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快去瞧瞧,朕随口一句,你们也不知道劝着公主些。”皇帝一急,连忙带着人回演武场。

高德不辩解不求情,只摆出一副严肃面孔,跟着皇帝大步往演武场赶。

皇帝见景华一双腿直打哆嗦,汗湿的额头上沾满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脸上还有泪水冲刷过的痕迹,狼狈又可怜。

“景华,快,停下了。”

景华本就两耳轰鸣,两眼发花,听得这句话,却有毅力问一句:“到半个时辰了吗?”

“到了,到了。”旁边看着的副将赶紧道。

景华却不信他,直溜溜盯着皇帝。

“到了,快,停下来。”皇帝扶着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给她揉了揉发颤的腿。站得太久,景华腿都打不直了。皇帝心疼女儿,劈头盖脸骂道:“公主不舒服,你们白长眼睛了?”

禁卫军和宫人內侍呼啦啦跪了一地。

景华累得没有力气,拉着皇帝的衣袍扯了扯,“不关他们事。”

一旁,高公公已经问清楚了。“陛下,之前怕公主累着,没到时辰就将军就劝公主选歇着。公主停了几次,怕再被哄了,再不肯听的。还是陛下英明,疼爱公主心切,不然今儿个公主可要吃大苦头了。”

“你个倔丫头。”皇帝指了指她的额头,无奈叹息,抱起她就往宣正殿去,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禁卫军和宫人。

“陛下,御辇,有御辇啊,陛下!”只留给高公公在后面追着喊。

第8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8

“你这丫头,倔牛!”皇帝把人带到宣正殿,叫御医来看过才放心。等御医退下了,指着景华的脑袋嗔怪。

景华已经缓过来了,换了衣衫,鬓角也让宫女抿了上去,看着并不狼狈。

“还不是和父皇学的。皇祖母在的时候还说过,父皇小时候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有你这么埋汰父皇的吗?”皇帝笑了笑,看她精神不错,也有教导之心,问道:“为何不让萧卿教导你?难道介怀他的身份吗?”

禁卫军统领萧文乃是皇后堂弟,皇帝的心见博大也见微小,朝堂之事他门清,深宫后院也并非盲人。

“管他什么身份,难道会比女儿这公主身份更紧要?”景华可不会承认,笑道:“您就放过萧统领吧。女儿想不想学、学到什么程度,和您撒撒娇都行,难道让萧统领也能撒娇?我看他和父皇对练,从不敢赢父皇。女儿说句不怕您恼的大实话,身为禁卫军统领,术业有专攻,他的功夫,理应比父皇更强才是。”

言下之意,他不敢赢皇帝不过碍于身份,两方本来就尴尬,又何必再强行凑到一起,徒惹是非。

“萧卿知礼呢。”皇帝对下臣从不表现得比自己更厉害是习以为常的,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这里面的水分能淹死人。

景华笑笑,不说话。

“做什么怪样子,有话就说。”皇帝轻轻敲一下她的头。

景华嘀咕道:“我身边谭女官可从来都是比我懂照顾幼儿的。”

谭女官得用,是皇帝派得人好。景华能让谭女官不吝啬展示才学,是她有容人之量,懂用人之法。谭女官办好事情,又得主子欢心,更是她的本事。

人的心思电光火石之间能想的很多,不敢说皇帝究竟想到了什么。

两父女还待说些什么,小内侍小碎步趋近在高文耳边嘀咕几句,高文挥退小內侍,弯腰躬身,满脸含笑:“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听说二公主演武场累着,过来探望。”

“请皇后进来吧。”皇帝回身,止住想要下床的景华,“一家子,不必讲这些虚礼,你现在两腿发软,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吧。”

这双标狗,刚刚是怎么夸萧文大统领知礼的?

皇后进门刚好听了这一句,含笑道:“陛下说的是,景华只管躺着养伤。”

皇后快步走到床边,连珠炮似的问:“太医怎么说?可有伤到筋骨?陛下,您可真是的,好好娇滴滴的公主在您手里不到一天,就给累倒病床。您不心疼,我还心疼的。二公主再不能给您教导了。”

景华还没说什么,皇帝朗声大笑:“皇后不必担忧,景华好着呢。这小丫头有股子脾性,像朕。她既然想想学,那就学。”

“女儿家总以贞静为要。”

皇帝刀眉一竖,“朕的女儿,随心所欲!”

皇后无奈又包容一笑,一副说不通不理你的模样,转向景华,心疼道:“可是累着了。瞧瞧,瞧瞧,脸色发白,唇上无色,景华,听母后的,咱不受这份累。”

“母后无需担忧,有父皇看着呢,还能让亲闺女受伤不成?”景华微微一笑,她等了这么久才找到和皇帝单独相处加深感情的办法,决不能退缩。

“唉,拿你们父女有什么办法?”皇后左右看看,在丈夫和女儿之间为难的心软妻子跃然纸上,“那先说好,若是景华伤着哪儿了,陛下可不能再教女儿家练武。”

皇帝欢喜他们关系回转,连连点头:“是是是,都听皇后的。”

皇后并不是空手来的,留下一堆礼物和殷切嘱托,又回了凤仪宫。

景华喝了药,才吩咐柳嬷嬷把这些东西搬回庆云宫。浩浩荡荡送到皇帝面前过了眼,又大张旗鼓在宫里绕回庆云宫,皇后娘娘爱护子女的名声,倒是传了出来。

景华并不在乎这些,历朝历代,皇室之间,人头打成狗脑子的多,可哪本史书拿出来,不是说皇家诗书礼仪、卿卿和睦。

自此,景华就开始了习武生涯。

卯时三刻起身,洗漱,用膳,去东侧殿看小九。辰时正点到演武场,开始准备运动,活动开筋骨,练习前一天教的动作,等着皇帝来教今天的功课。皇帝会在下了早朝之后过来,有时候朝政繁忙,还要召集大臣开小朝会,皇帝也会派人先过来说一声。这时候,一般是由萧文统领代为授课的。

景华在皇帝面前,毫不避讳自己和萧文不尴不尬的关系,可面对萧文,绝对是再正统不过的皇家公主。萧文教什么,她就学什么,不懂就问。对待萧文也十分有礼,并不因他与皇后同族而迁怒。

如此已经足够萧文喜出望外。不要对小孩子有什么期待,即便是皇家子嗣也一样。更大的可能是皇家子弟更加顽劣不逊,生在天家,还有什么需要奋斗、避讳以及忍让的呢?世人需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身为当今掌珠,只要日后不涉谋逆大罪,足够荣华一生。更有甚者,即便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看在公主女儿身的份上,在皇家寺庙清修不出,已经是最差的结局了。

所以,这样有恃无恐的人,居然对自己能保持谦逊礼貌,萧文真的十分满意。

练武会一直持续到巳时三刻,除去开头准备活动和末尾整理,中间下死力气整整两个时辰。往往结束之后,整个人灰头土脸,汗湿衣背,头发站在脸上、脖子上,狼狈不堪。

有鉴于此,皇帝特意开了演武场旁边的宫殿,皇帝专用的更衣室给景华。景华能在这里就近沐浴换洗,收拾整齐了才去用午膳。

午膳也不定地方,皇帝空的时候,会来考校一番,然后顺理成章在宣正殿一起用。有时皇帝实在繁忙,景华就回庆云宫,看过小九才吃饭。

运动了一上午,早上垫吧的那点儿东西根本不够,景华的午膳向来丰盛,十几个盘子碟子都让她扫荡一空,还要吃两碗米饭。第一次这么吃,可吓坏了谭女官,叫了惯用的钱太医来把脉,得知无碍,只是饿狠了之后,庆云宫一干人等才放心。堂堂天家公主,居然被饿着了,如何能叫人不心疼。一殿的人想方设法劝景华改主意,年长些的柳嬷嬷、萍嬷嬷苦口婆心,城府差点儿的琉璃、青玉直接在景华面前掉眼泪,直说:“奴婢代公主去。”

“行了,少掉金豆子,这还能替?要替,替我照顾好小九,替我守好庆云宫。”

半个时辰的午觉,景华睡得十分香甜,尔后就是文化课程。皇子们下午也要上课,景华和他们一起。

晚上回来,景华有时候还要抄书,累得狠的那天,就让声音清脆的宫女念书,自己躺在软榻上闭目听着。身边宫人趁她此时放松休憩,该给保养头发的保养头发,浴足按摩的浴足按摩,还要给公主脸上、身上擦香膏。

“行了,手上的茧子不用管,用矬子挫干净了,我明天拿着木剑都硌手,好不容易养出的茧子。”看青玉拿着软矬子就要给她挫手上老茧,景华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可是公主,谁家女儿手上全是老茧啊。您手指修长,这么漂亮,就是书上说的指如削葱根,日后长开了一定更漂亮。”青玉哭笑不得,说句难听的,就是她的手也比公主的手细嫩,做到了大宫女,她手底下也有两个专职服侍的小宫女。

“父皇的女儿就是满手老茧。行了,别说话,读书声都听不清了。继续。”景华对着停下的读书宫女扬了扬眉,闭目享受。

景华每日早中晚至少看三次九皇子,有时兴起,还会不定时去看看。不仅是两姐弟联络感情,更怕有胆大的宫人欺负小九还不会说话,怠慢了他。

景华似乎天生对人性充满警惕,无师自通如何交叉监督。她叫来了负责九皇子的蒋女官,开诚布公道:“父皇把蒋女官送到庆云宫,咱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几日,我已托舅家安置好女官家中,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和我说。急用钱了,有什么人要帮扶了,也只管告诉我。我自恃在父皇面前还能说上话,比你们闷头自己琢磨强。”

蒋女官入庆云宫这些时日,已经明白二公主不是能糊弄的主,即便年纪小,心性可不幼稚。

蒋女官微微福身:“臣再无所求,公主大恩,不知如何能报。”蒋女官和家中父兄俱亡,只能自己拼出路的谭女官不同。她虽也出身小官宦之家,可家中父母情深,兄姊友爱,她之所以进宫博一搏,是宗族长房逼迫的结果。如今二公主出手,蒋家已然分家,父母兄弟姊妹不再如同人质把柄,她已经别无所求。

“我不需你报答,照顾好小九就是。你是聪明人,我这个上蹿下跳的公主活蹦乱跳,小九这样精细照料着的皇子却屡遭劫难,为什么?你明白,我也明白,照顾好小九,懂吗?”

“是,臣必不负公主所托。”蒋女官郑重一礼,坚定应下。

慢慢把庆云宫打成一块铁板,景华才把心思转移到学文习武的课程上来。

瞧她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如此紧凑,比总理朝政的皇帝还忙些,这样水都没工夫多喝一口的日子居然有人羡慕。

三公主日日在凤仪宫歪缠,皇后拗不过她,带着大公主、三公主过来找皇帝求情。

第9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9

“那个孽障,整日在宫里歪缠,我实在经不住,只得找陛下求求情。大公主也是满目渴盼呢。”皇后满含期待道。

“习武可不是好玩儿的。”

“那就上上习文的课,那些博士、侍讲都空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啊。自家兄弟姊妹一同读书,也快活。”皇后笑道,“只有二公主能去,月华可要嘟囔她父皇偏心了。大公主向来温柔静默,心里渴盼也不敢说出来让人担忧的。唉,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让人怪不落忍的。”

皇帝端过茶盏押了一口,不介意道:“多大的事儿,用得着你来敲边鼓,她们想去,那就去吧。和景华一样,爱学文学文,爱习武习武。只有一条,既然要学,就不能半途而废。”

“是,我必教导她们的。”皇后脆生生应下。

第二天,景华就迎来了与她共同学习的大公主、三公主。皇帝也来关怀她们,开始是准备运动,皇帝让景华带着他们做。

“哎呀,这么别扭。”三公主嘀咕,不好意思把屁股扭得那么厉害。演武场周围可站着许多禁卫军,都是男子。在别人面前展露身体是非常羞耻的事情,即便衣饰俱全,动作幅度过大,依旧羞得人手足无措。

大公主也涨红了一张脸,无措得看着景华。

景华走过去纠正三公主的动作,也不讲什么大道理,只低声提醒,“父皇看着呢。”

要说三公主是为了学习武艺来的,宫里的石头都不能信。既然来博皇帝喜欢,自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果然,景华一说,三公主就不再作妖了,规规矩矩把手举上去,只在心里不忿:定在欺负我呢。

与之相较,大公主就听人劝。虽然红着一张脸,该摆的动作还是摆到位了。

做好的准备运动,皇帝亲身下场,教导大公主和三公主基础动作。此时,景华就解放出来,在萧文统领的带领下,先复习昨天的套路,又自己独自练习。景华心里围着皇帝转,可在此时此地,她却表现得旁若无人、专心致志。

皇帝没那么多功夫一步步教导,表现了对女儿家的重视,依旧把后续事情交给萧文,并叮嘱道:“景华,你先学一些,看着些姐妹。”

“是,父皇慢走,我待会儿带姐姐妹妹蹭父皇御膳去。”景华喘着粗气回道。

皇帝御驾拐过弯儿,三公主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甩着酸疼的手臂,抱怨道:“累死个人了,练武怎么这么累啊!”

大公主也累得不行,只顾忌着形象,没缩到地上。

“三公主殿下,请起身。公主气息未平,不宜静坐,恐伤筋骨。”萧文上前请三公主起来,剧烈运动之后不能马上静坐休息,这点常识身为禁卫军统领,他如何不知。

“舅舅,让我歇会儿吧,我好累啊,手都抬不起来。”三公主撒娇,“真的好累、好累。”

萧文再劝,三公主却不为所动,就是不肯起来。

萧文这时候才知道教公主的麻烦。若是他禁卫军中的士兵,他早就上脚了,一脚踹过去,保管不累了。可公主他能怎么办,就算三公主和他有点儿血缘关系,他也不能动粗啊。

“三妹,现在坐着,今晚可能要疼得睡不着觉,几天都缓不过来。听萧统领的,赶紧起来。”景华也劝她。

“我就坐,累了还不让休息,你们是要累死我吗?”三公主干脆瘫坐在地上耍赖,就是不起来。

“托付给萧师父了。”景华颔首为礼,上前一步,扶着气喘吁吁的大公主。

大公主把身体大半重量交给景华,被她扶着绕场慢行。等走得远了,大公主才小声道:“多谢了。”

“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晚上我送药油过去,我宫里的青玉最擅推拿,让她去给你按按。”

“青玉来我这里,你怎么办?”大公主推拒。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每日按了。再说,又不是送给你,按个几天,你宫中侍女也该学会了。”景华笑问:“你怎么也来习武了?”没听说的大公主对武艺有什么向往爱好。

“母后遣人来问,我自然要和三妹妹一起习武的。”大公主苦笑一下,问道:“有什么不伤筋骨的养生拳法吗?我本不爱习武,身子也受不住。”

“等明天吧,今天是各种准备尝试,你明天就能找到喜欢的拳法掌法了。”

大公主微微颔首,她也听母妃说过,习武强身健体,可无论什么,适度总是最好的,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

等两位新加入的公主缓过来了,萧文开始教授下一步。先教景华,景华已经有基础了,又肯下苦功夫,一式拳法套路练得有模有样。

教景华的时候,三公主不按萧统领的安排活动筋骨做准备,反而跟着景华学。这套掌法,之前景华是学过拆解动作的,如今连贯起来才有模有样。三公主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自然顾头不顾脚,自己就绊倒。关键,三公主自己出了丑,旁人没分她一个眼神,她自己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把过错推到景华头上。若非她特立独行,自己怎么会出丑?

大公主安静看着,自己小幅度活动身体,见三公主摔了,挥手让她的侍女上前搀扶。

萧文又演练了一套新掌法,让景华自己练,这才转到两位公主这边,教他们一些基础动作。

出拳有几种方法,如何配合脚上站位,先练手上动作,再练脚上动作,最后组合起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拆分开。萧文大约五岁之后,就没这么慢吞吞打过拳了。

三公主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开始还顾忌着自家舅舅的面子,不愿输给景华落了脸面。等到萧文宣布:“出拳一千下”的时候,三公主彻底崩了。

“我不,舅舅,为什么她不用出拳一千下。”三公主指着景华道。

“二公主殿下也曾练过出拳。”萧文没好意思说二公主从来都是吩咐出拳一千,自己加三千的狠人,还振振有词“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不练到手脚疲软,形成本能反应,绝不罢休。

“我也要练拳法,这个没意思。”三公主不愿意练简单拙稚的拆解动作。

萧文耐心道:“三公主先练好基础动作,才能练拳法。公主现在练的是走路,等学会走路,跑起来自然容易。”

“我就要先学跑,能跑起来,难道还不会走吗?”三公主开始胡搅蛮缠了。

萧文头疼,果然不该对皇家公主有什么期待啊!

萧文看了旁边大公主一眼,虽然大公主动作不标准,出拳软绵绵,可人家态度端正啊。萧文走过去给大公主纠正动作,在三公主看来,就是舅舅胳膊肘往外拐,居然放着自己却教导外人!

三公主更不乐意了。接下来的时间,萧文都在和三公主歪缠。

景华有个毛病,同一时间只能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旁人一边听琴一边看书,记得更牢固。她不行,若是听琴就看不进去书,若是看书就不知弹的什么曲。所以,两位姐妹的事情她都不关心,专心致志练自己的,也不挑剔非要萧文来教。遇到不能确定的,问旁边站着的禁卫军也一样,这样基础的东西,他们怕是总角孩童就会了。

等到课业结束,景华的骑装紧紧贴在身上,后背完全汗湿,衣服能拧出水来。怪不得庆云宫准备了大大的食盒,景华喝水也不用小杯,而是大茶盏,歇一次,那水顿顿顿不停灌。

见她如此模样,即便娇气的三公主都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只要见过景华习武的样子,谁都不敢说她是为了讨好、亲近陛下。

习武过后,三人去殿内换衣服。刚刚安静没多久的三公主又聒噪起来,“这就是父皇更衣之所啊,真好玩儿。”殿内还有练武桩子、假人之类摆设,墙上也多悬宝剑,两边的武器架子上满满当当陈列着精致兵器。

三公主之所以歪缠着要来,不就是因为景华独自亲近皇帝吗?“独自”,这两个字微妙,三公主是不愿意哪个姐姐妹妹越过自己,有独一份儿待遇的。先前景华独赐一宫,已经让她堵心却又毫无办法,如今更不愿意她出风头。用三公主的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只有她一个公主呢!”

梳洗过后,各回各宫。原本计划着去宣正殿用膳,皇帝遣人来通知,今日朝政繁忙,让她们自便。景华及时把药油和推拿宫女分送两个姐妹。即便有新同学加入,景华作息依旧,丝毫未受影响。

午觉睡得香甜,下午的课程在隶属弘文馆的偏殿中。

景华虽入学不久,但学问却在第一梯队,与她一起上课的除了大皇兄、三皇兄、四皇兄以外,还有几位堂兄弟。藩王世子都要在京城接受教育,诸位皇子伴读也是有爵人家、重臣子弟,整个课堂可谓入目龙子凤孙,俱是王孙公子。

景华刚进教室,三皇子就问道:“二妹妹,怎么不见三妹妹?”

景华看了一眼,大公主也不在,歪头道:“我也不知。今日上午下课后,我就和两位姐妹分开了。多半在先生处吧,我当初入弘文馆,不也要先经考核,才能定去哪儿吗?”

五、六两位皇子年纪小,课业不扎实,和其他年级尚小的藩王子弟、公卿之家伴读一起,在旁边偏殿学习。更年幼的皇子尚未到入学年龄,略过不提。

弘文馆并不是专供皇子读书的地方。这里前朝是专供太子使用,组建班底所在。后来演化成皇子读书场所,再后来,藩王子弟,某些皇帝特旨的公卿子弟、国子监学生也能来读。在父皇治下,弘文馆还添了藏书的功能。职责越加越多,授课也由几名博士对一名皇子,变成了集体授课。原来几名博士对一名皇子,教导的博士都是皇子班底,日后是要跟去藩地治理藩国的。大约人才难得,皇帝才吝啬起来。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记得吃苹果哦~

第10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10

被三皇子惦念的三公主在哪里呢?凤仪宫赖床呢!

听嬷嬷回禀,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要习武的是你,这才半天功夫,撂挑子的也是你。旁人好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这是打鱼半天就不干了啊!

皇后一脸冷凝到了三公主住的偏殿,伺候宫人如潮水一般低头退开。皇后走进卧室,三公主拿被子捂着头,就是不肯起来。三公主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小孩子精力旺盛,以往皇后让三公主睡午觉,三公主和宫人斗智斗勇就是不肯睡,现在倒和床长在一起了。

“月华,上学的时辰到了,快起来吧。”皇后压抑住火气,尽力温和道。

“不起,我不去了,母后,我不去了。”三公主所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皇后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转头看见旁边宫人捧着水盆准备侍奉她起床,猛得夺过水盆,兜头而下,全泼在床上。

“啊!”

尖叫声刺破苍穹,三公主被一盆凉水浇头,尖叫着跳了起来。她原来还要埋怨嘟囔,结果定睛一看皇后的脸色,顿时吓得禁声。

“服侍公主起身,若是赶不上开课……”皇后瞟了一眼宫人们,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没出口的威胁最要命,宫人们恭送皇后娘娘离开,立刻手脚麻利给三公主换装。七手八脚把三公主扶下床,一人拿布巾擦头发,一人换衣裳,一人穿鞋,一人专职安慰掉眼泪的三公主。谁都不敢耽搁时间,打扮洋娃娃一样把人送走了。

皇后不痛快了,身边人自然屏气凝神,生怕撞在枪口上。

张嬷嬷奉茶,语气温和道:“娘娘,尝尝今年的新茶,陛下特意送的呢。”

皇后不置可否,随意抿了抿,“特意?庆云宫已经特意过了。”皇后管着宫务,这些贡品,下臣敬上的稀罕东西,她怎会不知道如何分配。以往宣正殿和凤仪宫的供奉总是头一茬的。太后娘娘仙逝,有子太妃随藩王就藩,未有生育的太妃在皇家寺庙祈福,宫中有几位诞育公主被奉养的太妃。而太妃们大多随遇而安,宫中争斗也不会愚蠢得波及她们。可自从二公主和九皇子独立一宫,这宫里头一茬的供奉,就要加上庆云宫了。

张嬷嬷讪讪,自觉找的话题不对。

皇后却慢慢自己恢复了平静,在宫中生活,没有养气功夫,她不能从贵妃登上后位。

“把那东西收进库房里,别让我看见。”皇后摆手,指了指景华送来的药油。心中再次感叹,先后的女儿能得陛下独一份的慈爱,她的女儿却在赖床。

张嬷嬷会意,东西自然不会再来碍主子的眼,可张嬷嬷还是做主赏了庆云宫打发过来的宫女,还特意叮嘱下面人态度好些。

凤仪宫和庆云宫不太对付,这是宫人们都知道的事情。可最近这些日子,两宫关系有了缓和,皇后娘娘和二公主成了相亲相爱的母女。其中内情,只有心腹知道,下面人总是看着风向说话做事,上面人说要和气,他们就加倍殷勤。

三公主让皇后脸色吓住,安安分分到了弘文馆。

“公主,公主,需先见先生们呢!”领路的內侍看着三公主径直奔向大皇子他们上课的学斋,立刻提醒道。

“三哥四哥和我说过在哪儿上课了。”三公主不理会。

“公主殿下说的是,不过总要先要去见过先生们。”內侍不敢说考校二字,三公主的性子满宫都知道的,对于一个公主,谁又奢望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呢?不过是学着玩儿,打发时间罢了。

內侍见劝不动三公主,自作聪明加了句:“当初二公主得陛下特旨入学,也是先去见了先生们的。”

三公主一听这话立刻炸了,“她做什么我就必须做什么?凭什么?她的行事现在已经成了规矩吗?你们这些捧臭脚的倒是积极。本公主就不去,三皇兄、四皇兄等着呢!还不让开!”

“公主,公主,入学先经先生们考校,这是陛下定当规矩啊。”內侍苦着脸赶紧实话实说,被三公主打了两下,依旧笑着挡在前面,把她往先生们的值房里领。

不是这內侍风骨傲然,敢得罪脾气不好的当今嫡出公主,实在是陛下对弘文馆看得极严。在这里进学的,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学生,若是规矩立不起来,如何教导。陛下早对弘文馆伺候的人有训斥,若是谄媚办不好事,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相比起得罪公主不知生死来,还是陛下明旨去死可怕一些。

三公主并不是会控制自己脾气的人,女童声音又清亮高亢,很快就把弘文馆中人惊动了。

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二公主这波从学斋里出来,对门早就坐不住的五皇子、六皇子已经趴在窗户边看了,大公主原本在几个当值博士那里受考校,也跟着听到动静的博士、侍讲们出来了。

团团把殿中广场围住,三公主就是其中焦点。

“月华,怎么回事儿?”三皇子抢先问道。

那小内侍见自己闯祸了,扑通一声跪倒,语带哭腔道:“奴婢领三公主殿下往大人们值房去,公主殿下欲往修身学斋。下奴办事不力,求三皇子殿下恕罪。”

“三妹今日初至,不知规矩,定是你说话不清楚才让公主误会了。看在弘文馆乃进学之地的份上,罚十板子,下去吧。”三皇子语速极快,精准、迅速解决了问题,一挥手让人把那小内侍拖下去。准儿对着诸位讲官微微一笑,“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师父们看在三妹年幼识浅的份儿上,宽宥她一回。”

三皇子的面子,讲官们也不会轻易驳斥。

今日并非什么特殊日子,弘文馆总师傅是翰林院院掌院学士兼任,他不在,官职最高的就是翰林院莫修撰。

“三皇子殿下说的是,请三公主移步值房。”莫修撰官职不过从六品,皇子若是开府,长史的官职都比他高。可翰林清贵就清贵在这里,当过皇子们的师父,怎会不尊重他们。这些都是未来能入阁的朝廷栋梁预备役啊。

既然莫修撰这样说了,众人也在三皇子的招呼中散开了。

莫修撰回头,就看见大公主正站在旁边。莫修撰难得面皮发烫,不知如何言语。

事实如何在场人谁不知道,就是在齐家班年纪尚幼的五皇子、六皇子也是清楚的。莫修撰把三公主险些大闹弘文馆的事情淡化成了不知者不罪,那早早到来,按着规矩接受师父了考核的大公主又算什么呢?

都是天家贵女,她们自己内部可以排出个一二三,可身为下臣,如此捧高踩低,又岂是圣人学生所为?可刚才莫修撰情不自禁跟着三皇子的步调走,如今再返回,又有什么圆满的说词呢?

也是莫修撰这等入朝不久的官员,能为这样的事情红一红脸。刚入朝的翰林,学问很好,脸皮却薄,心中道德感颇高,没学会官场那一套。

“莫修撰,大姐姐已经受过先生们考校,不知她可入哪一班?”景华打破沉默。

莫修撰愣了愣,躬身道:“请大公主入修身班。”

“如何也好,我和大姐姐还有个伴。”景华颔首,和大公主并肩入了学斋。

学斋中,众人见大公主来了,大皇子主动让自己伴读腾位置出来,让大公主落座。

“多谢大哥,你们坐得好好的,不必麻烦了,大姐姐坐我这边就是。”景华微笑着把大公主拉到自己旁边,她也是新来的,不过她没有伴读,正好有空位置。

学斋中,正经皇子不过三位,其他都是选出来“陪太子读书”的各勋贵重臣家子弟。一人两个伴读,修身班也不过凑了九个人,加景华刚好十个,标准的小班教学。

嗯?小班教学?她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若追古溯今,自古皇子教育都是几个老师围着一个学生转,这样已经是人太多。她为何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

景华疑惑了一下,并没放在心上,被打断课程的讲官接着教授课业。

等讲官宣布下课,众人这才活泼起来,相互见礼。

大皇子的伴读是自己母家表弟和镇军大将军的孙子。三皇子的伴读更尊贵,一是湘仪公主长孙,一是吏部唐尚书家的幼子。四皇子的伴读是母家萧表弟和礼部侍郎的幼孙。能入修身班上课的,最差也是三品侍郎之家的子弟。由此可见,皇帝对皇子的培养不遗余力。

而这些勋贵、皇亲,身上都是有爵位的。齐家班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也是一个待遇。日后的大约“我在弘文馆读书”,是炫耀家世才干的上上之选。

是啊,给皇子做同伴,不仅家世过硬,才学、品行也要考察,真真是千挑万选。

都说物似主人形,人虽不是物品,道理却是一样的。大皇子自己低调,他的伴读也低调。大皇子的外祖父,在顺妃娘娘封妃之后,才提了光禄大夫的散职位,对外也能称一声二品大员。其实正职不过鸿胪寺少卿,从四品的官阶,若非顺妃娘娘有意亲近家人,这样的人怎会入选。

镇军大将军的孙子秦宣继承了父祖勇武,日后是要入军中的效力的。反正景华入学以来,文课先生从未夸过这两位,倒是教授武艺是师父拿秦宣当亲儿子。

秦宣爱笑,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梨涡。待众人见礼过了,凑到景华身边道:“二公主殿下,听说你早上能得萧统领授课,我能去看看不?”

作者有话说:

圣诞节快乐!找个借口犒劳一下自己吧~

第11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11

“看什么?你们不是有武学师父吗?我就是打基础,过段日子,该和你们一并上课了。”景华问道。

“我想拜见萧统领。”秦宣一张梨涡脸,两眼真诚炽热得看着景华。

“你……你敬仰萧统领?”

“天下习武之人,谁不敬仰萧统领!”秦宣的眼神更狂热了。“当年北蛮第一勇士仗着蛮力在接待使者的宴会上口出狂言,好几位高手向下场皆不能胜。可萧统领一出手,三招!只用了三招,就把那小山一样的第一勇士掀翻在地。萧统领还说了,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朝礼仪之邦,睦邻友好,有心谦让,才让了三场。既然北蛮没看出我朝有意向让,那咱们就不让了。哎呀,简直听得人热血沸腾。那风采!那气度!我真想见见萧统领啊!可惜,萧统领后来抚边去了,去年调回京城,又任了禁卫军统领。我一个小辈,没有由头,怎好贸然登门。”

秦宣说起萧统领,那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从当年力挫北蛮第一勇士的威风讲到抚边出奇兵打败侵扰边境的北蛮军,还有剿灭马匪帮解救边城百姓之类的壮举,小眼神火辣辣的。

景华不解看着他,镇军大将军也是一代名将,怎么自家孙子不崇拜父祖,反而倾慕萧统领呢?

景华不懂就问:“小秦将军单骑破敌营的故事,我还听钟鼓司的乐人说过呢。你怎么,怎么……”

秦宣嘴角抽搐:“想起我小叔,就想起他扮戏唱的模样,实在崇敬不起来。”

嗯,小秦将军的勇武和他爱扮戏的名声一样大。

“拜错庙门了吧?怎么不求真佛?”景华下巴朝萧六抬了抬,笑盈盈转了话题。

萧六皮抽搐着脸颊道:“人家小将军瞧不上我呗~”

秦宣扑哧一笑:“我真诚的恳求萧六公子呢!”

萧六装不住了,也笑道:“别别,我可怕我三叔了,找二公主吧,别让我入苦海了。”

“哈哈,二公主不知道,萧统领为人端肃,对家中子弟严格,萧六向来在萧统领面前规行矩步,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朱宏延笑嘻嘻道。

“还好吧,萧统领教导我的时候很和气。”

萧六斜眼,嘴上没说心里想:你是公主啊!谁想不开和你为难。“三叔那是严格端肃吗?那是青天老爷在世。小时候我在三叔府上住了两天,天不亮就起,操练到晚上,顶着俩黑眼圈回去,歇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就是老国公夫人请了好几位太医回府那回吗?”朱宏延揶揄:“自此,咱们萧六公子病弱美人的名声就深入人心啊。”

“朱大,你才病弱美人呢!”萧六跳下椅子,追着朱宏延要打。

两人绕着教室跑,两个人折腾出堪比两百只鸭子的动静。生性稳重的唐雅劝和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先生们过来看见,又要挨训斥了。”

当然,没人会听唐雅劝和,他也习惯了,自顾自走到窗边放松眼睛。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