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还只是才刚进了五凤楼呢。

宫中没有皇后,如今地位最尊崇的便是德妃,所以城阳长公主便领着冯氏姐妹去了德妃的宫中小坐。

德妃上前给长公主问了安,慈和地看着冯华道:“这就是姑母的外孙女儿了吧?生得真像硕儿妹妹啊。”

冯华给德妃问了安,德妃似乎喜爱她得紧,将手上养了好些年的翡翠镯子直接送给了冯华。宫妃赏人不稀罕,但把自己惯用的东西赏人,却是很稀少的。

冯蓁坐得有些无聊,德妃宫中的白息不多,只她生养的八公主贡献了一些,却并不比敏文多。

冯蓁觉得有些奇怪,她原以为得宠的八公主白息会比敏文强,可如今瞧来却差不多,比城阳长公主就更是差远了。冯蓁有些弄不懂,难道是辈分越高越浓?

过得一阵子冯蓁就知道自己的猜测错了。当今皇帝的姑母可不止两位,还有位云阳长公主也在世,她身上的白息却比八公主和敏文都来得弱。

是以,冯蓁唯一能猜的理由就只剩下“权势”了。城阳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这两位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比起一般的公主,所具有的龙息的确要强上了许多。

近黄昏时,宫中总算开始传宴。

冯蓁这下可忍不住激动了,她就要见到皇帝了呢,光是想想他能贡献的龙息心里就美美的。

只是人总容易想太美,冯蓁见着元丰帝的时候简直失望透顶了。

元丰帝已经垂垂老矣,明明才四十来岁,可额头满是褶皱,眼皮耷拉下垂,双眼无神,所谓的纵欲过度估计也就这副模样了。

皇帝日薄西山,帝星晦暗不明,头顶的龙息虽然比二、六两位皇子浓郁不少,但比想象中的却要少上不少,顶多也就手腕粗细。当然失望归失望,对冯蓁而言收益却是巨大的。

随着白息滚滚流入桃花源,源中的白雾随着水池的扩大,已经往后退了一尺之地,在池畔隐约露出了一角白玉碑。冯蓁这才晓得,原来那白雾后面还藏着许多东西。心里不由更火热起来。

“姑母陪朕走走吧。”元丰帝对城阳长公主道。

冯蓁就是再“年幼”,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死缠着城阳长公主了,于是朝两人行了礼,跟着冯华走了。

元丰帝此刻正要前去夜宴,城阳长公主是因为冯氏姐妹第一次入宫,所以特地提前将二人带到了皇帝跟前,能有这份荣宠的也仅有城阳、平阳长公主两人而已。

夜宴设在御花园中的瑶光殿,冯蓁才走到门边就开始头晕目眩,她已经熟悉这个感觉了,是被龙息醉着了。只是在公主府还好说,然这里是禁宫,一言一行都必须小心。

冯蓁有些站不稳,赶紧拉住冯华的手,虚弱地叫了声“阿姐”,然后就装晕了过去。此刻晕倒总比待会儿醉倒来得强。

冯华一侧头就见冯蓁的身子开始往下滑,吓得立即花容失色。

夜宴冯蓁自然是无缘了,好在没有失礼,不过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城阳长公主的小外孙女儿身子骨不好了。

冯蓁一开始是装晕,可倒下后立即就丧失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只见冯华和敏文守在自己身边,冯华的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幺幺,幺幺。”冯华见冯蓁睁开了眼睛,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阿姐。”冯蓁一醒,自然是浑身通泰,比神仙还来得舒服,浑身暖洋洋的,所以说话间就想坐起来,却被冯华一把按了回去。

“快躺着。”冯华道,“你可吓死我了,幺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对得起泉下的阿爹、阿母。”

“我睡了多少日啊?”冯蓁疑惑着,怎的就将阿姐吓成了这样。

“你足足睡了三日三夜。”冯华揾了搵眼泪道。

冯蓁瞪大了双眸,这也太夸张了吧?她想起第一次醉倒是因为遇到了长公主,第一次遇到龙息,所以敏感,第二次则是几位皇子同来,那第三次是为什么呀?皇帝她已经见着了,也没觉得多醉人啊。冯蓁有些想不明白。

“我没事了,阿姐。”冯蓁可不想躺着。

“什么没事儿啊?这才多久,都晕厥三次了,一次比一次长,御医也诊不出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我……”冯华的眼泪就跟小溪似的又开始流淌。

冯蓁拿冯华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阿姐,我这是在哪儿啊?”

第12章 孽缘么

“你是在顺妃娘娘宫中。那日多亏遇到了五殿下,他从后面接住了你,又让人将你送到了顺妃娘娘宫中,还给你请了御医。”冯华道。

别看她们是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可这是第一次入宫,人生地不熟的,那些内官也不是冯华能指使得动的,亏得五皇子萧谡帮衬,迅速地安顿好了冯蓁,否则冯华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冯蓁心下微微一动,她阿姐提及五殿下时,语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顺妃是谁啊?”冯蓁问。

“顺妃娘娘是五殿下的母妃。”冯华道。

冯蓁点点头,她听敏文说过五皇子自幼丧母,自然得抱到其他宫妃跟前养活。

正说着话,宫人就回禀说顺妃来了。

冯华和冯蓁赶紧站起身,朝身着紫色牡丹纹宫裙的顺妃迎去。

顺妃瞧着约莫三十来岁,生得圆团团一张脸,很是和善的模样。冯蓁先入为主地想,在宫里能混到妃位,还平平安安活到这个年纪的妃子,哪个不是人精?

顺妃看着冯蓁道:“赶紧躺着吧,你才刚醒,不用多礼。”

冯蓁一个小小女郎如何有荣幸得顺妃这般看顾?自然是因为城阳长公主的缘故。冯蓁见顺妃对自己姐妹如此上心,心里估摸着这位五皇子萧谡恐怕也对自家阿姐有想法呢。

既然有想法,就该付诸行动。冯蓁姐妹被顺妃留在宫里住了十来日,却一次也没见过五皇子。倒是听得宫人说五皇子只要在京,每隔一两日都要递牌子进宫给顺妃请安的。

其实不用那些宫人说,冯蓁也知道五皇子有没有进宫。顺妃宫中的龙息起起落落,每逢五皇子进宫,她桃花源的那池子水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蓄满了,这还是在不见面的情况下。

可以想象五皇子身上的龙息得多浓厚。

是以虽然冯华暗示了冯蓁好几次该回府中了,她却没病装病地赖在了顺妃宫中。只可惜五皇子却一次都没寻机会来见见她和冯华。

冯蓁摸了摸下巴,并没觉得五皇子比二、六两位皇子就居心纯良,因为平阳长公主家还有一位何敬女君呢。她猜想五皇子怕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何敬身上。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而脚踏两只船是很容易翻船的,倒不如专心如一,这种选择在冯蓁看来,反而更高明一些。

三殿下萧论也觉得萧谡高明,“看来老五也坐不住了,他不出面却叫顺妃出面,真是好算计。”

“可惜顺妃娘娘一年半载都见不着皇上一面,更遑论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了,五殿下即便有那个心思,找顺妃娘娘也没什么用。”窦芒儿垂首道。

萧论赞许地瞥了眼窦芒儿,“可打听到了,顺妃用了什么法子把冯氏姐妹留下来的?”

冬至一过,正旦就不远了,按说冯蓁早就养好了,没道理会在宫中留这么久,城阳长公主已经数次派人来了,却不知那顺妃用了什么手段。

其实不仅萧论不知道,萧谡也是完全没弄明白。

“母妃如果觉得宫中寂寞,不妨将表妹接进宫来小住。”五皇子萧谡进宫给顺妃问安时道。

顺妃如今岂会寂寞,冯氏姐妹日日陪着她,敏文公主也见天儿地往这儿跑。聪明人说话就是爱转弯抹角,顺妃知道萧谡这是在暗示自己该送冯蓁姐妹出宫了。

顺妃苦笑,“幺幺身子还没完全养好,时常头晕,御医也诊断不出个名堂来,所以城阳长公主的意思也是让她在宫里再小住几日。”

以城阳长公主的城府,自然不会让冯蓁一直住在宫中,之所以同意主要还是因为冯蓁的借口找得太好,她这病来得如山倒,去得也莫名其妙,宫中国手多,自然是留在宫中养病为妙。

萧谡看着顺妃红润的脸颊,还有新式的发髻,衣裳的样式似乎也有小幅改动,明明没有圣宠,却像是被滋润过一般,脸上虽然带着苦笑,心里却未必苦。只怕冯氏姐妹想留,她也舍不得人走。

萧谡笑道:“城阳长公主能放心蓁女君住在宫中,自然是因为母妃照顾得好。”

顺妃道:“两位女君也着实可人疼,尤其是蓁女君,既可爱又活泼,还心灵手巧。”顺妃虽然无宠,但女人总是爱美的,冯蓁那一手化妆技巧,轻轻松松就俘获了顺妃。

萧谡道:“所以城阳姑祖母也把她们疼到了骨子里去。”

顺妃总算听懂了暗示,嗫嚅道:“那日也是你将她送到吾宫中来的呀。”

萧谡捏了捏眉心,“眼看着就要到年边儿了,母妃若是喜欢蓁女君,等开了春再接她进宫就是。”

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哪儿是她一个不得宠的妃嫔说接进宫就能接进宫的?顺妃看着这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道:“可幺幺的身子骨还没养好啊。”

萧谡望着长脑子没长脑仁的顺妃,不得不直言道:“母妃,如今父皇身体欠佳,各宫都虎视眈眈,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如果长留你宫中,别人会怎么想?”

顺妃觉得委屈极了,这宫里无论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她贵为一宫之主,却连留两个小女君解闷都要左思右想。

但是顺妃也知道,德妃、安妃的确会如萧谡说的那般多想。

“呵,那顺妃也是天真,以为留下冯氏姐妹,整日里又打扮得妖里妖气,就能叫皇上多看她两眼么?”安妃不屑地撇撇嘴,“也不想想,要不是皇上把老五交给她养,她到死顶天了都只会是个才人。”

三皇子萧论道:“不过她能把人留住,也算是有本事了,听说城阳姑祖母派人来催了好几次,都被挡了回去。”

安妃道:“她带孩子倒是有一套。梅兰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位蓁女君自己要留下的。”

可不就是冯蓁自己装病都要赖着的么?这会儿顺妃宫中的龙息突然就浓郁起来,她嘴里哼着小调儿,坐在顺妃寝宫后的小院子里晒太阳,欢快地看着自己的小池子又装满了,还逼得白雾再退了几寸,那白玉碑已经露出一个圆盘大小了。

冯蓁寻思自己也不能再这么赖下去了,纠结着要不要去前殿“偶遇”五皇子,尽最大可能地薅一把毛再走人。

想动就动,冯蓁站起身就往前殿去,虽说没什么好借口,但她是小女郎嘛,找不着借口也能乱窜。

只冯蓁刚走到阶梯上,却见得一名身着宝蓝八宝团花纹锦袍的男子正跨门而出,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人,就被扑面而来的龙息给袭晕了,摇摇晃晃地险些从阶梯上滚下去。

之所以是险些,那是因为那男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冯蓁的手,她才没从阶梯上滚下去。

若此时冯蓁是那及笄的妙龄女郎,身姿窈窕曼妙,柳腰反弯地搭在来人的手臂上,必是一幅如诗的美好画卷。

可惜冯蓁圆滚滚的,腰是搭不在萧谡的手臂上了,连脑袋也不过才及人的腰带,这画面就有些滑稽了。

然她顾不着滑稽,人本来没晕,可被萧谡这一揽,只觉得胸口轰地一炸,人就晕厥了过去。

萧谡有些脸黑地看着怀里的人,赶紧拦腰抱了起来,“快去请御医。”

也不知他跟这位蓁女君是个什么缘分,掰着手指算,迄今为止共见了四面,每一次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倒。这般质弱,恐怕未必能活到二十。

不过这一回冯蓁没能再赖在顺妃宫中,城阳长公主听闻冯蓁又晕厥了过去,御医依然束手无策,便亲自进宫将冯蓁接回了公主府,并命人去各州府搜寻名医,还请得皇帝旨意,贴出告示,若是有大夫能治好冯蓁的无名之疾,赏八品官帽,良田百亩,白银千两。

虽然有些夸张,但皇帝也体谅城阳长公主,她与别人不同,血亲就剩下这么三瓜两枣,若再出了事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太凄凉了。

“呵呵,这回老五可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原以为顺妃能笼络住两位女君,结果呢,蓁君又无缘无故晕倒了,连带顺妃都被迁怒了。”二殿下萧证幸灾乐祸地道。

顺妃此刻正对着萧谡哭呢,“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可也不能怪吾啊,她这毛病又不是在吾这儿染上的……”

萧谡宽慰道:“长公主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母妃不用担心。”

“怎么不用担心?你是不知道,那日长公主来的时候,那眼神厉得就差没吃掉吾了。”顺妃摸着胸口道,“要不你去长公主哪儿看看幺幺吧?”

萧谡道:“母妃放心,儿臣会去的,你也放宽心。”

荣恪私下道:“殿下,上回殿下让小的寻的那只母猫刚下了一窝奶猫,要不要现在……”

须知这会儿可是冬日,猫交配和产子都在春季,要在冬日产仔,那得是有秘术才行,也只有宫中猫功坊长期伺弄的猫奴才有这等本事,但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的。

“不用。”萧谡道。

“可长公主那边……”荣恪忧心道。

第13章 腊八会

“放心吧,若是那老太太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就能迁怒,那也没有今日的城阳长公主了。她当面斥责母妃,只是为了在父皇跟前撇清她而已。那是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冯家姐妹在母妃宫中留太久了,她是怕父皇误会她。”不得不说萧谡把城阳长公主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城阳长公主是有撇清之心,可也真是怒了顺妃。冯蓁这回一睡又是一天一夜,惹得人焦心。平日里好好儿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莫名其妙就会昏厥。

冯蓁可不知道自己惹了这许多麻烦,她正在温暖如母亲怀抱的琼浆玉液里凫水呢。这横财发得简直出其不意。

原本只是一个小池子,如今却有蜿蜒成溪的架势。池边,或者说溪边的白玉石碑已经全部露了出来,白雾也退却了不少,不过此间依旧单调,不过一溪一碑而已。

冯蓁舒舒服服地来回游了十圈,感觉锻炼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到岸上,见那无字的白玉碑上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形剪影,正缓缓地在演武。

冯蓁站在跟前看了好一阵子,发现那人做的动作一共十二式,然后便会重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碑上的剪影缓缓消失,再次恢复了静态。

冯蓁拿不准那人演练的是什么,只好奇地跟着比划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第一式都做不完整,别看那动作看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怎么也不到位,对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敏度要求极高,简直有点儿反人类,真要做到位,骨头就得掰断了。

桃花源里,冯蓁闲来无事时,自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心想就算练不成武,全当减肥好了。

早晨醒过来时,冯蓁又见冯华哭红了一双眼睛,“阿姐,我没事的。”

“怎么没事儿?这才几日啊,就又晕厥了一次。”冯华哽咽道。

冯蓁是想解释也没办法。桃花源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冯华说,那里面的琼浆玉液也取不出来,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说出来,只不定会被当做疯了呢。

当然冯蓁即便有选择,也可能保护这个秘密,她对人性的期望早就被现实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很多秘密,只有藏在一个人的心底才是最安全的,切忌用来挑战人性,否则害人害己。

因为解释不了,所以冯蓁也就只有“病”着了。只那桃花源的溪水颜色越来越清澈,眼瞧着琼浆玉液的精华即将耗尽,长公主那点儿羊毛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冯蓁了。

这是由奢入俭难啊。

总算腊八节这日公主府又热闹了起来,不仅宫中要派内侍来送腊八粥,各皇子府、公主府也要分送亲友腊八粥的。

只是没想到五皇子萧谡府上的腊八粥是由他亲自送过来的。

“华女君、蓁女君,五皇子来了,还送了一窝小奶猫来,说是替顺妃娘娘给女君道歉来的,长公主请女君到前面去。”长公主身边的明玉来传话道。

“五殿下来了?”冯华愣了愣。

冯蓁却追问道:“现在正值隆冬,怎的会有小奶猫?”

明玉道:“可不是么,想来顺妃娘娘定然花了不少心思。”

冯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从首饰盒里另拣了一支喜上眉梢金簪插戴在了头上,对着镜子抿了抿鬓发,用了点儿冯蓁捣鼓出来的玫瑰花露,这才拉了冯蓁的手道:“走吧。”

冯蓁看了看冯华,心想若是自家阿姐真喜欢上了那位五殿下,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要不是她在宫中晕倒,冯华也不至于对萧谡因感激而生情。

然则当冯蓁看到五皇子萧谡时,才发现自己恐怕想得有点儿多,她阿姐原来也是个颜控。

冯蓁进去后,先看到的是萧谡的背影,他身段高颀,约莫与那日见过的六皇子不相上下,只是瞧着没六皇子那么魁梧。一袭半旧青地卐字文锦袍,衬得人挺拔如松,巍峨如玉山。

更兼蜂腰猿臂,身材劲瘦,再看那站姿,莫名就让冯蓁想起了军人。只有长年训练的人才会站得那般笔直和沉稳。

这一次冯蓁总算没晕过去了,许是先前两次对骤然浓郁的龙息太敏感才造成的。

听得脚步声,萧谡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冯蓁身上。

冯蓁也看清了萧谡的模样。

当今皇室有鲜卑血统,一水儿的混血儿,颜值是个顶个的好。不过六皇子身上鲜卑的血统多着了那么一丝,看起来就有些威武,而二皇子身上的鲜卑血统似乎又少了些,所以成了一朵风流花。

而眼前这位五皇子,混血的成分似乎增之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气度清隽从容,却有肩挑五岳,脚踏四海的气势,深棕的瞳仁里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绿,像夜里饿狼的光。

冯蓁怔了怔,终于想到萧谡给人的感觉像什么了。

像春夜的风。

春风温柔,而夜色浓墨如漆,你并看不见黑暗里有什么,所以只会被春风的温暖所迷惑。

他身上的白息实在太浓郁了,甚至超过了元丰帝,这样的皇子又岂会是白昼的春风呢?

至此冯蓁才发现,原来桃花源还有个了不得的“副产品”。

跟着长公主多日,冯蓁大约也知晓如今华朝的情形。皇帝年岁大了,龙体欠佳,这两年时常辍朝,而太子早夭,太卜令占卜后,卦象显示不宜早立太子,否则两龙相冲,必有一殇。所以先太子薨后,皇帝再没立太子。

如今几位殿下都已成年,大位相争就在眼前。这如何站位,能否拥有从龙之功就端看个人有无远见卓识了。

冯蓁自然是没有“远见卓识”的,可她的桃花源天生就能分辨谁贡献的龙息足。眼前这位龙息足有手臂粗细的殿下,自然就是真龙气运加身的“准真龙天子”。

冯蓁纠结了,她万分地想拉着萧谡的手薅羊毛,但也万分地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太多关系。若是可以,最好是那种见着面就绕道走的关系。

萧谡在公主府并没留太长时间,不管城阳长公主是不是为了撇清关系才对顺妃发火,他总是要带上十分的诚意走这一遭表示赔罪的。

五皇子萧谡走后,长公主就当着冯华的面很不委婉地提了句,萧谡克妻的事儿。

冯蓁一听就知道长公主只怕并不看好五皇子,这是在敲打冯华呢,她阿姐没被男色洗礼过,又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被萧谡所吸引,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本冯蓁是想委婉地跟长公主提一句五皇子的“帝王运”的,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万一长公主信了她的话,改成一门心思撮合她阿姐和五皇子就不妙了。那种男人,还是让那些牙口好,喜欢啃硬骨头的女人啃去吧。她阿姐只要嫁给一个爱她、疼她不纳妾的男人就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至于长公主会不会因此而站错队,冯蓁觉得她外大母都老成精了,即便站错队,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小孩子嘛,必须要充分相信大人的本事。

冯蓁能听明白的话,冯华又如何会不懂。她脸色十分平静,虽然心底对那位五皇子的确存在一点儿倩女之思,但她很清楚自己是定了亲的人。

这世上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回公主,蒋太仆家二公子前来送腊八粥。”明玉禀道。

蒋太仆家四个字立即抓住了冯华和冯蓁的耳朵,那正是冯母在世时为冯华定下的夫婿家,而这位二公子显然是被故意派来的。

冯蓁立即就笑着推了推冯华,冯华的脸刹那间便红了。

“你们去园子里玩会儿吧。”长公主侧头道,这是不欲蒋二郎见着冯华的意思,若是未婚夫第一次上门,想见就能见冯华,那就显得女儿家不尊贵了。

冯华和冯蓁朝长公主福了福,便拉着手退了下去。

“阿姐,你想不想见见那位蒋二郎?”冯蓁低声问。

冯华戳了戳冯蓁的额头,“你少打鬼主意。”

冯蓁委屈地嘟嘟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阿姐,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现在顾着矜持不见他,若是成亲后发现并非良人可就后悔莫及了。”

冯华摇摇头道:“亲事是阿母亲自定下的,她见过蒋二郎许多次,都说三岁看老,她是确定蒋二郎性子无差才为我定下这门亲事的。”

“可人是会变的,即便他性子无差,但若他心底另有他人又怎么办?阿姐若是嫁过去岂不受气?”冯蓁道。

“无妨,我是正妻,即便他心里有人也越不过我,舅姑也不会允许他薄待于我的。”冯华道。

“我知道这个。”冯蓁道,这世道妾室在正妻面前自然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尤其是冯华这样的出身,还有长公主做靠山。“可是阿姐,一辈子嫁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日子多难熬啊?”

冯蓁是从讴歌爱情的世界来的,哪怕被爱情伤透了心,却天生还是会看重爱情的。

第14章 准姐夫

冯华笑道:“你呀你,有什么难熬的,他心里有我没我并不重要,只要能敬着我就行了。”冯华的确对成亲有期待,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有个夫婿,而是她期待有个家,有自己的儿女,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

冯蓁说不动冯华,到了园子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偷偷地溜回了长公主的院子,藏在游廊的柱子后面守株待兔。

约莫等了一盏茶功夫,只见一个身着松花色灯笼纹锦袍的胖子走了出来。说胖也没多胖,腰围就比劲瘦的五皇子宽出一半来。脸蛋圆圆的,像个新出炉的馒头,肚子约莫怀孕四、五个月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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