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容思勰心里更气:“你到底站在哪边!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都出去,我看到你们就来气!”

萧谨言挑了挑眉,笑道:“我怎么觉得,我被迁怒了呢?”

容颢南也摊手表示无奈,萧谨言走近,突然拧起眉。

“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容颢南这才想起自己刚杀了袁大,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找容思勰了。

他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七娘,那两个刺客,已经被抓到了。”

容思勰并不知道容颢南的抓到是指这两个人已经当场死了,萧谨言一闻容颢南身上的血味,就知道容颢南到底去干什么了。

萧谨言用力砸了下容颢南的肩膀:“见了血,你衣服都不换,就直接来找七娘?”

容颢南这才反应过来不妥,容思勰伤还没好,他带着血气太不吉利了。

容颢南赶紧告辞,回齐华院换衣服。看到容颢南急急忙忙就走,容思勰愈发奇怪:“说得好好的,他回去干什么?”

萧谨言不想给容思勰解释这些凶煞之事,他随意地岔开话题,询问容思勰的伤势。

容思勰从小和容颢真一起习武,虽然强度比容颢真的小多了,但身体素质却一顶一的好。她肩膀上的伤看着吓人,但一来肩膀上全是骨头,没有要害,二来凶徒出于对自己箭术的自信,没有在箭矢上喂毒,所以容思勰的伤口愈合得很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伤在肩膀,那是实打实的疼。

听完容思勰的回答,萧谨言也慢慢放下心来,他将萧月瑶托他送来的礼物转交给容思勰:“这是阿瑶托我带来的东西,她听到你受伤,担心的不得了,要不是我母亲拘着她,她都要自己跑过来了。”

侍女立刻上前接过礼物,容思勰点头道:“这几天城里不太平,萧夫人做得对,还是不要让阿瑶出来冒险为好。”

萧谨言知道两个刺客已经丧命,淮南侯的余孽也被连根拔起,这个时间点反而是最安全的,没有人再敢闹事。不过这些血腥的东西不必告诉容思勰,她安心养伤就够了。

人总是容易操心别人的事情,容思勰自己的伤还没好,就已经开始担忧容颢南和容颢真的安危:“我明明只闭门五天,结果就跟过去了一年一样。大兄和二兄就不说了,容颢真他从小到大一点委屈都没受过,动不动就闯祸,家里也没人舍得说他。他去军队,要吃多少苦头啊!”

“你也太护着八郎了。”这句话萧谨言早就想说了,“八郎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兄长,他也在慢慢长大,他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容思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感慨时光之快,曾经走路都不稳的小男孩,已经渐渐不需要她的保护,慢慢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们兄妹几人,都在长大。

感慨过后,容思勰记起正事,郑重地和萧谨言道谢:“萧四兄,那日追击凶手,多谢!”

“理所应当的事情罢了。”萧谨言说道,“带着你出去散心,却让你意外受伤,本就是我的失职。”

萧谨言和容思勰说了一会话之后,就告辞离开。这终究是容思勰的闺房,即使是他,也不方便多待。

从景和园出来,萧谨言径直去了齐华院。

因为萧谨言和容颢南两人往来频繁,齐华院里甚至专门给萧谨言留了一间屋子,承羲侯府也是同样。看到萧谨言过来,已经换好衣服的容颢南对萧谨言说道:“我刚入启吾卫,虽然有我父亲照看,但这段时间我也得注意些,恐怕日后腾不出时间陪七娘出门了。以后,七娘到外面散心,就劳你替我照看些了。”

“这是自然。”萧谨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他看着容颢南的衣服,长长叹了口气。

“启吾卫艰险,多保重!”

他们俩从小相交,这么多年的默契已无须语言赘述。容颢南明白萧谨言的意思,他用力地拍上萧谨言的肩膀:“我明白。以后,劳烦了!”

第六十二章☆、惊马阴影

六月底, 容思勰的伤渐渐好了。

那天,她本想骑着马出门散心。在府中憋了许久的踏雪见到主人,兴奋着打着响鼻。

容思勰爱怜地摸着踏雪的鬃毛,她能在此次刺杀中活命,踏雪是头等功臣。

她跨上踏雪, 打算带着爱马去城外遛一圈, 让踏雪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可当容思勰坐在马上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不对劲。踏雪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兴奋地刨着马蹄, 猛地向前冲了几步。

容思勰瞬间脸色煞白, 抓住马鬃, 忍不住尖叫出声。

那一刻,她感觉又回到了西市, 耳边似乎响起破空之声,仿佛下一秒她就要从马背上坠落。

坠马的恐惧牢牢攫住了她。

看到容思勰的异常, 随行的侍女都吓坏了, 她们连忙冲上来, 牵住踏雪,小心翼翼地将容思勰扶了下来。

直到站到地面上,容思勰还惊魂未定, 身体忍不住发抖。

她捂着心口, 良久缓不过神来。

容思勰本以为遇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 然而, 身体上的伤已然痊愈, 但对骑马的阴影却深植心底,挥之不去。

容思勰脸色苍白,一半是吓的,另一半却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

在宣朝,骑马出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贵族里没有人不会骑马。如果她今后再也克服不了对骑马的恐惧,那就意味着,许多贵女间的社交,她都无法参加。

容思勰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容思勰壮着胆子,又试了几次。可每次都是刚上马,她的手就开始抖,总是感觉背后有人用弓箭瞄准了自己。

就连踏雪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异常,烦躁地用蹄子刨土。

最后银珠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强行把踏雪牵走,扶着容思勰回景和院休息。

阮夜白看到容思勰脸色苍白地回来,吓了一跳,以为容思勰的伤口又复发了。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容思勰对骑马产生了恐惧,阮夜白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容思勰。

她只能给容思勰奉上热茶,然后默默退了出去,打算让容思勰一个人静静。

阮夜白刚出门,就看到萧谨言过来了。

阮夜白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快步迎过去,对萧谨言说道:“萧四郎君,你来的正好。郡主情绪不高,你快去劝劝她吧!”

萧谨言今日来找容颢南,走时顺便来看看容思勰的伤势,没想到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萧谨言敛起笑容,问道:“她怎么了?”

“郡主上次从马上摔下来,现在,连踏雪都不敢骑了。”

萧谨言的脸色更沉,透过窗户,他看到容思勰正坐在窗边,双眼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什么。

萧谨言何曾见过容思勰这样黯淡的模样,他冷着脸,快步向屋内走去。

听到声音,容思勰抬头,茶盏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容颜,让她的神色显得愈发迷离。

“萧四兄,你怎么来了?”

萧谨言坐到容思勰对面,沉吟片刻,说道:“阮女官都跟我说了。你现在重伤初愈,心里害怕在所难免,等过些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容思勰苦笑:“借萧四兄吉言。可惜,终究有人力所不及的地方。我只是遗憾,我苦练骑射五年,最终却是这个结果…”

在萧谨言的印象中,容思勰一直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她什么时候这样消沉过。萧谨言感到心疼,说道:“七娘,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容思勰知道自己现在消极的让人生厌,她恹恹地低着头,不想抬头让萧谨言发现自己的脆弱。

可是萧谨言越过木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虽然力气不大,可态度格外坚决。

“七娘,抬头!”

容思勰憋着泪水,努力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眼睛。

明明是萧谨言让容思勰抬头,等他真的看到容思勰的眸子,自己反而语塞了。

他心里叹气,尽量放轻语气:“七娘,你不是想学马球吗,你的骑术那样出色,放弃了多么可惜。既然你害怕,那我陪你一起去练。多试几次,会没事的!”

容思勰声音中带着哭腔,点头:“嗯。”

踏雪再一次被牵出来,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主人,它格外兴奋,正亲昵地蹭着容思勰的侧脸。

容思勰摸着踏雪的鬃毛,她也很思念踏雪,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心底的恐惧,仅仅是靠近马匹,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萧谨言站在身后,语带鼓励:“七娘,踏雪它不会伤害你,不用怕,我也在这里!”

容思勰回头看了萧谨言一眼,再度鼓起勇气,一口气跨到马上。

高度突然拔高,容思勰的四肢又僵硬了。

萧谨言赶快上马,并行到容思勰身边。

“试着去操纵踏雪,一步一步来,先让踏雪慢速走动。”

容思勰浑身冰冷,她强行压制着恐惧,慢慢夹紧马肚子。

但是踏雪被关了很久,早就腻歪了,一接受到容思勰的指令,几乎是撒开蹄子就跑。

容思勰在毫无准备下,身体猛地后仰。她脸色一下子煞白,瞬间回想起,冷箭射来的那一刻,踏雪也是一个猛扑,然后她就栽了下来。

就在容思勰控制不住想要尖叫的时候,一个人从背后追上来,伸手勒住兴奋难耐的踏雪。

踏雪终于停住,容思勰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萧谨言赶紧扶住容思勰的胳膊,透过衣衫,他感觉到容思勰正抑制不住地发颤。萧谨言于心不忍,说道:“七娘,不要练了,我送你回去吧!以你的身份,就算你以后都是马车出行,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有一个人在旁边撑着她,容思勰的安全感增加了许多。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不行,不能骑马,会流失太多机会。再说,我这一辈子总不能再也不靠近马,害怕一件事,应该想办法克服,而不是从此绕开。”

说完之后,容思勰努力直起身体,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后,说道:“萧四兄,我们继续吧。”

萧谨言却沉默了,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一直没有看清容思勰。

因为他比容思勰大将近四岁,总觉得容思勰和萧月瑶一样,是需要保护的小妹妹。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容思勰不仅是他挚友的妹妹,同时也是一个内心极其坚定的姑娘。

看到容思勰执意继续,萧谨言只能顺着容思勰的心意:“好吧。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抓住我的手,我带着你骑马。踏雪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

容思勰抓着踏雪的鬃毛,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她看到萧谨言朝她伸出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最后,容思勰迟疑地点点头,将手放入萧谨言手心:“好,有劳萧四兄了。”

萧谨言紧紧握着容思勰的手,带着容思勰熟悉马背上的感觉。一旦发现容思勰在害怕,他就不停在容思勰身边说道:“不要怕,七娘,我就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容思勰指尖冰凉,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好几次想要喊停,但还是逼着自己继续。感受到萧谨言手心的温度,还有萧谨言每次都恰到好处的鼓励,容思勰也慢慢找回安全感。

刺杀她的人已经被二兄抓住,同党也被父亲一窝端,她还好好的活着。既然暗箭没有夺走她的生命,那么区区坠马阴影,怎么会打倒她?

.

黎阳本来正在处理王府的琐事,但怎么也静不下心,她干脆抛下管事,自己亲自跑到景和园来。

每日不来看一眼,根本不放心。

看到黎阳亲临,景和园的丫鬟全都严阵以待,大气不敢多出。

只是黎阳到来的时机不巧,容思勰刚好不在景和园。

阮夜白对黎阳说道:“王妃,郡主在马场练习骑马,要不我现在派人将郡主叫回来?”

“不用。”黎阳摆手,止住阮夜白,她自己带着人,朝容思勰屋内走去。

黎阳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容思勰将自己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心里暗自满意。她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容思勰回来。

阮夜白愈发着急,说道:“王妃,您看…”

“没事,她在内院憋了这么久,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黎阳还有很多事情,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于是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等七娘回来,让她来嘉乐院找我。”

“是。”

黎阳带着侍女离开,当她穿过回廊时,突然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隔着树木花丛,黎阳看到容思勰萧谨言并肩从外面走过,容思勰不知在说什么,萧谨言侧着脸,正仔细地听着。

墨魁略感尴尬,她说道:“王妃,要不要唤郡主停下?”

黎阳这一行人走的是回廊,回廊外种着树木,还隔了一座小假山。容思勰和萧谨言从马场方向回来,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黎阳几人。

“不必。”黎阳再一次阻止,她唇边带上略有深意的笑容,就这样看着这两人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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