么会有遗撼?”夜昙冷笑,“我圆满完成任务,必得天帝、神后青眼相看。待我母仪神族,荣耀加身,整个离光氏都将高看我一眼。小小的三块陨铁,哪里值得我回想?”

“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么说。”帝岚绝凝视她,眼神清澈得令人心碎。

蛮蛮跳到夜昙肩上,小声说:“你们不要再吵了。”

夜昙转身,亦随东丘枢而去。

身后,帝岚绝轻声唤她:“夜昙。”

夜昙不敢回头看。

天界,垂虹殿。

就连乾坤法祖都已经望眼欲穿。东丘枢将融合之后的陨铁交给少典宵衣。少典宵衣不敢耽搁,立刻同乾坤法祖一起,将陨铁碎片融入少典有琴的元神之中。

霓虹上神寸步不离地守候,却生怕惊了二人,动也不动。

殿外,东丘枢站在夜昙面前,面带微笑:“不肯好好听话的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

夜昙开门见山,直接问:“离光旸呢?”

东丘枢饶有兴趣:“你好像应该称他为父王。”

“父王?”夜昙冷笑,“他还活着吗?”

东丘枢问:“你很关心他?”

夜昙咬牙切齿地说:“他要是还活着,你就把他抽筋剥皮、慢火细烤。千万别让他落个好死!”说完,竟是理也不理东丘枢,径自走了。

东丘枢愣住。

垂虹殿中,清衡君、紫芜加上飞池等人都等得焦心。

大家在殿中走来走去,只盼着内殿的消息。夜昙坐在一边,垂着头也跟着等候。窗外一颗流星划过,让人想起少典辣目身上的天火。当初,他们应该也是这样的流星,划过无边天幕,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流星转瞬即逝,她却在走神。突然内殿传来一阵喧哗,紫芜想推门进去,却又不敢。手伸出去,停在半空。

蓦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行来。

“兄长!!”紫芜热泪盈眶,眼前的人,虽然虚弱憔悴,但这才是她的兄长。他永远身姿笔挺、眉眼凌厉,就算重伤至此,也不曾乱了风仪。

玄商君是苏醒了,但直到现在,他的神识仍旧混乱,往事若远若近,像是他的,又像是别人的记忆。他捂住额头,陌生的杂念充斥着自己无念无求的清修岁月。他一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她长发如丝,紫衣翩然欲融。

“月下!”他喊了一声,夜昙猛地站起来。她飞奔到玄商君面前,向他伸出双手。

可玄商君的神识,历经千锤百炼。

就算是虚弱至此,混乱也是非常短暂的。他的眼神渐渐清明,往事的碎屑如同尘埃,渐渐消散殆尽。他皱眉,静默打量眼前的夜昙。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夜昙一身血污,又在防汛洞里躲了半天,能好到哪去?她发间还有草屑呢!

玄商君皱眉:“你……如此仪容,成何体统。清洁诀你不是早已学过吗?”

话落,他就看见夜昙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变成冰冷的灰烬。面前的人,不是他们。他是高高在上的玄商神君,是自诩慈悲的神祗,他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知人世疾苦。当然,也不会拥有凡人的悲欢爱憎。

夜昙冰冷地回应他的目光,说:“你既然已经醒了,这虹光宝睛,你能摘掉了吧?”

少典有琴怔住。

这是他苏醒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而他的神识,还停留在少典辣目、闻人有琴和梅有琴与她的最后一面。她凝视着他们,泪流满面。他的眉毛拧在一起,可面对如此冰冷的目光,他说不出一句话。

殿外,一个声音喊了声:“有琴!”

少典有琴转过头,一袭清雅的花香逼来。一团淡金色的影子随着花香奔向他,一把搂住他的腰:“他们都说你醒了!这竟然是真的!”

是原水仙花令使步微月。少典有琴看了一眼夜昙,不着痕迹地以手隔开她,问:“你回到天界了?”

步微月连忙放开他,回头也看了一眼夜昙,抱歉地笑笑,说:“我真是太高兴了。一时失礼,请君上莫要见怪。也……请青葵公主见谅。”

少典有琴点点头,对夜昙说:“你先回天葩院,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夜昙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掉,她说:“我对君上有救命之恩,以君上的为人,当然还是报恩放在首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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