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钟毓被他一拳打的口腔出血,也没什么脾气,去洗手间水龙头那儿简单地冲了会儿,折回来一起等着。
三点多的时候,休息室那边,江老爷子被告知不用参与献血,在司机的陪同下,先一步走了。手术室外边,欧阳菁和徐梦泽因为没事,也先后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越来越安静,夜里的医院走廊越来越冷,寒风不晓得从哪儿吹来,透着股阴森气。
褚向东坐不住了,抬眸看了陆川一眼,在心里无声叹气。
陆川觉得时间很难熬,每分每秒都如此漫长,漫长到让他心慌心悸,心沉沉往下坠,低着头,脑海里还不断地浮现出九中操场那一晚,那一幕。
那一晚天色深蓝,晚风拂动,女孩儿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的,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草坪上,扭头和他对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无奈。
“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是我的靠山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不敢和他闹翻,知道她不敢和他做对,知道她需要在他的护佑下校园生活才能更加顺遂……
可是他做了什么?
因为知道这些,他一直肆无忌惮,逼迫欺负她,占她便宜,让她为难。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想要给一个人道歉忏悔,想要守在一个人身边,想要跟她掏心掏肺地说些话,想要告诉她,对不起,所有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
可现在,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都没办法做到,因为她在里面……
一定很疼吧?
她一定很疼。
只想到这一点,他那些愤怒澎湃的情绪便随时冲往爆发的边缘,恨不得杀人。
“啪!”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陆川满腔思绪骤然停掉,猛地站起身,看向了那扇依旧闭着的门。
几分钟后,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朝江志远说:“还算顺利,切除了三分之一脾……”
后面的话,陆川没有听下去。
他扭头走出了急诊科,仰头看一眼大雪纷飞的寂静夜色,猩红眼眶里,热流涌动。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钟毓停在了他一步开外,看着他微仰的头,挺括的肩,僵直的背,许久,声音嘶哑说:“对不起。”
“……不用。”
陆川没回头,声音冷硬,含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只需要转告她,让她给我等着。”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江钟毓说不出什么帮着开脱的话,许久,喉头动了动,转身走了。
*
凌晨六点。
江家。
保姆开了门,很意外地唤了声:“少爷?”
江钟毓没理,低头在鞋柜边换了鞋,抬步往楼上走。他脸色很差,大衣的肩头和后背都湿了,头发也被落雪打湿,因为在外面太久,清隽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青色,嘴唇都被冻得微微泛紫。
三楼走廊上,灯还亮着。
他没进房间,坐到了外面小客厅的茶几上。
江钟灵一晚上都没睡,听见动静纠结了一会儿,开门出来对上他脸色便被吓了一跳,状若随意地问:“你昨晚出去了?”
“嗯。”
江钟毓点点头,声音冷淡。
江钟灵一颗心却提了起来,她甚至没办法再打哑谜,声音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江沅?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江钟毓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觉得,她在被你们群殴之后,应该怎么样了?”
“我……我们也没做什么……”
“啪!”
回应她的,是狠狠一耳光。
江钟毓挥出的一掌毫不留情,力道之大,让江钟灵直接“啊”一声趴在了茶几上,可,不等她从那种巨大的震颤和愤怒里回过神来,便听见江钟毓冷冷地开口说:“她死了,你到底有没有做什么,留到警局里对警察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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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精细照顾到这种地步(二更)
“死……死了?”
江钟灵一手捂着脸,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喃喃自语半晌,猛地摇了一下头,大喊:“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好好的,哪有那么脆弱,被踢几脚而已,不可能有事!”
“啪!”
回应她的,是又一个耳光。
江钟毓冷着脸,因为她死不悔改的语气,胸腔都起伏抖动,低垂眼眸看着她,一字一顿,咬着牙道:“踢几脚而已?踢几脚会踢到脾破裂大出血?!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
连着挨了两巴掌,江钟灵整个人都懵了,脑子嗡嗡响,再听见他这句话,眼泪一下子滚出来,跌坐在地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只一个劲儿喃喃道:“死了?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她穿着睡裙,披头散发,流着泪自顾自低语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拽住了江钟毓的裤腿,哭哭啼啼道:“不,哥,她不会有事的,没有死对不对,你是吓我的对不对,对不对?!你说话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楼道口,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女声。
江钟毓侧头看去,便瞧见这个家的女主人穿一件黑色绑带大衣,一手挎包,脸色错愕地问。
抬眸看见她,江钟灵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尔后,就好像濒死的人看见救星一样,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过去,一把扯住她的大衣衣摆,情绪崩溃地说:“妈……妈,怎么办,我打死人了!”
“……你说什么?”
臂弯里的小包砰一声落地,唐琳脸色一僵,盯住了江钟灵。
她出身普通,医科大学毕业后到了江家的医院上班,凭着自己的努力一路坐到妇产科主任的位子上,本质上,是一个极其自尊且骄傲的人。
如果说这一生做错过什么,无非是信错了江纵英还嫁给了他,从一朵高冷带刺的红玫瑰,变成了男人不屑一顾的蚊子血。
无数次想离婚,无数次妥协,直到如今,不再奢望那一个转性,而她,也能在风流一夜之后,若无其事地回来这个家。
两个孩子,因为江钟毓模样随了父亲,她从小不喜,母子关系趋近于陌生人。至于这个女儿,因为爱撒娇又知道黏她,平时她会多有纵容。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孩子会在外面闯出这种乱子。
一手抚住心口平缓了一下呼吸,唐琳按捺住满腔翻涌的情绪,俯身,一把攥住了江钟灵的胳膊,厉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
直到这一刻,江钟灵才想到,她母亲,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
她仰头看着唐琳冷白而错愕震惊的脸,“哇”一声,崩溃大哭起来。
这个明显问不出什么,哭的还惊天动地,唐琳太阳穴突突地跳,抬眸又看向江钟毓,面容冷肃地问:“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
江钟毓定定地凝视她几秒,一言不发,抬步回了自己房间。
摔门声在身后响起,唐琳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极为难看。
“妈……妈,怎么办……”
江钟灵的哭求声,勉强将她从那种怔忪的情绪里拉回来,她手上使力,猛地把江钟灵从地上拉起来,隐忍怒气和烦躁,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说清楚了!”
*
医院。
住院部外科,双人病房。
六点多,窗外天色微微泛白,纷纷扬扬的大雪,却没有停的迹象。
室内有暖气,温度在二十五度左右,因为窗户紧闭,便一直是暖融融的,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窗外的天寒地冻,都不真实。
护士换完药出去,江志远朝病床上看了眼,眼眶便又一次泛红。
孩子出了手术室后醒过一次,时间不长,只短暂地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地呢喃了一声“难受”,便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会儿,人还没醒过来,因为汗水浸湿而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被他拢到了一边,便露出了她红肿且泛着一道道清晰指印的脸庞。即使在睡梦中,那两道秀气的眉也紧紧地拧着,脸上冷汗一层又一层,偶尔有表情,都是惊惧苦痛之色。
他这个当父亲的,真是无能啊……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了一下,江志远努力地克制着情绪,开口朝床尾的陆川说:“你帮着看一会儿,叔出去一下。”
陆川一直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好像个冷硬的雕像,要不是因为一双眼睛一直落在江沅的脸上,要不是因为那双眼睛里布满赤红的血丝,他整个人,都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志远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微微抬了下头,“嗯”了声。
答话的时候,眼睛也没从江沅的脸上移开。
“……哎。”
事到如今,江志远还有什么不明白,可是心乱如麻,他顾不得去理顺那么多,心里默默地叹着气,推开门出去了。
欧阳昱和褚向东都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齐齐起身。
“人醒了吗?”
欧阳昱率先问了句。
江志远摇摇头,“估计还得一会儿。你们也跟着守了一夜,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什么也没讲,欧阳昱却不能毫无表示,开口说:“昨晚这事情的经过和原委我都已经清楚了。江沅同学发生这样的事,作为班主任我实在羞愧。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学校,一定给江沅同学一个公道,无论你们想如何追究处置,我这边也会全力配合。KTV那边,我已经让保留监控了。”
“这些,等孩子醒来,再说吧。”
心绪繁杂,江志远点点头,应了一声。
欧阳昱晓得他需要考虑整理,便没再多说,叹口气道:“那我先去学校一趟,江沅同学要是醒了,您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过来。”
“我送送您。”
江志远点点头,说。
*
目送两人往电梯口走去,褚向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步到了病房外面。
站门口纠结了一下,他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只走了两步而已,便下意识停住,没再往前了。
他看到——
陆川背对他坐在床边,弓腰低头,正在用手解江沅床边的集尿袋。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过吧?
他会有这么一天,对一个女生精细照顾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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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您是江沅同学的父亲吧?(一更)
不好打扰,褚向东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陆川其实感觉到他进来了,帮着江沅倒了集尿袋,起身去卫生间里洗了下手,他便推开门到了外面。
“川哥。”
见他出来,褚向东连忙道。
陆川朝他露出个笑,声音沙哑:“跟着跑了一晚,你也累了吧,回去歇着。”
“你呢?”
“我等她醒来。”
想也知道是这样,褚向东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却没说自己回去,而是开口问:“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要不我回去帮你拿一下充电器什么的?”
“你不困?”
陆川抬眸问了句。
“嗨——”
褚向东一笑,“这状况,谁睡的着呀,我回宿舍一趟吧,你还要点什么?”
“就充电器,其余的你看。”
“行。”
点点头,褚向东没再停留,冲他一扬下巴,抬步走了。
下了楼,风雪兜头扑了一脸,他打了个冷颤,突然想起来,木熹微那边还等着江沅的消息。
昨晚,将事情告知给欧阳昱以后,木熹微宿舍四个人,一直都没睡着,凌晨两点,木熹微在秦梦洁的催促下,给欧阳昱又打了一个电话,却没得到什么消息。
欧阳昱只说这件事随后处理,语气却很冷。挂了电话,木熹微又纠结了半晌,只能打电话给他们班一个学习不错的男生,问了褚向东的号码。
褚向东也没多说,只说江沅昏迷了,进了手术室,出来后他发短信报平安。
听闻这消息,木熹微哪儿还有睡意,等了一整夜,手机响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到手机,紧接着,便看到新进来的一条短信。
褚向东:“江沅被她们几个打的脾破裂大出血,做了脾切除手术,现在还没醒。”
一句话映入眼帘,木熹微脸色怔怔,喉头不受控制地耸动了一下。
她大脑是懵的,整个人还没从那种震惊难受中回过神来,又看到褚向东发来的第二条短信:“你让秦梦洁自求多福吧。”
“熹微,是有江沅的消息了吗?”
宿舍里电已经来了,邓婵娟离得近,看见了木熹微脸色变化,又见她拿手机,便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木熹微“嗯”了一声,垂眸看向惴惴不安的秦梦洁,说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褚向东说,江沅脾破裂大出血,做了脾切除手术,还没醒。”
“啊——”
其余两个女生,不敢置信地轻呼了一声。
秦梦洁却压根发不出声音了,她看着木熹微,因为恐惧,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嘴唇颤了半天,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了满脸。
*
医院,病房里。
点滴发出细微声响,江沅眼眸紧闭,静静地躺着。
她在睡梦中,眉头拧的很紧,额头一直往出渗着细汗,都没停过。
陆川坐在凳子上,按压在自己腿面上的一只手微微发颤,喉结因为克制情绪而耸动,半晌,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低头平复心情,很意外地,手指隔着一层布料,触碰到裤兜里的东西。
他将小小一个方形盒子拿了出来,抬手打开,静静注视着里面那一条泛着冷光的铂金项链,项链的坠子美好大方,是年轻女孩很喜欢的四叶草。
他想给她的幸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陆川微微闭了下眼,收了项链,又抬眸看向了躺着的人儿。
江沅一只手露在薄被外,他下意识抬起手覆了过去,微凉的指尖,轻轻握住她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