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夫人?您来给我们爷送饭啊?倒是真难得,平日都看不到您的。”

又对着一众石化中的官差介绍。

“这是我们家少夫人,漂亮吧?可是我们爷的心头好呢,都客气着点。”

宁初二就彻底哭出来了。

那一日的骄阳很美,散落在尘埃中的节操碎的七零八落。便是想重新拼好再捡起来,也是个任重而道远的活了。

自衙门回来的路上,连十九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的。任由宁初二如暴躁的小猫一样,扣着轿内的流苏。

她含着眼泪说:“你就不是个东西,也不给我找补个台阶下。”

他心情甚好的捏着她的小脸。

“不是叫姐夫吗?对小姨子我可没那么多的同情心。”

“…你,我那是不想让你丢脸嘛。”

“那带着封涔去打架,将狗屎丢到张永的脸上就不丢脸了?”

连小爷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歪在一旁。

“下次再找封涔,就别想我管你的破事。”

宁初二就不说话了。

饶是小两口闹了点别扭,最后还是去了吏部的衙门。

张永一听说连十九来了,倏的一怔,自里面将人给迎进来。

“这是哪里来的风,怎地把贤侄给吹来了?快到屋里坐。”

连十九温润拱手。

“张大人同我父亲一直私交甚好,原本就该多走动走动的。”而后伸手一指宁初二。

“这是拙荆,来给张大人见礼。”

宁初二也挺乖巧的福了一礼,被张永虚手一托到一旁坐了。

两盏香茗入口,张永有些犯嘀咕了。

要说前些日子那场事,着实让他恼了许久。那一嘴的…便是用竹盐刷了许多次,吃饭时还犯着一股屎味。

连十九曾着人来打过招呼,说那日的人同他有些瓜葛,请他担待些。

他当然是不愿的,只是碍于连家在朝堂的地位,给了几分面子。

如今他自己找上门,少不得要端一端长者的架子,就问道。

“贤侄难得来这一次,可不是光为了来喝茶的吧?”

连十九含笑。

“自然也是有事,同伯父打个商量的。”

打商量?

无疑就是牢里的那一个了。

张永在朝中,同右相的关心甚好,这次突然冲出一名‘刺客’。若说是同连府有关,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

再观连十九的样子,明显是来做和事佬的,面上的神情越发多了几分高傲。

“贤侄有话但说无妨,只有一点,不谈公事,只论私情。贤侄要是来叙旧的,本官自己欢迎,若是上次的事。”

他抬手缀了一口茶水。

“只怕得让你父亲走上一趟了。”

可叹封大谷主的一次孩子打架,就这么生生被当成了朝廷党羽纷争。真不知道他知道了之后,得往地上吐多少口口水。

宁初二未及事情闹大,不由看了连十九一眼。

感觉到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慢条斯理的对张永说。

“侄儿此番,本就是为了私事。前些时日,我小舅子宁清明…”

宁初二的脸黑了一下。

就知道这人记不住几个名字。

不由拽了下他的衣袖,小声提点道。

“我弟弟叫中秋!”

“中秋跟清明又没差几天。”

差好几个月呢好吗?

连十九点点头。

“我小舅子被您孙儿带去的人给揍了。原本就是些小孩子的闹剧,无伤大雅。只可惜,连带了城中一家无辜的百姓也遭了难,不单将人家的摊子给砸了,连人也给打的动弹不得。”

“可恨我那小舅子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就找了自家的表哥为他出头。侄儿听说之后也是万般恼火。为人臣者,上敬君主,下怜百姓。姜家父女是百姓,张大人府上的家臣也是为主子办事,实在不该这样大打出手。这拳头打在谁身上,那都是疼的。”

张永的整张脸色都变了。

连十九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

“家风不严,没能管教好孩子,是我这个做姐夫的失职。若张大人硬要安上个刺客的名头在这件事上,小侄也无话可说。只是少不得要将这事同圣上只会一声,不然还以外我连家同张大人不和,总是不好听的。”

张永连茶盏都端不住了。

身为朝臣,在家地盘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压根就没往其他的地方想。

再加上他那孙儿半个字也没吐,确实就有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的意思。

连十九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还未待再说,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人。

个子小小的,一身明蓝锦衣,模样生的异常清秀,只是脸上挂了好几处彩头。

刚一进门就坐在他跟前哭了起来。

“张大人是么?您孙儿打我。”

正是连十九的亲小舅子,宁初二的幺弟宁中秋。

宁初二看着自己弟弟哭啼吊嗓的可怜样,只想问一句,那嘴角的淤青,是怎么画上去的?

张韵儒今年也十岁了,眼瞅着明年就可以求了宫里的贵人进太学读书。太学里的先生张仲文,又很是有些酸腐,最见不得这等欺善怕恶之事。

五年之后的举荐文书还等着这人说好话呢,这要是在这节骨眼上闹出这么一出,岂止让人笑话那般简单。

连忙站起身,一脸愧疚的将孩子抱起来说。

“可是我们家小混蛋不醒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莫哭了,等韵儒来,我必然是要好好惩罚他的。”

宁中秋眨巴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点头。

转而乖巧的拉着张永的衣袖说。

“封封还在牢里面。”

“老夫这就放人。”

左右这事再托下去,他也捞不着半分好处。再说那里面的人又特别能吃,早出去早好,没的让连家再反咬他一口。

连小爷拱手,少不得要客气一番。张永自叹自己年老,没有管教好孙儿。

屋内的气氛显然又回暖了。

及至将他夫妇二人送出门,连小爷方郑重的又施了一礼。

“张大人留步,小侄其实亦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再客气下去,着实不好意思了。”

事已至此,张永哪里还会说什么,只是笑颜。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哪里有那许多计较。”

连十九便笑了。

“自来知道张伯父是仁善的,您脸上那坨狗屎就是拙荆丢的,这也是侄儿为何带了她来的原因。”

言罢,让宁初二俯身福了个礼。

“既然伯伯不与计较,小侄便承您这份情了。令孙的事,保证只字不言。”

第六十五章 连小兽的辛酸

这么一场闹剧,就这样在张永恨不能发,口不能言的情况下收了尾。

其实宁初二那个时候就该发现。

连十九确实喜欢和稀泥,但是在她的事上,他从来是不怕得罪人的。

封涔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只是对于自己被连十九捞出来这件事,很是恼火了几天。

最后,干脆熏了一身桃花,骑着小白马回祀风谷了。

不久之后,宁初一也跟着消失了。

宁初二离了连府,在不大的钦天监上下逢迎,只一年的时间,便让自己成熟到学会了一切的插科打诨。

连十九曾笑言,她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原该丢到人堆里历练历练。

可是当她真的‘长大’之后,他又总觉得那张笑脸那样刺眼。

那不该是她的笑容,因为那样的笑,让他觉得心疼。

回忆,即便是那样令人捧腹的过往,依旧带着淡淡的哀伤。

连十九将初二拢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

“今晚别走了,住在这儿吧?”

这屋子空了这么久,也只有她回来了,才觉得有了家的味道。

宁初二张了张口,想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官场这一年,她才真正知道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连家越是风光,越要处处小心。

只是那个怀抱那样温暖,温暖到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酣甜一梦,她恍若又回到了那个飘雪的倚梅树下,懒坐闲庭的日子。

他松着下朝还未及换下的朝服领口走过来。看见她撑起的纸伞,淡笑着用手拨到一旁。

“不冷就略站站,冬雪寒梅,本就是最好的景致。娇妻在怀,就这么一不小白了头又如何?”

公子如玉,白首之约,一眼望进那深眸,便是穷其一生的守候。

难得的一个好觉,便是如自浮生偷来的半日清闲,让两人都睡的那样香甜。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破晓而出时,打在镂花的窗棂上,隆冬之月也感温暖和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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