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律良缘 作者:梨花烟雨

因为手下仵作贪污隐瞒险些造成冤案的徐沧,一怒之下开展了大理寺仵作的全国选拔活动。 不可思议的是,最后竟是一名清丽绝伦的少女脱颖而出。 向上苍发誓,他的选拔绝对是公平公正,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小仵作活泼俏丽,小仵作贪吃可爱,小仵作赤子之心……嗯!小仵作什么都好。朝夕相处下,徐大人发现自己的心……动了。 原本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爱情,却不料平地起波澜,惹起惊天之变!

第一章:消息

楔子:

一轮圆月高挂,夜色正浓,空无一人的官路上却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李兄,都怪你,非说什么前面就是石花镇,定要赶路,如今月上中天,你说的那石花镇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我这都坐麻了。”

“就是,我早说过不如在那农舍歇息一宿,我看他家女儿姿色着实不俗,只要多给几个银钱,说不准就能换来,你偏偏说石花镇的白珍珠姿色上乘,更难得那万种风情,诳了我们两个跟着你,如今没有,却只换来两侧火辣辣的疼哩。”

那被埋怨的李兄没有话说,只好在马上拱手道:“王贤弟,刘贤弟,实在对不住,都是为兄记错了路径,待后日回京,珍翠楼我请客,叫上四大花仙,胡闹他个三天三夜,如此可好?”

话音落,三人一起放声大笑。笑声未歇,忽然就听远处传来几声“救命”的仓皇呼唤。

王刘二人立时色变,齐声叫道:“糟糕,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女子?莫不是遇上狐仙女鬼?快走快走,莫被她缠上。”

那李兄却是怡然不惧,坐在马上冷笑道:“二位贤弟错了,那狐仙女鬼只敢痴缠落魄书生,似我等勋贵子弟,岂是她们能招惹的?素日里听说狐仙美艳,今倒要亲眼看看,方不枉这年少。”

话音未落,就见月光下一个女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到得近前,她一下子跪在三人马前,惶急道:“奴家进香时被山贼所掳,趁着他们今夜庆贺醉酒时才得以脱身……”

一面说着,便抬起头来,虽是发髻凌乱,衣衫肥大,却难掩那张花容月貌,让三人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李公子,王公子,刘公子,竟然是你们?”

那女子惊讶了,却见三人下马,齐声震惊道:“是秋家小姐?你……你不是一个月前被响马贼……哦……啊……你逃出来了啊?”

三人话还没说完一句,眼睛已经有些直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秋家小姐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正想着这三人好歹也是勋贵子弟,平日里几家也有往来,应当不至于对自己做出不如之事,却见他们彼此间交换一个眼色,然后便逼上前来。

仿似不忍看这一幕人间惨剧,连月亮都悄悄隐入云层,大地陷入一片漆黑,无人旷野上,只余男人的嬉笑和女子凄厉无助地呼救声。

第一章

“爹,爹,看我今天带回什么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驱走了义庄的阴森,接着一身短打扮的明媚少年背着个竹筐一步跨进来,看见屋子里坐着的英俊青年,不由沉下脸,一边卸了肩上竹筐,一面冷冷问道:“县太爷不在衙门里办公,老往我们这义庄跑算是怎么个事儿?你们当官的不是都讲究运气吗?你就不怕沾染太多晦气,耽误了你升官发财?”

“我还真不怕。”

青年呵呵一笑,笑呵呵看着少女从竹筐里取出几样草药,接着是野菜,最后她将一块大骨头往青年面前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响。

里屋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不同于其他义庄里的孤苦老人,这中年人却是容貌秀雅,只可惜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更如同藏着桑田沧海般的孤寂,看了眼桌上白骨,他就皱眉道:“捡块牛骨头回来做什么?”

“爹,就是这么块骨头,你就敢断定是牛骨?”

宣素秋拿起那块骨头,咬着嘴唇不服气地看着父亲,却见宣仁乡晒然一笑,将手中通的小小苹果递了一个给县太爷,一面漫不经心道:“这是肩胛骨,这么大的肩胛骨,只有野牛才有,你用这个来蒙老爹,也太小瞧我了。”

“怎么会只有野牛呢?明明犀牛也有啊,上次你不是还画过犀牛的骨骼图给我看?”宣姑娘不服气,明明她都动了手脚嘛:“再说牛的肩胛骨也没有这么小吧?大一点的黄羊肩胛骨也有这个大了,上次县太爷送给我们的黄羊可是我亲自收拾的。”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出过犀牛了?至于野羊……”宣仁乡微微一笑,在骨头断面上轻轻一点:“你下次作弊的时候,记得周全些,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猛兽是喜欢把野羊肩胛骨啃掉一圈儿再吃肉的。”

宣素秋“啊”的一声惊叫,她以为自己磨掉骨头时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料还是被父亲一眼看穿,当下吐了吐舌头,将那块大骨头扔到院中,一边又面色不善看着迟县令道:“县太老爷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莫非又是送猎物?”

“非也,今日是来告诉宣姑娘一个好消息的。”

被如此对待,迟凌云却丝毫不恼怒,从怀中掏出一张邸报:“宣姑娘你看,京城大理寺要从天下各衙门间招选勘验本领高强的仵作,本官欲推选你……”

“不行。”

“真的?”

父女两个异口同声,不同的是,宣仁乡面色铁青,宣素秋却是喜上眉梢,接着二人伸出手,同时去夺邸报,到底宣素秋年轻手快,以毫厘之差将她爹甩在身后,抢先获得了邸报的浏览权。

“是真的,大理寺哎,如果我能够成为大理寺的仵作,不是就可以见到神断青天徐大人了吗?天啊!”宣素秋两眼都在往外冒着小星星,连邸报被宣仁乡劈手夺去都不知道。

“不许去。”

一声暴喝将宣素秋从震惊中惊醒,然而这么多年的父女做下来,哪怕是难得的暴吼,对宣素秋也早已没了半点威慑力。

做男装打扮的女孩子满脸坚定:“不,我要去,爹你当日答应过我的,没有机会我不许偷偷进京,可现在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你没有理由再阻止我。”

迟凌云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仁乡,等到素素进了京,你就来我的县衙做一名正式仵作,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官职,总好过你在这义庄安身。”

“你什么意思?”宣素秋瞪着迟凌云,这家伙就差没在脸上写下“居心叵测”四个字了。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你走了,你爹总得有个人照顾吧?”迟凌云状似无辜的一摊手,却见宣素秋皱眉道:“那也不用你来照顾。”

她说完转过身,摇着宣仁乡胳膊道:“爹爹且在这里安心住些日子,待我去了京城,安定下来,就回来接你过去。”

“不用不用,仁乡在我那里你尽可放心。”迟凌云笑眯眯说着,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宣素秋:“这是给你进京用的盘缠,二十两银子足够你在京城好好生活一年有余了,前提是你别在路上看见人就起同情心,做那散财善女。”

宣素秋怀疑地看着迟凌云,忽然疑惑道:“为什么给我盘缠?你很想我离开这里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着,你的仵作技艺眼看就要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我这照北县实在太小了,一年到头也不出大案子,就算有其它府县偶尔请你过去帮忙,又怎比得上大理寺那么多凶杀案可以锻炼?大理寺啊,天下所有重案要案都要去它那里复查,一旦有重大凶杀案当地不能决断的,大理寺甚至会派官员亲至破案,徐少卿‘神断青天大老爷’的名声不就是这么流传开来的吗?你想想,若是你能成为大理寺的验尸仵作,日后跟随他屡破要案,那份儿风光会如何?你父亲的心愿,就是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明白仵作对凶杀伤害案至关重要的作用,从而将你们这行手艺发扬光大。只要你闯出名头,不就是替他完成心愿吗?”

迟大老爷循循善诱着,中间数次遭到宣仁乡叫喊着“迟凌云,你不要妖言惑众。”之类的言语打断,他却不为所动,果然,一番话说完,宣素秋的眼睛已经不仅仅是发亮,而是彻底被点燃了。

于是宣仁乡就知道完蛋了,女儿这一趟京城之行是不可阻止的了。一念及此,心中不由郁闷,暗道别人都是棍棒之下出孝子,这孩子从小到大,我也算是严格要求,她自己爱上了这一行,我尽心教导她,也没少让她经历那些极品尸体,怎么到现在,我在家里的地位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呢?连迟凌云那厮好像都比我有话语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宣素秋进京去大理寺应征,宣仁乡心中是非常同意的,正如迟凌云所言,这孩子从小得自己悉心教导,又经过几十起凶杀案,验尸技艺已经大成,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她困在照北县,一是可惜了她这样的人才;二来,她也得不到好的锻炼机会。以她的能力,若能在大理寺做几十年的仵作,便可以为自己那本《验尸要论》拾遗补缺了,父女二人合力,为后世留一本奇书,也不枉多年来两人抛却一切浸淫此道。

所以宣仁乡本不该阻止宣素秋进京,甚至还应该大力支持她才对。然而坏就坏在他心里有一个最大的担忧,他害怕女儿进京,应征仵作仅是次要目标,而她的主要目标就是为母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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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进京

为母报仇本也没什么,可问题是那仇家实在太过强大,无论是否能够报仇成功,宣素秋都会面临巨大危险。成功了,她必要在对方报复下粉身碎骨;不成功,对方也绝不会放过她。毕竟这牵扯着十八年前的一桩旧案,一旦这案子大白天下,京城勋贵圈中将掀起滔天巨浪,对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种种苦恼却不敢说出来,毕竟这只是宣仁乡的一个猜想。到底那次醉酒后有没有对女儿说起她母亲的事,他是真的忘了。后来试探了几回,宣素秋都没露出什么破绽,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那段时间里小丫头的脾气十分暴躁狠戾,直到了一年后才平复,所以他真的怀疑宣素秋是知道了母亲的事,下定决心要复仇。

本着亡羊补牢的精神,宣仁乡在那之后和宣素秋进行了一次长谈,本是要女儿发誓一生不进京城的,然而因为父权沦丧,最后只能勉强达成“没有机会就不主动偷跑进京,但有机会进京宣仁乡也不许阻拦”的父女协议。

本来这份儿协议也挺好,宣仁乡怎么想都不觉着女儿还会有什么机会进京。谁知此时他才发觉,这协议简直就是丧权辱国,一生说话算话的老实人实在没办法背弃协议,哪怕对方只是他闺女。其实如果背弃有用的话,他绝对不惜违反原则,问题就是肯定没用。

“爹,你说说话嘛,不要老沉着个脸,你是送我进京,又不是去给我验尸……”

“住口。”

宣素秋原本想抱着父亲撒撒娇的,却被一声怒吼吓得没了声音,只见宣仁乡满脸通红,连青筋都蹦出来了,怒吼道:“以后不许这么口无遮拦百无禁忌,再让我听见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就打死你。”

宣素秋吐了吐舌头,暗道打死我这种话好像也很不吉利吧?不过老爹明显就是在气头上,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触怒他比较好。

宣仁乡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看码头在望,他的心情更加沉重,涩声道:“素素,此去京城,前途难料,你要答应我,只做好分内之事,不许多生事端,若应征落选,立刻回乡。”

“好了爹,你都说一千八百遍了,难道你就那么盼望我落选啊?”宣素秋噘嘴看着父亲,忽听身后一人叫道:“上不上船?不上的话我们要开船了。”

“上上上上上,等等我。”宣素秋匆忙喊着,抱了父亲一下便匆匆奔过去,束成马尾的长发在阳光下一荡一荡,瞬间就荡出了宣仁乡的热泪。

“路上要好好照顾自己,落选了就早些回来。”

眼看女儿已经上了渡船,宣仁乡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叫。只见做少年打扮的女儿冲自己挥挥手,转眼就消失在船上人群之中。

“苍天保佑,素素选了这条路,本就艰难多舛,甚至可能一生孤苦,求您保佑她能够平安了此一生,莫要再遭横祸……”宣仁乡就在码头上跪下,双手合十泪光闪闪的向苍天喃喃祈祷着。

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淡度日,哪怕贫苦一些也好,但总可以嫁人生子,柴米油盐的过正常人生活。可偏偏宣素秋从小就对他验尸的技艺兴趣浓厚,到最后,任他如何阻止,漂亮小姑娘还是走了这条路,把自己当做男孩儿一般,直至长大。每每想到此处,宣仁乡都只能感叹自己做父亲的失败,觉得很对不起妻子。

“仁乡,素素走了?真是的,我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没赶上,县衙里忽然来了件公事……”

宣仁乡猛然回头,目中喷火地看着自己这同年好友,不,是损友。许是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迟凌云紧急停了步子,试探着陪笑道:“那个……你看素素都走了,义庄那地方怪阴森的,是不是搬去我那里……”

“迟凌云,我和你拼了。”

绵羊也有急眼的时候,更何况此时的宣仁乡,看着这个导致女儿进京的罪魁祸首,老实人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便猛地扑了上去。

“这就是京城吗?好高的城墙啊,连城门都这样大。”

从车辕上跳下来,宣素秋满眼惊叹的看着眼前高大城门,直到车夫提醒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在身,连忙付了钱,便往城门飞奔而去。

“这么俊俏的后生,真不知是谁家父母生出来的。”车夫看着那个活泼背影,忍不住艳羡说了一句,然后将车钱装进怀中,一甩鞭子,马车便拉着半车货物悠悠往城门而去。

也不知问了多少路人,直跑了一上午,就连宣素秋这在山上野惯了的年轻人,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用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然而当她抬起头,看到高悬在大门上的匾额时,不由整个人都笑开来,一双剪水明眸都笑成了月牙儿。

徐沧便是在此时迈步踏过门槛。一抬眼,面前一个少年正弯腰欢笑:光洁白嫩的额头微凸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眉如柳叶,目似寒星,高高挺直的鼻梁下是两片嫣红润泽的薄唇,因为欢笑而咧开,露出里面编贝似得白齿。

饶是阅美无数,且自己本身就是相貌出色,徐沧仍微微失了下神,暗道这是谁家少年?怎么跑到我大理寺来了?看模样却又不像是喊冤告状。

下一刻,目光停留在对方优美白皙的脖子上,徐沧微微一震,作为被百姓们誉为“神断青天大老爷”的大理寺少卿,他没理由怀疑自己的眼光。

双目微微眯起:有意思,竟然是女扮男装吗?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怎会跑来大理寺?似她这般容貌,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才不会招惹是非吧?

这些念头只是顷刻之间,徐沧的脚步不过微微一顿,便若无其事走下了台阶,一面问身后随从道:“就只有这些人了吗?”

那随从名叫初一,闻言正要禀报,就见不远处那个美得惊人的少年快步走过来,对着徐沧抱拳施礼,然后含笑道:“敢问这位大人,听说大理寺要招收仵作,我要怎样才能报名?”

第三章:预测

“你?当仵作?”

不能怪初一惊叫出声,他毕竟没有他主子的城府见识,看见这么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哥儿竟是来应征仵作的,如何能不震惊?这样漂亮的孩子,是什么样天杀的父母竟然忍心送他去做那见不得光的活儿?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就连徐沧,年纪虽轻却是历经世事的堂堂大理寺少卿,此时都微微挑了眉毛,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宣素秋几眼,他沉声道:“你要应征仵作?”

“是啊。”

宣素秋干脆利落一点头,由眼前这位大人的官服她可以猜出对方是官儿,不过具体是什么官儿就猜不出来了,反正这么点儿年龄,大概也就是个八九品的小官儿,就算是进士及第,撑死了也就一个七品的官员吧?但这身官服却似是比县太爷的那身漂亮,果然京官就是比地方官儿得意。

心中想着,对京城两眼一抹黑的宣素秋果断开始和徐沧攀交情:两人能在大理寺门口相遇,这就是缘分啊,自己不求着对方能帮忙营私舞弊,但万一有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咨询咨询总是可以吧?

“叫什么名字?几品官啊?家离京城远不?还是说你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说做就做,宣素秋抹了一把汗水,就在大街上和徐沧唠起了家常。

“喂!你这人也太……”初一不忿,自家主子可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的真正主事人,是你想攀关系就能攀上的吗?

谁知不等说完,就被徐沧摆手打断,只见他盯着宣素秋,沉声道:“仵作身份虽低,却是关系人命之重,其辛劳腌臜,责任重大之处,你可知晓?莫要觉着此事好玩,便跑来任性,一经查出,是绝饶不了你的。”

“别瞧不起人啊。”宣素秋伸手在自己挺俏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我们县一旦有了凶杀案,都是我和我爹检验的,在这方面,我不敢说是天下第一,毕竟还有我爹在,但能胜过我的应该也没有几个。”

“好不要脸,你的意思是你爹天下第一,你就是天下第二?”初一又忍不住了,摊上一个不喜欢说废话的主子,他就得负责帮主子把他想说的废话都说出来。

“我没这么说,民间藏龙卧虎,我也不敢太托大。”

宣素秋顽皮眨眼,果然就见初一跺脚道:“我的天,你这还不叫托大?那你要真托大起来,岂不是要吞天?”

“够了。”

徐沧轻斥一声,然后看向宣素秋:“既知后果,我不拦你,进衙门即可报名。”

说完转身左行,初一在后面跺了跺脚,对宣素秋做了个鬼脸,小声道:“你进去吧,到时候让人发现你是故意来玩的,看不把你打出来。”

“哎……”

宣素秋本想找个对京城熟悉的人作为依靠,却不想人家压根儿不给她机会,冲着徐沧吐了吐舌头,她冷哼一声,自语道:“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我也长得很漂亮,也没像你那样嘛。”

话音落,却又垮了肩膀,喃喃道:“好吧,我承认作为男人来说,你比我好看多了,明明是副俊秀雅致的皮囊,偏偏周身竟有一股铁血气,莫非是出身军伍?嗯,出身军伍的话,怎会来大理寺做官呢?”

咕哝完了,抬头看看天色,宣素秋立刻又着急起来,急急忙忙上了台阶,看着衙门两旁站得笔直地衙役,她有心再结交一下,可一看那比徐沧还要“生人勿近”的脸色,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就是这几人吗?”

看着桌上文书,徐沧揉了揉眉毛,有些烦恼地问道。

“是啊大人,经过那三关初测的,就只有这十二个仵作。”初一恭敬回答,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眼睛放光道:“大人,您一定想不到,这十二个仵作里,昨儿那个漂亮小哥也在其中。没想到他真不是过来玩儿的,不过这也没什么,接下来复测那关,我估计他看见第一关就要哭了。”

那个女孩儿竟然真的通过了初测?

初测分为面试和笔试,面试没什么,基本上只要没有重大残疾就能过关,笔试却是真正考验应征者对仵作工作各种规则要求的熟悉程度以及对方验尸报告的书写,可以说,能过这两关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夏朝之前,仵作的身份十分低贱,多由奴籍贱籍的人选担任,上面设验尸官,仵作检验尸体后,将详情上报验尸官,由验尸官书写尸检报告。

而大夏开国皇帝出身微末,父亲便是因为仵作马虎大意而冤死,所以到大夏朝,仵作和验尸官两职合并,脱去贱籍,为的就是鼓励其用心认真。然而因为这项活计是和死人打交道,到底为人所不齿,因此即便关系到人命官司,仵作依然是不入流的小吏。

初测徐沧没有参加,此时听了初一所言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在意,心里其实很同意初一的话:那么干净漂亮的女孩儿,能够过初测,想来应该是家中有人从事这个行业。但真正验尸的腌臜和压力她又哪里清楚?在自己设下的复测三关中,她肯定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老伯,大理寺的仵作,那应该是全国最高级的了吧?为什么现在又要征召啊?”坐在台阶上,宣素秋拿根草棍儿来回摆弄着,见身旁坐在马扎上的老头儿同样是副百无聊赖地模样,她那自来熟的毛病就又犯了。

“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只知前任仵作不知怎么搞的,害大人险些断错了案子。你也知道了,咱们大理寺正卿因为年老多病,所以只是挂个名儿,日常一应大小案子都由少卿大人处理……”

老头儿大概也是真的无聊,宣素秋主动搭话,他便趁机唠起来了。只是还不等说完,就听宣素秋惊叫一声,接着欢喜道:“少卿大人?可是那位被誉为神断青天的大老爷?”

“就是他。”老头儿脸上全是自豪地笑:“怎么?连你这个俊后生也知道我们大人?”

“那怎么会不知道呢?徐大人的神断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尤其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宣素秋激动地直点头:“实话不瞒老伯,徐大老爷可是我最崇拜的人,哎呀,一想到过关后就能在他手下做事,成为他断案的重手,这心里还真是有些激动……”

不等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一里地外的验尸房门被猛地撞开,接着一个仵作跑出来,撑着墙壁拼命地吐,吐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向这边走过来。

第四章:出乎意料

“又一个。”

老头儿摇头叹气,站起身走到那尸房前往里看了看,然后走回来,看了眼宣素秋,诚恳道:“我说小哥儿,你还是算了吧,你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比你老成?可到现在为止,只有三个人进去超过了一刻钟以上,并且没有吐出来。你这么漂亮干净的孩子,能比得过他们?趁早儿放弃吧。”

老头儿苦心劝着,不是他多嘴,实在是这具尸体的布置就有他一份儿功劳,老东西太清楚那尸体恶心肮脏到什么地步,徐沧派他在这里,本就是为了监督的,一旦发现应试仵作清洗过尸体,他还要负责进去将尸体恢复原样,谢天谢地,目前还没有遇到这样负责尽心的仵作,不然他真不敢肯定自己再布置一次的话,会不会吐出来。

当然,这样可怕的活计,赏钱也很丰厚,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谁愿意遭这个罪啊。

老头是出于好心,不过宣素秋当然不会领情,站起身活动了活动手脚,她哈哈笑道:“没事儿,我十岁那年跟着我爹验过一具尸体,那才叫一个凄惨呢,当时我吐的胆汁都出来了,还不肯走,到底坚持到最后,后来我大病了一场,我爹说是吓得,为此还自责了好长时间,可经过那一次后,我就真正的百毒不侵了。”

一边说着,她还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接着喃喃自语道:“可算是轮到我了,爹说的没错,年纪轻就是吃亏。唉!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赶紧验,验完吃饭去。”

“你连早饭都不吃,就是怕吐出来吧?就这样还张罗着进去?验完还想吃午饭?我保证你恶心的三天都吃不下饭。”

老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宣素秋,却只见她摆摆手转身而去,长长一束马尾随着她的步子左右摆荡,看上去就透着那么一股子飒爽英气。

“老伯,我不吃早饭不是因为这个。”

风中传来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老头儿更加诧异,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为什么?”

“因为快没钱了。”

传回来的答案不但把老头给震住了,就连月洞门外一直站在暗处,观察所有人表现的主仆二人也被雷得外焦里嫩,伶俐小厮数度张口,最终却仍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初一此时的心情是很有一些期待的,他不停用一只脚在地上蹭,就跟公牛要发飙前的热身动作似得,嘴也不闲着:“哎!少爷你猜猜那个宣素能坚持多长时间?我猜他连眨眼功夫都撑不住。哦,现在已经过了眨眼功夫哈,那肯定坚持不过弹指……唔!还没出来吗?好……就给他半盏茶时间,哎呀少爷,半盏茶时间会不会太长了?有些残忍哈……怎么还不出来?总不可能坚持过一盏茶去吧……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比前面那些仵作还厉害……少爷,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奴才强烈怀疑她吓昏过去了。”

徐沧冷冷瞪了一眼自己的话唠随从,然而心中也生出几丝担忧,略一沉吟,他便闪身出去,不顾看门老头和现场十一个仵作瞪大了的眼睛,快步来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谁啊?我还没验完呢,你们没说过要限时间啊,不会到我这里就改规矩了吧?我说咱们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屋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似乎说话的人是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巴。徐沧冷冷看了初一一眼,却见自家小厮张嘴瞪眼,如同一个石头雕像般呆呆站在那里,一副被雷轰了的模样。

此时此刻,就连徐沧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公告天下招收仵作,将近二百人报名,然而能够通过初测的仅有这十二人,这令徐沧十分失望。然而他没料到,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在月洞门外站了两个时辰,十二个仵作的表现令他越来越失望,甚至心中已经做好了“矬子里头拔高个儿”的悲观打算。

徐沧做事颇有些追求完美,这才有了被万民赞誉的“神断青天”。他明白仵作在凶杀案中的重要性,所以在上次仵作受贿谎报尸检情况,险些导致他断错案后,就悍然行文天下广招仵作中的贤才。

如果可能,他当然想要一个品性高洁,观察入微不出错的完美帮手,可这东西不是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样儿的都可以命匠人打制。统共就这些人才,没有一个能达到他的要求,不凑合还能怎么办?

谁知就在失望已经变成绝望之时,那个最不被他信任的少女竟会给他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呆在房间已近两刻钟,答话的声音还能如此平稳,甚至除了小小惊讶抗议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情绪,仅这一点,就比之前所有的仵作都强出老大一截了。

这个女人……会给我更大的惊喜吗?怎么做到的?连男人都无法胜任的工作,她是怎么能够做到这一步的?

徐沧心中默想,忽听身旁初一小声道:“少爷,那个……你不觉得……这里很臭?臭的要让人作呕吗?”

初一那也是跟着徐沧征战天下破过小小几十起案件的,连他都受不了这股味儿,可以想象尸房中会是什么情况。

徐沧不语,初一沮丧地垮了肩膀,但旋即就挺直腰板:熬吧,大不了熬到那个宣素出来,他就不信了,那小子总不可能在里面呆上半个时辰吧?不能陪主子同甘共苦的小厮不是好仆役。

刚想到这里,就见徐沧忽然跨出一步来到门前,初一猛地瞪大眼睛,颤声叫道:“少爷你要干什么?”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实是无情的,当看到自家少爷毅然推开门走进房间中后,发誓和少爷同甘共苦的小厮也终究是背弃了诺言:他不能进去,会死的,一定会被熏死的,呜呜呜少爷你不要怪我……

其实如果初一此刻能够大胆冲进去,他就会看到一幕奇景:他那向来定力超人,喜怒不形于色的少爷,此时一张脸竟然也微微发白了。

第五章:好手段

造成徐沧变色的罪魁祸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给别人造成了多么大的视觉,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清洗着尸体,然后用黄纸在女尸的两腿之间一抹,将那几条蠕动的白色物清除掉,随手丢进脚下的竹筐里。

徐沧的喉头微微动了一下,强行抑制住呕吐,现在他有些理解那几个狂奔出去呕吐的仵作了:原来自己这么不是东西吗?这种考验确实太惨无人道。他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窗,有些担心下一刻就会有雷轰到自己头上。

“咦?是你?”

略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徐沧扭回头,就看到那个一直在尸体旁忙碌的宣素终于抬起头来,她口鼻处蒙了一块厚厚的黑巾,此时只露出额头眼睛,上面满布了汗水,眼神却依然清澈干净,还带了一点遇到熟人的喜悦。

“大理寺的官员都这么厉害吗?”宣素冲徐沧竖起大拇指,然后手上一个奇怪的分开五指的牛皮套子,用她干净的小手伸入怀中,取出了另一块蒙面黑巾,向徐沧扔过来:“捂住鼻子嘴巴,味道能轻些。”

徐沧连忙接过,接着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块黑巾,不同于蒙面三角巾,这块黑巾是长方形,四个角各有一条带子延伸,看来是用来绑在脑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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