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番外 免费阅读

“然后孟楼就笑歪了嘴。”坐在他不远处。某个裹着棉被像个不倒翁造型的人幽幽接道,“谋朝篡位,最忌搅和得腥风血雨百姓民不聊

生,到时候莫说你到底能不能将孟楼从那把椅子上拽下来,就算你屁股坐上去了,央城的百姓也不会服你。”
孟朝玉拧过脑袋,看着那不倒翁:“你还活着。”
“就快冻死了。”白术吸了吸鼻涕,露在外面的三根手指尖裹紧了下棉被又“嗖”地缩了回去,“千万别放火,除非他们先想不开用上

火器……”
“房子烧了给银子再建。”
“那不行,万一塌下来的房子压着人……”
“怎么这么磨叽?”
“都说了,反是那么好造的,那龙椅上一天能换三个人。”白术说,“央城里上了年纪的老宅子多了去了,都是人家的祖宅,烧了?赔

、赔死你。”
说着她打了个寒战,开始挪动屁股——于是那不倒翁便一拱一拱地往燃烧的篝火那边蠕动,直到靠近了火源,棉被下那张苍白的脸才长

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比如我们家相公,从开国以来便住在那,连院子里养的狗都是那时候养的狗一代代生出来的……”
“你们家相公。”
“嗯呐,全央城最俊的那个。”
“这才是你不让烧房子的主要原因。”
白术转过头看了孟朝玉一眼,对他露出个嘲讽的表情,然后从棉被里伸出条小短腿,轻轻踢了踢站在她旁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另外

一名副将:“老余,你同他讲,我不同傻子讲话的。”
那躺着也中枪的副将闻言,露出个汗颜的表情,抬起手擦擦愣是被惊吓出来的冷汗,他嗓音低沉道:“王爷,可不只是君大人和寻常百

姓,其他的满朝文武大多数也居于央城,妻儿子女,若是因为您攻城心切有个好歹——”
白术:“你就只管自个儿抱着那椅子和玉玺,看看最后谁愿意跟你磕头祝福你万岁万万岁。”
孟朝玉:“……”
孟朝玉:“行个行了,本王知道了。”
白术:“操碎了心,我可真是个贤臣,当了皇帝以后记得发给我个宰相当——开国第一女宰相,哇哈哈哈哈——阿嚏!”
孟朝玉一脸嫌弃地旁边挪了挪屁股。
白术想了想又问:“啥时候攻城啊。”
“过两天。”
“这么随便。”
“可不就是这么随便,本王若是说今晚,你能从被窝里爬出来么?”孟朝玉伸脚在那不倒翁上踩了踩,看着那坨圆滚滚的东西摇晃了下

,顿时万分嫌弃,“先说好了,到时候若是那些死心眼的死活不肯给本王开城门,你就抱着树桩子去撞——”
白术脑补了下那画面:“这也太不优雅了。”
孟朝玉:“谁让你力气大。”
白术:“……”
……
三日之后,北镇王的军队来到央城门下,孟楼死活不给开门,孟朝玉也不急,个阴损的就干脆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央城围了起来,天天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低下头都能看见北镇军在他们脚底下干嘛——
刚开始大家都还挺紧张的,互相不愿意说话,对视个眼神就像能怀孕一般……几天之后就不这样了,起因就是某天难得出太阳,城墙外

面有个闲不住的终于从她被窝里爬出来,带着一群高矮胖瘦的人满地乱窜掏兔子窝——
掏完就烤野兔肉,而且还非要在城墙下面烤,相当挑衅。
最开始那些城墙士兵确实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气的不行,扔给白术一句“你等着”便转头去找应援,可惜白术撇撇嘴并不当一回事,

毕竟那城墙里的高手她就没哪个是不认识的——
要么是她以前同吃同住的同僚,剩下那个是她老公。
白术蹲在那烤兔子,烤啊烤突然听见“嗖”的
声轻响,下一秒她那烤的金黄的兔子脑袋上便插了一根箭,白术取下来转了一圈,在箭身上看见了个“纪”字。
她眼前一亮,抬起头,便看见站在城墙边上那人,他背着光,腰杆紧绷手持着弓箭,此时此刻第二只箭正搭上弦要射,这一次瞄准的是

白术的脑袋——
“师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举着兔子的人蹦跶了起来,欣喜万分。
站在城墙上的人先是狠狠愣了下,这一下过于震惊,他一不小心松开了手,那只箭便瞄准着城墙下那人的脑袋直飞而去——
“小心!”
城墙上纪云吓得肝都要吐出来了,扔了弓趴在城墙边上双眼暴突大吼——下一秒便见举着兔子的人扔了兔子,身体轻轻一个蹦跶跳起来

双手稳稳接住那只眼瞧着就要射穿她脑门的箭矢,她双眼笑得眯起来:“接住啦!”
纪云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想起来眼下是什么情况,他趴在城墙边,用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怎么的语气:“你还活着?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跑到孟朝玉的军队里去了?这么久了活着你他娘不给师父写个信报平安,你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
倒影在白术目光之中,站在城墙上的人动了动……白术这才看见纪云的模样,他比她离开的时候似乎沧桑了许多,下巴上的胡子乱七八

糟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整理了,身上没穿锦衣卫的飞鱼服,只是一般出勤时候穿的那种便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便装是黑色的,他看着瘦了许多。
看见纪云腰间挂着的令牌,还有修长的绣春刀,白术心中一酸,知道当初自己白眼狼似的一走了之说不定就是坑了她那群锦衣卫兄弟…

…她顿时不蹦哒了,老老实实站着道:“没脸给你写信,索性就不写了。”
“你这是什么狗屎一样的借口!为师以为你死了!”
“……”白术挠挠头,“这不是还在么?”
“我现在才知道有个屁用!”纪云道,“君长知前阵子去了躺北方'……我操,我说他怎么突然这样勤快就滚了,原来是去找你!”
“……咱们纯属偶遇。”
“二十八,你——”
纪云锤了把墙,那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城墙顿时哗啦啦往下面掉碎石……而此时此刻,城墙上那些人看着纪云与城下之人你一言我一语

简直相聊甚欢,也是傻了眼……半晌有个不耐烦的对着白术举起弓箭,还没搭箭便被纪云一把拦下,那锦衣卫指挥使下一秒眼就横了过

来,语调都变了:“你做什么?”
那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收了弓却不服道:“那人是造反军——”
“造你妈个头,睁大你狗眼好好看着,底下站着的是谁?!”纪云抬起脚便给了那人一脚,“老子都尉府的人你也敢拿箭指着?!”
“她站在城下!身后全是反军!”那人被踹了一脚胸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捂着胸口道,“方才还看见她带着一群北镇军在那捉兔子—

—”
纪云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城墙边问:“你在下面干嘛呢?”
“等你们开城门。”白术老老实实道,“孟朝玉说了,过了后天你们再不开门,就让我抱着树桩子来撞门……”
“你他娘真成反贼啦?”纪云差点晕过去。
“没办法,皇后和反贼选一个,我选反贼啊。”白术特别坦诚,“都是因果造化。”
什么因果造化,现在纪云只想骂脏话,他盯着白术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皇上前段时间偶然发现都尉府放着的那块编号二十八的象牙

牌是假的,勃然大怒。”
“……”白术难得见扭捏。
“象牙牌是锦衣卫身份的唯一凭证,二十八,为师问你,真的牌子呢?”纪云面无表情问。
“我给换啦,皇帝缴我象牙牌那天我给的就是……”白术想了想,“民间工艺品?”
纪云:“……真的放哪去了?”
白术:“开城门我就告诉你。”
纪云唇角抽了抽,扔下一句“你就在下面站着吧孽徒”甩袖而去——白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纪云如此冷酷无情,半晌等到纪云走得影

子都没了,她才反应过来:传说中师徒热泪相拥、抱头痛哭的场景并未出现。
她师父来了。
然后又走了。
白术一脸懵逼地回到帐子里,撩开帐子就看见孟朝玉坐在桌子后面吃烤兔肉,她三两步走过去抓起一只兔腿就啃,孟朝玉挑起眉“嗳嗳

”了两声。白术瞪了他一眼:“我抓的兔子,凭啥不让吃?”
“他们说你自己霸占了一只跑城墙下去烤了。”
“我那是诱敌去了,就指望他们气疯了去找个锦衣卫兄弟来,然后我叙叙旧顺便开下城门——”
“然后呢?”
“我师父来了。”
“喔。”
“骂了我一顿,又走了。”
“……喔。”
“师徒恩断义绝了要。”
“…………喔。”
“没招了,王爷。”白术扔了兔腿,用袖子擦擦嘴,“强攻吧,城门开了我给师父跪着磕头认错去,再磨叽,我怕我相公也要跟我恩断

义绝了。”
孟朝玉也扔了兔腿,想了想,点点头:“我看成,你要撞门的桩子本王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
“这兔真瘦,都没油。”孟朝玉吧嗒了下嘴,“进了皇宫吃烤乳猪去?”
“……”
……
三日后,夜晚,万家灯火之时。
天空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央城外响起“咚”的一声擂鼓声,惊动了城里正欲安睡的人们!
城墙外,火把亮起,一个,两个,三个……火把逐渐连成一片,照亮天空……孟朝玉背着手,身着一身铠甲,站立于千军万马之中,他

看了眼不远处城墙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成排站的弓手,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在他身边那人身材纤细矮小,最多十五六岁。此时她身上穿着不比孟朝玉厚重的铠甲,火光将她黑色的瞳眸印得犹如繁星明亮。
她点点头,伸手拉下面颊,遮去大半张脸——
“王爷,您还记得答应过我,三条命万万动弹不得。”
铠甲后沉闷的声音响起。
“你说。”
“君长知,纪云……”白术犹豫了下,“孟楼。”
孟朝玉深深地看了白术一眼,随即淡淡道:“允了。”
白术点点头,顺手接过身边骑手那比她还长、比她手臂还粗的北镇军大旗,轻而易举地高举起来挥舞了下——
旗帜挥舞之中,攻城号角响起!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抽空了……
白术只能听见旗帜扑簌发出的声音,以及她狂烈的心跳。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站在城墙上的人,只看见远远的一根巨大枯木从乌压压的反贼兵阵中被缓缓运出——看不见前面后面扛着木桩的人,仿佛那木桩自己长

了脚会走似的。
城墙上的人惊呆了,傻乎乎地看着那树桩越来越近,然后“咚”地一下狠狠撞在死死闭合的城门之上,城门发出惊天动地响,就连他们

脚下的城墙土地都因此震动了起来!
“攻城啦!工程啦!”
“日您娘的,那树桩子撞邪自己会走路撞城门啦?!”
“射箭!射箭!给我射!”
城门上一下子乱了起来,乱糟糟哭爹喊娘的——
而白术躲在木桩下,见燃烧着火焰的箭嗖嗖从城门射下,能感觉到长箭“咚咚咚”入木三分钉在树桩之上使得手掌震动,与此同时身后

立刻成了一片火海——然而北镇军阵型未乱,死伤甚微,有人倒下,后排立刻有人借上举起他的盾牌……
大军□□向前压近。
并靠着人海战术,一架架搭上了攻城梯——
“沃日!白术!你他娘倒是给老子动手!东张西望看风景呢!”
身后传来孟朝玉的怒骂,这会儿他也是紧张到忘记装孙子了——白术抬起头没看见锦衣卫也没看见东西两厂的人,估计已经去御前护着

孟楼去了……挺好的,免得叫君长知看到她这副模样,那还得了?而眼下只剩下一些乌合之众,哪里会是孟朝玉北方大军的敌手,城门

三两下被白术撞开!
城门后顶着门的人飞出去,挣扎着爬起来才看见树桩底下原来还有个人——就是她——举着这比她整个人还粗的树桩子哐哐把城门砸开

了,这会儿她弯着腰扛着树,月光之下看不见她的长相,看在守门城卫眼中,她却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啊啊啊啊啊啊!”一名士兵瞎挥舞着手中的剑往后退。
“——叫什么,干.你娘,小鸡仔胆子,老子是都尉府锦衣卫,举手投降,保你不死!”
举着树桩的人扔了树桩,拍拍手,在她身后是一群跃跃欲试、就等一声令下就要如鱼贯入的数十万北方大军——她站在最前面,颇有一

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干.你娘!干.你娘!”那城卫站起来,慌慌张张道,“骗鬼啊你,你说你是锦衣卫你就是?锦衣卫的腰牌呢?绣春刀呢?飞鱼服又在

哪?锦衣卫不保护皇上在这帮反军砸门!你当我傻?!”
“……”
白术没有象牙牌,没有绣春刀,没有飞鱼服。
白术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恰巧这时候在她不远处半张脸捂在铠甲后面的孟朝玉响亮笑了声表示对她过气身份的质疑与嘲笑……白

术面子挂不住了,挥了挥手,身后嗖地飞出一只箭正中那守城士兵的脑门——
白术愣了愣。
与此同时,那些个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士兵与马蹄,嗷嗷地一窝蜂冲入城内!
……
这一夜,央城注定是个不眠夜。
家家门户紧闭,老弱妇孺在家里死死地捂着自家孩子的嘴,惊恐地看着窗户外的刀光血影;捂着孩子的耳朵,不让他们听时不时传来的

惨叫之声……
街道上,房顶上,到处都是打斗的声音,有的鲜血飞溅在窗户上,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屋外一个身影将长矛刺入另外一个身影的身体里,

一切就像是诡异又无声的剪纸皮影戏!
从始至终,北镇军无一人破名宿而入,除非是有守城要员躲入民居,他们才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不敢擅自闯入捉人——北镇

军里少不了自小央城出去的人,大家也是怕发生凶神恶煞踹开门发现里面有点眼熟,再定眼一看发现祠堂里供着自家祖先的牌位这种乌

龙的事……
灯火通明的街道。
不少闻名内外的贪官污吏被孟朝玉那个老油子趁乱清除——按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偷鸡摸狗的干掉比以后他登机了还要费心思耍心眼把

他们干掉简单得多……
忠臣的府邸之上却是一片宁静,也就偶尔有人碰巧路过,惊动里面的狗叫两声。
——比如前任一品中书省平章政事君国民老头家中,乌压压一片,仿佛连喧嚣之音都识相地绕道走……
这样夜的寂静之中。
突然从天而降一抹灵巧的黑色身影,猫儿一样嗖嗖靠近了,从最近的屋顶一跃至君府后院墙上,弓着背,看了看四周,确定没周遭没动

静,她又纵身一跃,落在院中洁白一片的雪地上!
噗。
嘎吱。
松软的雪花被踩出细微的沙沙声响,落在地上的人呲牙咧嘴,胆战心惊地用无声口型说了句“去你妹的踏雪无痕”——她连忙看了看周

围:她记得君长知家里养了条爱扑人玩的大狼狗。
……………………然而那大狼狗并没有任何动静。
可能是上年纪了耳背。
白术咧开嘴,嘿嘿笑着哈出一股子白气——
那日在北镇客栈与君长知时隔几年再见,人们便也只是知道那是白术与她妹子重逢的日子,她与牛银花遥遥相望,仿佛老死不相往来,

后者目不转睛与她擦肩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其实当时她跟白术说话了。
【那东西,给你放井里了。】
“那东西”,自然是白术离开央城时,扔进君长知后院里的那堆东西——里面除了给牛银花的白术攒下的银子外,还有她的象牙牌——

都尉府锦衣卫二十八字号,真正的象牙牌。
她的绣春刀没有了,很早以前师傅说过,刀在人在——但是刀没了,只要有象牙牌,她便还算是锦衣卫,没人能用假的二十八字号牌子

取代她的位置。
没有人。
牌子是用油纸包好的,这么些年倒也不怕被泡坏了,白术越想越兴奋,踮起脚噔噔噔便跑到了君长知后院井边趴着看,正琢磨着这大冷

天的井水不会给冻结实了吧她的象牙牌哟,突然听见身边“啪”地一声轻响,她微微一愣。
“在找这个?”
清冷的声音响起,略为沙哑。
转过头去,便看见身边雪地上,一块被拆开的油纸包着个泛黄还有血红丝的象牙牌子,上古字雕刻“二十八”字号……白术眨眨眼,抬

起头。
随即便看见她家男人拥着个雍容华贵的白裘领子,身着绯红官袍,满脸面瘫在站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在冬季所以显得更加苍白却极

为俊美的脸上可见刻薄,他薄唇轻抿,居高临下地看着撅着屁股趴在井边的她。
“………………………………君大人。”
“……”
“外头鸡飞狗跳打仗呢,”白术爬起来,一个劲儿地用眼睛瞥他腰间挂着的鞭,生怕一言不合就抽她脸上了,“您不赶着去护驾,在这

干嘛?”
“不干嘛,就想看看反贼有没有胆子来君某家后院捞东西。”
“………”
“没想到,”君长知微微眯起眼,“她还真有。”
“……………………………………”

☆、第189章

站在城墙上的人, 只看见远远的一根巨大枯木从乌压压的反贼兵阵中被缓缓运出——看不见前面后面扛着木桩的人, 仿佛那木桩自己长

了脚会走似的。
城墙上的人惊呆了,傻乎乎地看着那树桩越来越近,然后“咚”地一下狠狠撞在死死闭合的城门之上, 城门发出惊天动地响, 就连他们

脚下的城墙土地都因此震动了起来!
“攻城啦!工程啦!”
“日您娘的, 那树桩子撞邪自己会走路撞城门啦?!”
“射箭!射箭!给我射!”
城门上一下子乱了起来,乱糟糟哭爹喊娘的——
而白术躲在木桩下,见燃烧着火焰的箭嗖嗖从城门射下, 能感觉到长箭“咚咚咚”入木三分钉在树桩之上使得手掌震动, 与此同时身后

立刻成了一片火海——然而北镇军阵型未乱,死伤甚微,有人倒下,后排立刻有人借上举起他的盾牌……
大军□□向前压近。
并靠着人海战术,一架架搭上了攻城梯——
“沃日!白术!你他娘倒是给老子动手!东张西望看风景呢!”
身后传来孟朝玉的怒骂,这会儿他也是紧张到忘记装孙子了——白术抬起头没看见锦衣卫也没看见东西两厂的人, 估计已经去御前护着

孟楼去了……挺好的, 免得叫君长知看到她这副模样,那还得了?而眼下只剩下一些乌合之众,哪里会是孟朝玉北方大军的敌手,城门

三两下被白术撞开!
城门后顶着门的人飞出去,挣扎着爬起来才看见树桩底下原来还有个人——就是她——举着这比她整个人还粗的树桩子哐哐把城门砸开

了,这会儿她弯着腰扛着树,月光之下看不见她的长相, 看在守门城卫眼中,她却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啊啊啊啊啊啊!”一名士兵瞎挥舞着手中的剑往后退。
“——叫什么,干.你娘,小鸡仔胆子,老子是都尉府锦衣卫,举手投降,保你不死!”
举着树桩的人扔了树桩,拍拍手,在她身后是一群跃跃欲试、就等一声令下就要如鱼贯入的数十万北方大军——她站在最前面,颇有一

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干.你娘!干.你娘!”那城卫站起来,慌慌张张道,“骗鬼啊你,你说你是锦衣卫你就是?锦衣卫的腰牌呢?绣春刀呢?飞鱼服又在

哪?锦衣卫不保护皇上在这帮反军砸门!你当我傻?!”
“……”
白术没有象牙牌,没有绣春刀,没有飞鱼服。
白术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恰巧这时候在她不远处半张脸捂在铠甲后面的孟朝玉响亮笑了声表示对她过气身份的质疑与嘲笑……白

术面子挂不住了,挥了挥手,身后嗖地飞出一只箭正中那守城士兵的脑门——
白术愣了愣。
与此同时,那些个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士兵与马蹄,嗷嗷地一窝蜂冲入城内!
……
这一夜,央城注定是个不眠夜。
家家门户紧闭,老弱妇孺在家里死死地捂着自家孩子的嘴,惊恐地看着窗户外的刀光血影;捂着孩子的耳朵,不让他们听时不时传来的

惨叫之声……
街道上,房顶上,到处都是打斗的声音,有的鲜血飞溅在窗户上,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屋外一个身影将长矛刺入另外一个身影的身体里,

一切就像是诡异又无声的剪纸皮影戏!
从始至终,北镇军无一人破名宿而入,除非是有守城要员躲入民居,他们才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不敢擅自闯入捉人——北镇

军里少不了自小央城出去的人,大家也是怕发生凶神恶煞踹开门发现里面有点眼熟,再定眼一看发现祠堂里供着自家祖先的牌位这种乌

龙的事……
灯火通明的街道。
不少闻名内外的贪官污吏被孟朝玉那个老油子趁乱清除——按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偷鸡摸狗的干掉比以后他登机了还要费心思耍心眼把

他们干掉简单得多……
忠臣的府邸之上却是一片宁静,也就偶尔有人碰巧路过,惊动里面的狗叫两声。
——比如前任一品中书省平章政事君国民老头家中,乌压压一片,仿佛连喧嚣之音都识相地绕道走……
这样夜的寂静之中。
突然从天而降一抹灵巧的黑色身影,猫儿一样嗖嗖靠近了,从最近的屋顶一跃至君府后院墙上,弓着背,看了看四周,确定没周遭没动

静,她又纵身一跃,落在院中洁白一片的雪地上!
噗。
嘎吱。
松软的雪花被踩出细微的沙沙声响,落在地上的人呲牙咧嘴,胆战心惊地用无声口型说了句“去你妹的踏雪无痕”——她连忙看了看周

围:她记得君长知家里养了条爱扑人玩的大狼狗。
……………………然而那大狼狗并没有任何动静。
可能是上年纪了耳背。
白术咧开嘴,嘿嘿笑着哈出一股子白气——
那日在北镇客栈与君长知时隔几年再见,人们便也只是知道那是白术与她妹子重逢的日子,她与牛银花遥遥相望,仿佛老死不相往来,

后者目不转睛与她擦肩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其实当时她跟白术说话了。
【那东西,给你放井里了。】
“那东西”,自然是白术离开央城时,扔进君长知后院里的那堆东西——里面除了给牛银花的白术攒下的银子外,还有她的象牙牌——

都尉府锦衣卫二十八字号,真正的象牙牌。
她的绣春刀没有了,很早以前师傅说过,刀在人在——但是刀没了,只要有象牙牌,她便还算是锦衣卫,没人能用假的二十八字号牌子

取代她的位置。
没有人。
牌子是用油纸包好的,这么些年倒也不怕被泡坏了,白术越想越兴奋,踮起脚噔噔噔便跑到了君长知后院井边趴着看,正琢磨着这大冷

天的井水不会给冻结实了吧她的象牙牌哟,突然听见身边“啪”地一声轻响,她微微一愣。
“在找这个?”
清冷的声音响起,略为沙哑。
转过头去,便看见身边雪地上,一块被拆开的油纸包着个泛黄还有血红丝的象牙牌子,上古字雕刻“二十八”字号……白术眨眨眼,抬

起头。
随即便看见她家男人拥着个雍容华贵的白裘领子,身着绯红官袍,满脸面瘫在站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在冬季所以显得更加苍白却极

为俊美的脸上可见刻薄,他薄唇轻抿,居高临下地看着撅着屁股趴在井边的她。
“………………………………君大人。”
“……”
“外头鸡飞狗跳打仗呢,”白术爬起来,一个劲儿地用眼睛瞥他腰间挂着的鞭,生怕一言不合就抽她脸上了,“您不赶着去护驾,在这

干嘛?”
“不干嘛,就想看看反贼有没有胆子来君某家后院捞东西。”
“………”
“没想到,”君长知微微眯起眼,“她还真有。”
“……………………………………”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翻之前写的细节,往下一拉发现作者有话说是:新年快乐~~~~~!!!!!
一脸懵逼琢磨我今年没更新啊咋回事…………………………
再一看日期。
赫赫。
那什么,又一年,新年快乐?

☆、第190章

眼睁睁地看着君长知把她的小心肝象牙牌子往衣袖里一揣, 白术眼角跳了跳, 而君长知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多少表情——呃讲真白术也

是确实没怎么见过他有太多的表情,直到他拢着袖子,往那站稳了微微一笑:“你过来。”
白术心里咯噔一下。
当时就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幼儿园门口拿糖骗小孩的变态大叔, 于是当时不止没有按照君长知说的那样“过来”, 反而活生生地往后退

了一步——君长知见她这副见了鬼的模样, 挑挑眉:“牌子不要了?”
要。
当然要。
但是你这幅模样,我是万万不敢问你要的……白术低下头,不敢吱声——却竖起了耳朵, 听见不远处那人一步步走来, 厚重的靴踩到雪

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白术看着那精美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头顶响起男人的声音:“本官回朝后,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原来是那

北边的探子往回报了信儿,说是在北镇王的军队里出现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明明是个女娃呢, 却像是山头里蹿出来的狼崽子, 使得一手

好箭术,身手敏捷骑射不在话下,不仅颇得忍心,还整日和众将士同吃同住……”
君长知最后加重的那四个字听得白术心惊肉跳。
“这画风未免有点耳熟,于是皇上问本官,这次前往北方,可是见着了这狼崽子?可是眼熟?模样可是同本朝大婚之日落跑的那皇后…

…”君长知用指尖扫了白术肩上的落雪, 轻描淡写道,“一般无二?”
君长知也就是数数白术的生平,但是他这语气活生生有点像在拿着剪刀修剪出墙的红杏,白术只感觉脖间嗖嗖凉风飘过——待那人的声

音到了耳边,她索性张开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大人,那野狼崽子自个儿有单独的狼窝,不跟其他臭哄哄的士兵住,贵朝探子耳朵不

好使,传报有误啊大人!”
君长知只感觉那人被逼急了,气息一窒便不管不顾撞进他怀里——当即那深沉的眸便沉了沉,熟悉的气息在怀,带着淡淡别人的血腥,

男人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唇角,竟是真的露出个淡淡笑容。
“那狼崽子成天在军队里目睹别的男性赤膊热血,可是日子过得美不胜收?”
“练兵时候都蒙着眼,不敢乱看的。”
“和孟朝玉如何?”
“清白,清白,英雄惜英雄……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里说的敌人自然是孟楼。
“那日本官见着你们喝酒可是喝得欢快。”
“故意气你的,本狼都快在你跟前翻肚皮了,大人还不将本狼叼走,本狼很气也很急……大人跟舍妹亦是亲亲我我的模样,看得着实辣

眼睛,想想一路人佳人在马车郎骑骏马护在马车外一路千山万水,本狼心中——”
白术还没说完,便听见头顶上男人轻笑一声,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紧接着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轻轻低呼一声抱住了君长知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扔进井里大义灭亲……然而接下来却是眼前一花,居然见男人抱着她大步往那后院

里空无一人的厢房里走,她愣了愣,直到整个人被放到了床榻上,细碎的吻落在眼睛上、唇瓣上,男人的手开始扯她腰带……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摁住君长知的手,嗓音颤抖之中带着荒谬:“外头在攻城,我老大要干了你老大抢那把椅子,这种严肃的时刻君

大人是不是也该严肃点……”
君长知手一顿。
“我听说方才是有个身怀怪力士兵怀抱巨型攻城木撞击城门……”
“……”
白术不敢吱声了。
压在君长知手背上的手挪开了些,趁着黑在床铺上飞快抹了一把,生怕方才掌心不小心扎了个什么木渣之类的被发现……而正当她疯狂

暗自操作之时,听见君长知在她头顶淡淡道:“自你离去,锦衣卫落寞,皇城之中先设东厂,呃那时候你还在,后来你走了东厂做大,

皇帝便又折腾出个西厂克制,一时间宦官当道,与都尉府三足鼎立,宫中别的没有,护驾阉奴倒是多得是足够你那北镇王喝一壶的……

那场面,暂时轮不到你我。”
“你现在不在孟楼面前也不怕被治个护驾不利的罪……”
“皇帝都要换人了,谁治我?孟朝玉不是还要讨好我给他继续卖命么?”
“……”
“人才自然是走到哪都受欢迎,改朝换代亦然。”君长知笑着低下头亲了被自己压在床榻上那人的鼻尖一下,柔软的唇所触碰之处一片

可爱的冰凉,“更何况早就听闻你在孟朝玉兵营之中颇得人心,骗了个一官半职,本官在此拦住了你,岂不是也有‘擒贼先擒王’的美

名……”
不愧是大理寺当官的,里里外外怎么着都是人,死的也说成活的——白术被君长知那套理论说得一愣一愣的,一下子愣是没找到理由反

驳他……
直到腰间一松,竟是腰带被扯开,白术脸一红回过神来:“你干嘛?”
屋外攻城吵杂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反倒是轻轻柔柔的雪落屋檐掷地有声,抬起眼,却见外面莹雪映照入屋内月光,男人的

眼眸深沉似海,他垂着眼看着她,淡淡道:“干上次没干完的。”
……
一个时辰后,白术恍惚听见了很远的地方吹起了北镇大军攻城的最后一道号角,从央城最外面的那道城门被她一举撞破至今,孟朝玉终

于还是率着他的大军杀至城墙脚下,仿佛是一柄利剑,如今一剑封喉,锋芒已至孟楼咽喉。
彼时。
孟朝玉若知道他座下大将此刻正从大野狼变大狼狗,背上随便掩着松落一半的被,大片雪白细腻的皮肤露在月光之下,闭着眼趴在敌军

参谋□□结实的胸膛之上,别说是举剑,就算是抬起小拇指的力气都有待商议,怕是要气绝生亡,气死前还要抓着她的脖子让她把吃他

的军粮全部吐出来……
白术感觉到男人粗糙温暖的大手落在她的肩头。
轻轻拂过她肩头垂落下的发丝,大手却黏在了上面似的,一路下滑,最终又落入了被下,消失在不知道何处的地方……
引起趴在他胸膛上闭目养神之人一阵战栗。
“怕是辰时内城才破,到时候再去露脸谢幕也来得及,”君长知停了手,替怀中人拉了拉被子盖住她肩头滑落的被,“睡一会?”
孟朝玉真的会被她气死。
白术心里默念着罪过,却也是疲惫——除了刚才被弄得狠了,浑身酸痛之外,到底还有一些个原因是行军打仗,一切从简,这几天她喝

得是雪水,吃的是凿冰开河钓来的鱼,睡得也是铺在雪上的榻……哪里敢想象如今这般松软棉被,外加身下还垫着个不怎么柔软但是好

歹够暖的人肉垫子……
这人肉垫子还是她心心念念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
美色当前,莫怪她昏庸,“女人成不了大事”这种屁话可不是她说的,这些人天天挂在嘴边就休怪自己有朝一日一语成谶。
白术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这会儿像是心终于被结结实实揣回了心窝里,整个人踏实得很……当男人的大手在她腰间细细摩挲,她趴在男

人的胸膛上心满意足地蹭了蹭,眼睁睁就要睡去,又睁开眼道:“对了,君长知,我象牙牌呢?”
在她腰间滑动的大手一顿。
君长知沉默了下,淡淡道:“白术,你别找事。”
白术:“……”
听出男人话语之中威胁之意,虽不知他想哪去了但是白术隐约也感觉到如此温存之时自己还心心念念着别的东西好像是有点不太好……

她喔了一声脑袋砸回君长知的胸口之上。
真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动作着将个冰凉坚硬的牌挂到了她的脖子上,她哼唧了两声翻身,又被小心翼翼一把捞进个温暖的怀抱,

她坠入了梦境,梦中,有她的心上人在她耳边用她熟悉的淡然嗓音道——
“待他日央城安定,本官便向你都尉府那一群戏精师父师兄提亲去,到时候八抬大轿,白马引道,迎娶你过门……”
……
“你这狼崽子,终归是要被本官叼回府上的。”
……
“到时候,倒容不得你说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wuli君公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爱死了!!!!!!!!

☆、第191章

辰时之前, 卯时将过。
天刚蒙蒙亮, 窗外便又飘起了才没停多久的鹅毛大雪,雪子打在窗棱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白术在暖烘烘的床上醒来, 发现原本靠着

的那温暖的躯体已经不再。
微微一惊, 睁开朦胧的双眼, 却是下一秒发现她要找的人正披着件厚袄便靠在窗边榻子上看书——外头兵荒马乱,他却安然稳固如泰山

,坐在那里, 挑灯看书。
白术:“……”
她喜欢上的是个怎样的奇葩。
“这么看着我作甚?”目光从未一刻从兵书上拿起来的男人淡淡道, “担心我撇下你,跑去和当今圣上邀功了?”
“瞎说什么呢,当今圣上现在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孟朝玉你指望拿成功把他旗下大将放倒在榻这点邀功?”将耳边垂落的发别至耳后

,白术笑着仿佛若无其事从床上爬起,伸手撩过小衣穿上, 深色自然, 斜瞥烛火旁男人一眼,“谁担心你。”
男人从手中书籍上方看来。
白术低下头——
只有她才知道,方才那一刻心悬起有多高,此时落入胸膛之中便有多踏实:她与君长知,两情相悦不假,这骗不了人。然而,风风雨雨

之中, 他们却甚少有机会像是寻常爱侣一般手牵手花前月下,互述衷肠……
他们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习惯“携手共进”这个词。
白术穿好衣服,在君长知懒洋洋的注视中跳下床,踩着他的大靴子踢踢踏踏去洗漱,然后又踢踢踏踏地走回来,坐到男人所在的榻子上

——后者坐了起来,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亲吻她的面颊后起身,去将她那小巧的重军靴拿来,单膝跪在榻边……
她一只踩在他的膝盖上,另外一只脚被他握在手里。
男人的大手苍劲有力,却因为放在握着书有些冰冷,在她被那略微冰凉的触感冻得“嘶”了声想要将脚往后缩时,他大手稍稍用力捏了

捏她的脚背:“别动。”
白术不动了。垂下眼看着男人认认真真地给她穿上鞋。
“君长知。”
“嗯?”
“我挺喜欢踩在你膝盖上的感觉,你以后都这么给我穿鞋吧?”
“嗯。”
“天天。”
“嗯。”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说,好。”
窗外,落雪无声。
……
辰时,天终于亮了。
只是又是一个阴天,云层厚重地压在天空,大雪飘落,屋外又变成了白雪皑皑的一大片,让整个刚历过硝烟的央城倍显安静寂寥。
街道上,商铺和老百姓家中依然门窗紧闭,只有偶尔打扫战场的北镇军三三俩俩走过,身上的铠甲因为他们的挪动发出沉重声响,这仿

佛成为了街道上唯一的声音——
直至街道末尾,君府大门“吱呀”一声开启。
马蹄声响起,一匹神貌俊朗、体态健壮的骏马迈过门槛缓缓走出,马背上的男子容貌俊美,身着一身玄色冬装,身上披着雍容黑色披风

,他神色淡漠,与偶然路过门前街道一队北镇军正面打上交道,亦无过多反应……
反倒是那些北镇军在看清楚男人身后府邸牌匾时,面色大变,如临大敌——
当他们纷纷抽出手中武器,正待兵戎相见,却在此时,见男人胸前怀中披风里钻出来张干净、红扑扑的脸,她倚靠在男人怀中,手中捧

着个暖炉,一头青丝高高竖起,眉目之间自带神采,张嘴便吆喝:“干什么干什么,冲着谁拔刀?”
北镇军众:“……”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
死一般的尴尬沉默后,北镇军一行中,其中一个胖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卧槽”支支吾吾:“老老老老老大?!你你你你你投敌

叛国啦?”
那语气不像是生气质问,反而像是在好奇“叛了咋不带上我”。
然而他话语一落就遭到了他家老大的大白眼,只见坐在马背上的姑娘伸手一捏,不规不距便将男人尖细从披风那狐裘领里抬起,让众人

看清吃他的脸:“什么投敌叛国,看清楚这是谁——官居三品,前朝重臣大理寺卿君长知,文武双全,玉树临风,那个,啊——你们这

些瓜皮是没见过君大人的鞭子怎么的,这要是昨晚不是本姑奶奶把他摁住了,他一个人能怼你们一百个头发都不掉一根!”
白术吹自家男人吹得挺开心——
并不在乎自家那些个小弟各个面如菜色:老大,再怎么着您也不能长他人志气啊?
而此时,坐在马背上,君长知听着白术这番话倒也受用,伸手拽了下披风将她的脑袋又摁回自己怀里,嗓音依然低沉微微沙哑:“见笑

。”
胖子他们干瞪着眼,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君长知冲他们客气地点点头,一扬马鞭,二人共骑一马便往皇城走——白术猫在君长知的斗篷里,越靠近皇宫,鼻尖里嗅到的血腥气便

越重,冰天雪地的气息仿佛都要被那独特的铁锈味掩盖住了……
路上滑,马走得慢,白术一颠颠的浑浑噩噩,走过长长的央城街道,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几年前,自己那样狼狈地被君长知从献祭河

神的笼子里拖出来带到央城,那个时候看着热闹繁华的街道,她满心的欢喜与期待——
对成为锦衣卫的向往,对这座城的向往,以及……曾经真心想要守护这座城,还有城里那位君主的心意。
那时候,她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这般。
白术游神之间,直到她感觉到君长知停了下来,她刚想探出脑袋看看,又被一把摁住了头:“到正阳门了。”
【过了正阳门,从天上若是掉下来一块石头,大约能砸死七八个八品以下官员……】
当年纪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术哆嗦了下,没吭声,反而是君长知淡淡道:“别看了,内城破了,满地血,女孩子家的闭上眼的好。


白术:“……”
其实来之前做好了一万个心理准备,甚至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但是。
但是。
斗篷之下她抓紧了男人的衣襟闷闷道:“君长知,看见锦衣卫尸体了吗?”
君长知停顿了下,淡淡道:“没有。”
白术“喔”了声,似放下心来,片刻之后又道:“那你要是看见了别告诉我。”
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告诉我吧,同僚一场,我哪能任由他们躺在路边……”
白术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君长知拍了拍她那瘦的能摸到骨头的背:“真没有,别想太多……你们锦衣卫的人天天脑袋别在腰带上,个

顶个的人精,怕是这会儿东奔西窜不知道躲哪去了,真蠢到这么容易死,以前早死光了,还等的到现在。”
白术听了一半就开始笑,她伸出微微冰凉的双手搂住男人的腰,脸埋进他怀里:“好久没听你说那么长的句子了,话不中听,安慰人却

是极好用的。”
君长知“嗯”了一声:“以后常常说与你听。”
两人窃窃私语之间,便已入皇城——
官道之上,再也不分三六九等,阉人与否,逃窜的宫女太监们各个行色匆匆,带着包袱……有的趁乱便逃了;破坏过北镇王的官本着祸

不及家人自己上路了……
还有些便安静地关紧了门窗,静静等待新主上位,对于他们来说,伺候谁不是伺候?
马蹄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君长知架着马,晃晃悠悠地走过了那些曾经不能够骑马走过的路,转眼来到那做金銮大殿之前——
此时他怀中人似有所感,从他怀中探出脑袋,一眼便看见了熟悉的建筑,阔别几年,它依然还是她离开时候那样——只是曾经站在大殿

前,森严警备的那些御林军不见了,白玉石梯,金碧辉煌的梁柱之上,到处是倒下的士兵,还有已经凝固正黑色的血……
新下的大雪几乎已经将他们掩盖起来。
白术吭哧吭哧地滑下马背,动作略微笨拙似的落在雪地上,抬起头。
呵出一股白色雾气。
不远处的房梁之下,大殿的门虚掩着,她曾经在那里站守过;
走廊尽头,有一口大鼓,她曾经狠狠敲击过,并扯长了嗓音,提醒兄弟们换岗了;
那沾满鲜血的梁柱,她曾经靠在上面躲避严寒的刺骨寒风;
曾经有人穿着飞鱼服,佩戴着绣春刀,笑眯眯地对她说:二十八,站班呐?里头那位今儿个又叫言官给气着啦,说话办事小心点。
“君长知,你猜孟楼还活着吗?”
白术放轻了声音问。
良久,不等君长知回答,她又自问自答似的说——
“他应该还活,孟朝玉说了留他一条命,只是他这个皇帝怕是没得当了,”白术说着,转过头看着身后也跟着下马的男人,“孟楼不会

丢了皇位便不想活了吧?”
“他若是那样决绝刚烈之人,今日孟朝玉怕还死心塌地为大商驻守边疆。”君长知上前两步,拉住白术的手,“走,进去看看。”
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身后的人脚下生根似的定在原地不肯动。
男人安抚一般笑了笑:“怕甚,莫说区区改朝换代一事,天塌下来,千军万马,狂风暴雨……”
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来啦,下章能大结局了(。)
嗨呀


☆、第192章 完结章

白术来到大殿之下, 站在百阶汉白玉石阶最末端从下往上看时, 呼出一股仿佛裹着寒霜的气……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风将那大殿

之门吹得“吱呀”作响,君长知牵着马在她身后跟着, 却并未下马。
没一会儿, 白术突然听见“哐”地一声巨响, 像是房梁坍塌之声,君长知的座驾打了个响鼻,那声音很快就被吞咽在风的呜咽声中——
不知道是哪来的宫人尖着嗓子闹了一声“走水了”, 白术微微瞪大眼急忙往台阶上跑了两小步, 漆黑的眼底映着窜天而起的熊熊烈焰,

烈焰像是贪婪的魔鬼,迅速吞噬那金碧辉煌的庙堂殿宇……
白术浑身紧绷地站在大殿跟前,先是看见烈焰之中,浑身浴血的孟朝玉夸着大步走出,过了一会儿, 从里面跟着走出来的是身上的飞鱼

服都被血染红又变深褐色血迹斑斑的锦衣卫指挥使纪云。
白术抓紧了身上斗篷的边缘……
要说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却不能发声。
纪云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仿佛跨越了沉默与千言万语之境;孟朝玉大大咧咧往那摆在屋檐下的鼓旁一站,摸了一把,指着它对纪云说:

“就它吧。”
纪云像是白术记忆中无数次曾经做过的那样。沉默地把鼓棒从鼓架上拿下,抡上一个小小弧度,“咚”地一声敲响——
鼓声悠长。
紧跟着,是皇家园林之中,寺庙内传来的撞钟之声, 悠长浑厚的钟声鸣洞,仿佛要撕碎清晨宁静的苍穹,传遍了央城每一个角落……
一切仿佛是商量好的。
纪云低下头,扶了扶腰间的绣春刀,立于大殿之前,整理飞鱼服衣襟,下巴微微扬起,声音浑厚悠长——
“天德帝,驾崩。传位,北镇王。”
这一年的冬季,白术亲眼见到了一个朝代的落寞,以及另外一个朝代的兴起,是她亲手将那扇她曾经向往的皇城大门撞开,率领千军万

马,抵入那个曾经她宣誓要守护土地……
她甚至来不及见到那个曾经逼迫她远走北方的人最后一眼,有的人说他真的已经死了,只是孟朝玉说他还活着……白术懵里懵懂的,若

是真有人问她那一日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她只能耸耸肩说,改朝换代,不若寻常儿戏,没你们想的那么难。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是天德末年的最后一场雪,再之后,便是过年了。
被大火焚烧的大殿重新兴建修葺,新主入殿,新皇登基,朝野从从前的“重文轻武”因新帝出生武王发声天平倾斜,东西两厂都尉府均

予以保留,行程前所未有三足鼎立之势……
第二天春,天道帝改年号天道元年,大赦天下,减免繁杂赋税,天下同欢。新帝登基当日,天降瑞雪,百姓曰:瑞雪兆丰年。
……
天道元年,春。
这一日,天刚亮,张灯结彩的都尉府门前便热闹了起来,
来往宫人络绎不绝之间,都尉府指挥使纪云大人背着手站在门前,仰头看着上书“都尉府”牌匾之上挂着的大红花,越看越觉得碍眼至

极……又转过头,看看身后放着的大红花轿,一想到这花轿一会儿就得往大理寺抬去,整个人的破坏欲更是蠢蠢欲动。
“纪哥儿,别惦记了。”二十一从门里探了个头,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瓜子,呸呸吐了嘴皮上的瓜子壳儿,“圣上钦点

的鸳鸯谱,您老这是舍得要嫁,不舍的也要嫁,这婚要是抢了,怕是要掉脑袋的。”
纪云立于门前,稳如泰山,面沉如水。
“别说纪哥儿,我也觉得把小狼往大理寺嫁这不怎么对路。”
“君长知那王八蛋,扮猪吃老虎,老子当初要是知道他下面没毛病,打死也不让他和咱们二十八多对视一眼!”
“嗨呀,你不让就不让啊……”
“那年中秋,他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你也没看出啥,还他妈闹要玩什么游戏,愣生生让他们亲了一下!”
“………………还有这事?”
“嗳,小二十六,你来得晚你不知道,那年中秋,我们二十八还是女扮男装,瞒天过海,打入锦衣卫内部——”
蹲在屋顶上嗑瓜子的锦衣卫们唠唠叨叨八卦开来了……今儿是个好日子呢,八卦大点声,没关系,毕竟在高位那个也是个粗人,上个朝

吼一嗓子,宣德门外都能听见说了啥。
如今都尉府上下,新的旧的,来来去去二十四人,将整个都尉府某角落偏方有意无意团团围住……闲不住的扒开瓦片往里头偷看一眼,

津津有味看着他们的同僚身着大红嫁衣,撅着屁股趴在铜镜前绞脸……
一边抱怨:“啥破镜子,眼珠子在哪都看不见,怎么看得清脸上还有没有毛?!不绞了不绞了!!”
众人:“……”
纪云抬脚走到门前,抬脚一脚踹开木门:“我来我来,长兄如父,都让开。”
铜镜前的人看着他那双大老粗手,变了脸色:“你别来,你别来……”
一阵鸡飞狗跳。
终于还是磨蹭到了所谓良辰吉时——
门外,皇家御用喜娘吆喝声,伴随着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
纪云站在白术身后,沉默了下,最终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拍得钗头乱颤……铜镜之中,白术这次却看清楚了身后那人红了眼圈,却未

等她回头,便抓过盖头,落在她的脸上。
纪云牵起她的手,嗓音低沉:“好徒儿,师父送你出门。”
白术稳稳将自己的手心放在他的手中。
跨出房前门槛,微风吹拂而来,眼前的盖头如波浪撒开,阳光明媚。
都尉府外,高头大马,那人就端坐在那匹俊马之上,绯红官服,崭新的袜靴……君长知乘骑于高大骏马之上,背着光,居高临下地远远

看着她;
白术隆着袖子,被纪云稳稳扶着,站在马下,稍稍抬起因为头上的饰品压的沉甸甸的脑袋——
突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
他也是如此这般坐在马背上,记忆中那绯红的官服和栩栩如生的威严大蟒,官服边缘几乎和阳光融成了一体。
白术记得那一天,他将她从偏远的饥荒之地带到央城……那时候,他肯定不知道这随便一带的小鬼,若干年后成了他明媒正娶,又要往

家里去的媳妇儿。
那时盛夏蝉鸣,烈焰高阳。
此时春风拂面,满城桃花尽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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