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难以驾驭的乐器感应到外界的灵力,剧烈地波动起来。

不同与刚才的面团,她似乎碰见一只冬眠的毒蛇。

但,总而言之,还是软的。

——这就很尴尬了。

花知婉松开萎靡不振的乐器,吸了吸鼻子。

她人生中少有的,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抽烟的冲动。

——乐器没有反应,这叫他们怎么奏出一曲优雅的和弦乐?!

“我……”大魔王哑着嗓子,声音压得太低、有着几分模糊难辨的性感。

——他不喜欢她啊。

——那他喜欢谁呢?

凝固的空气仿佛是一块盛满水的薄冰,上面布满着裂纹,随时都会炸裂。

其实,因爱生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呢。

花知婉揪紧衣角,心中满是怨毒。

——她是作者的话,可以随便写死角色的吧。

兰戎垂着眸,欲言又止。

——角色什么时候去死,角色的死法,也可以由她决定的吗。

“我……”

兰戎难堪地开口,一句话未开头,自己又没声了。

“你想说什么?”

花知婉的脑袋在爆炸,但她的语调却是无比平静的。

她甚至耐着性子站起来,往兰戎的方向稳稳地逼近。

她要听解释,如果他有的话。

犹如遇上了洪水猛兽。

魔头捂着身前的衣料,有点不安地退后了一步。

薄冰层嘎吱作响,伴随着响声发生了大规模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坍塌。

——呵,竟是在为别的女人守贞了啊。

“哈哈哈,安慰我的话有那么难说吗?”

花知婉捂着嘴,开怀地笑了起来。

阴沉的月色中,这么一串畅快的笑声着实是有几分渗人。

“倒也不用你安慰,刚刚我只是在兑现,你打败曲千奏的奖励,”她语调轻佻,显得十分没心没肺:“兰戎的年纪也不小了,肯定不会因为这么点小奖励就大惊小怪的吧?”

纵使这是一个设问句,他也没有跟她有说有笑地一问一答。

兰戎沉默地望着花知婉,各种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最终凝成了一种黑洞洞的目光。

“啊,那我已经兑现奖励,可就彻底跟你算清楚了。”

她态度潇洒,自顾自地说完她要讲的话:“现在,我再也不欠你什么咯!”

直至这一句,花知婉彻底开始了“傻白甜亲妈”,到“虐心虐身虐死情敌”的鬼畜后妈蜕变之旅。

※、66

幼年期的大魔王喜欢烟花。

他在盛大的节日里看到漂亮的烟花,他奋力地仰着头,目光中满是惊奇。

在那个人主动亲吻他、靠近他、喊他名字的时候,大魔头的脑中也浮现出了嗞啦一声窜上天际的繁花。

灿烂萤火裹着他漆黑的灵魂去往天界,眼前耀眼的亮光几乎要将他灼伤。

他们的双唇只接触了短短的时间。魔头一动不动,怕自己惊醒了这个美丽而虚幻的梦。

——“啊,那我已经兑现奖励,就彻底跟你算清楚了。现在,我再也不欠你什么咯。”

长大的大魔头不想再喜欢烟花了。

明亮的烟火迅速坠落、冷却,只余下空寂无垠的夜幕。

——两不相欠?

——呵,两不相欠。

看到“法器”上的文字、结合之前见过无数次的使用方法,兰戎推测它具有“观天下事”、“改变未来”的功能。

怀着卑劣的心思,他用学来的拼音成功写下了“花知婉喜欢兰戎”。

看到她一反常态的亲近,他以为,他的心愿成了真。

不想……花知婉的“喜欢”就是那转瞬即逝的烟火,她的热情燃得轰轰烈烈,走时却连一丝余烬也不剩。

——他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无法人道的隐疾。

真恶心啊。

这样的他,连男人都不算了吧。

阴魔功给予魔头无与伦比的力量,作为代价,它改造了他的身体,使他成为一个恐怖的活死人。

——不仅不能拥有后代,兰戎的寿命也将比常人的短。

当初,一无所有的少年为了变得强大,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她回来了。

他竟在渴求上天给他更多。

他不是她的弟弟,他不想当她的弟弟。

……

花知婉和兰戎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相处模式。

他们无止尽地对彼此好,彼此之间却像憋着一口气一样,对话少得离谱,无法正常沟通。

浸了黑的眼神发狠,配上惨白的脸色,大魔王看上去就像一只鬼。

房间里挤满了他搜刮的民脂民膏、金银财宝,各种稀奇物件跟不要钱似地堆在地上。

而桌上所有能放碗盘的空隙,则摆放着花知婉精心制作的满汉全席。

她从网上找菜谱,再自己出门买材料,研究用古代的炉灶做出现代料理,极尽全力地为兰戎展示她“贤惠”的一面。

——出门买菜可不止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花知婉利用着这个机会,打入人民群众内部、获取情敌的情报。

劫亲那天发生的事、魔头与新娘的隐秘情史,她从民间听取了一部分,又用电脑从“江湖百晓生”口中了解了一部分。

那是一段,不容于世的惨烈爱情故事。

来自正道望族的美娇娘爱上了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以一己之力反抗父母之命、承受流言蜚语。等成老姑娘了,也照样坚定着心中所属,迟迟不肯出嫁。

魔头对她也是有意。

不愿她与自己同背骂名,他没有娶她过门。以“寻姐”之名,四处抓人回宫,实则是借此与娇娘相会。因此,魔头不近女色、且不滥杀无辜。

那日,美娇娘为了激他,应了婚事。果然,魔头忍无可忍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下,他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新娘当即娇娇地应了声好。二人夺了新郎的马,共乘一骑,轰轰烈烈地私奔了。

要是没有“硬不起来”事件,花知婉肯定是不会相信这个故事的。

但经历了那个打击,她怎么想这个故事都觉得合理。

兰戎对花知婉没法产生生理欲望,说明他是把她当成姐姐,或者妈妈。

所以,在蛊血成瘾发作时,他形影不离地照顾她;所以,他建造了笼子保护她,收集好东西报答她。

这么重要的“姐姐”,在他们分别了十年后,他仍旧选择在她回来的第二天早上,负着伤去掳新娘,可见那个新娘对于他的重要性。

——深感挫败的同时,花知婉和兰戎的身体接触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她抱着“反正我对他没有吸引力”的消极心理,破罐子破摔。

逼兰戎吃完自己做的,具有补肾助阳功能的“韭菜生蚝羹”后,她甚至恬不知耻地向他发出了邀请。

“兰戎,我们一起到小溪边沐♂浴吧。”

※、67

魔宫建在高高的山林之上,山林中有一处小溪,水源清澈、风景秀丽。

花知婉知道这里,是因为大纲的设定中有这个地图。

大反派的结局,是被正道杀死。他死得孑然一身、一生无人相伴,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没人。

相对于曲暮酒的爱情线,兰戎的爱情线被当初的作者菌设置得十分单薄。

一次大战中,魔头身负重伤。在回魔宫的路上他昏倒在山脚的小溪边,被浣纱的农家女所救。

农家女不知自己救的是恶人,对他悉心照料,二人日久生情。

这段短暂的爱情被追来的正道人士终止,农家女死于曲千奏的剑下。

之所以设置如此悲惨的剧情,是为了激化人物的矛盾。

以花知婉对全文面目全非的改动来看,它已经缺失了事件发生的前提。

可是,她还是莫名其妙地想去那条用农家女名字命名的“柳郁溪”看看。

仿佛她去了,就能代替这个人物出现在兰戎的爱情线里。

行走在虫鸣此起彼伏的山涧,兰戎与花知婉各怀心思,一路走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午饭后,时间临近正午。

深秋的阳光不冷,也没有暖的温度。风不是安静的,瑟瑟的落叶在歌唱。

眼见她拎着洗浴工具走到溪边,兰戎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嗯,你说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略微困窘的神色,一字一顿地问她:“你之前说的,沐浴,是真的吗?”

花知婉招手,唤他坐到临近水源的大石块上:“是啊,我来帮你洗澡,就像小时候那样。”

吃定他总是不会反抗自己的要求,她把自己荒唐的话说得理所当然。

兰戎迟疑一阵,终是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

他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她则没个正经地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衣裳。

“我不是小孩了,你知道吧?”他呐呐地说。

“知道啊。”她痛快地答。

“……”

他沉默了一阵,用极小的、又足以让她听见的声音,做出一副蠢兮兮的模样提醒着:“如果我是姑娘的话,你都得娶我过门了。”

密密麻麻结痂的伤处在被她的指尖滑过时,隐约地感觉到了细细的痒。

兰戎知道,她的肆意妄为源自于他“某方面的无能”,即使是这样,他仍旧无可救药地因为她的亲近欣喜若狂。

溪涧的流水声轻快。

男人精瘦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日照下,散发着一种类似冰块的光泽。

花知婉把手中的内衫放进带来的竹篓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的小宝贝兰花,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从前,她看过他光着屁股乱跑的样子,也曾抱着、背过这个软乎乎的小孩。

那时,他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抱在怀里时就像抱了一个小火炉。那时,小孩的皮肤光滑细腻,被她养得健健康康。

如今,他长大了。

他周身冰冷,他受了伤,会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受自动补齐给出的“花知婉喜欢兰戎”这句话的影响。这些日子,她的所见所感,朝着一个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越变越古怪、越来越偏激。

如今见了裸身的兰戎,她倒没有生出旖旎的心思,反而被激起了心底的怜惜、找回了些许理智。

她本想借着洗澡对他一番调-戏,现下,动作和目光都规矩了起来。

洗澡还是要洗的,但她的抚摸不再带有特殊意味,温柔得就像是小心呵护宝宝的妈妈。

及腰的银发乖顺地披散开,凉凉的发丝萦绕在指间。

花知婉掬了一捧干净的溪水,浇到他的发尾。

“兰戎,这样不好洗,你躺在我的腿上,我们离溪水近一点好吗?”

她放柔了声音,提出建议。

“会把你的衣服弄湿。”他习惯性地为她着想。

“没关系。”

花知婉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他枕过来。

湿漉漉的头颅沾湿了襦裙,在薄纱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

他仰面躺着,能看见海蓝色的天空,它宁静得,就像是画上去的。

而她专注的目光,是漂浮在天空中,闪光的宝石。

小时候、少年时、成人后,他总是渴望着她的目光,奋力地追逐着、思念着,永远永远都看不够。入魔似的,从头到尾,他都那么喜欢她。

“兰戎,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宛若冰雪的白发似乎要随着流动的溪水消融,花知婉偶然瞥见,隐匿在一片雪白之中,有一根尾部是灰黑色的发。

轻轻揉头发的动作顿了一顿,她表面上问得随意,心里却是很在意的。

兰戎弯起嘴角,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总之是在笑。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说:“我可能不会活得太长。”

沾了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腮帮子,阻止他说不吉利的话。

花知婉生气地提高声音,吼道:“说什么呢,你会活得很长很长!”

“白发又不能代表寿命!我们兰戎,肯定会长寿的!”

过分在意的语调逗笑了兰戎,他眯起眼,附和了一声:“嗯。”

“诶,你笑什么?我说话向来能成真的,哪次骗过你!”她着急地给他吃定心丸。

他笑眯眯地应:“是,婉婉说的话,总能成真的。”

柔软的咬字在耳际回响,他叫她婉婉。

花知婉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

——来找溪水的不正经初衷再度浮出水面。

其实,那夜之后,花知婉有偷偷找机会“拿捏”了自己的胸脯、屁股。

暗戳戳认为,她的失败有可能是因为晚上黑灯瞎火,缺少了一些视觉上的冲击。而且,接触的面积不够大、接触时间不够久。

就算兰戎心有所属,只要有机会给他松松土,撬墙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嘛。

湿了的小熊爪糊上自个儿的薄衫,她默默期待着湿身play能为她扳回一城。

“咳,兰戎啊,这头发洗好了,接下来的话……”

深沉的目光缓缓地瞄准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避暑圣地。

——从某种意义上说,刚喜欢上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发生质的飞跃,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但网文写了这么多年,花知婉是颇有经验的。

矜持不能当饭吃,主动出击才是硬道理。本来二十万就能完结的傻白甜,何苦要纠结成两百万字的虐恋情深?

确定了自己的“喜欢”,又面临着“与小宝贝分别十年,他似乎移情别恋”的危机,她不急起来才怪呢。

身处二十五这个“被逼婚”年龄,近几年家里催她谈对象催得近乎人畜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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