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看他不说话,风月不禁苦笑,“怎么?说不话了罢?你还是走罢,这时人多口杂,你不要再害我了。”

南宫明强忍着内心想要呵护她的冲动,失落的低下头,“那好罢,等我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就把你娶过门,给你个孩子一个交待。”

“不用了。”风月背对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不知道为何?怀了孩子后她时常会想起他,可能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可是那又怎样?她不能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不能不要名声。

漠北的春天就像冬天的样寒冷,夜的寒意渗进屋子,想到以后的生活,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入夜,一伙黑衣人替入南宫府,沉睡的人们被惊醒,杀戮开始。

佣人们还未出声便被杀掉,叶赫那拉氏听到门锁响动,惊醒起来,“胭脂,是你吗?”

外头无人答应,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她起身拉开床帐,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觉得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利器洞穿心脏,她望着着那个眼睛里闪着阴狠杀机的黑衣人,身子像块木头一样沉沉倒下。

黑衣人抽出短刀,飞快的闪身出屋,向另一个房间跑去。

大少奶奶倒在床上,鲜血渗进被褥,弥留之际不忘女儿,“燕,燕君,快跑…”

南宫明睡得警醒,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他动作轻便的从床上坐起,抽出枕下的剑藏到床顶。

门被人从外打开,一个蒙面的黑衣服潜入房内,悄悄来到床边,他拉开床帐,毫不留情的将短刀杀入被子,惊觉被下没人,正要转身去找,便感觉脖子上一凉。

南宫明跳下来,长剑抵住他要害,“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不哼声,南宫明手上稍一提气,剑刃没入半寸,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来,“再不说可就永远都说不了了。”

黑衣服痛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南宫明见威胁无用,于是抽了手,长剑锋锐,剑身是上好的钢好铸,轻而易举就能切断喉管。

黑衣人无声倒下,南宫明披了件披风,飞快的出了房门。

意外的侵入惊扰了沉睡的人们,护院抽出兵刃与黑衣人厮打起来,院子里惨叫声四起,娟儿听见响声,惊恐的披衣起身,将窗户开了一点缝朝外看了看,回到床边将床帐左右掀起,“老夫人,似乎有匪徒闯进来了,我们快走。”

风月披衣下床,“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全部蒙着脸,可能是土匪。”娟儿道,掺扶着她一起从后门出去,拉开门环,看到门边躺着的人两人全都吓得不轻。

风月认出那是绿珠,看样子已经断了气,顿觉心中一阵难受,“我们快走。”

她强作震定,拉着娟儿匆匆没入夜色里。

院里尸首遍地,全是些平时眼熟的面孔,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已经天人两隔,娟儿看着心中发毛,转身看向风月,“老夫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去后院,那里空旷没人,是空全的。”

“我们不先逃出去吗?”

“门口一定守死了,逃不出去。”风月道,四下看看地形,捡了条偏僻无人的小路匆匆潜逃。

娟儿紧紧握着她的手,感觉掌心微微出了汗,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她的。

院子里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杀戮的残忍出乎她们的意料,这些人似乎不为钱财而来,房中值钱的东西分毫未动。

“这些不知是什么人?手段这么残忍,所有人全是一刀毙命,不像是一般的匪徒,刀法与身手看起来相当精练。”风月看着这情景,内心突然浮上一丝不安的感觉。

娟儿也看出来了,“我们家也结过什么仇家,也不像是寻仇。”

风月不语,大着胆子走到一个已经死了的黑衣人旁边,拉下他的面巾看了看,那人是生面孔,看面貌特征不像是漠北本地人,也不像是关外人,她在他身上摸了一番,从腰间抽出一枚腰牌,映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枚腰牌上刻着的“羽林军”三小圆头小楷。

看到这枚腰牌,风月心中登时发紧,身子不自觉的向后跌去。

娟儿扶住她,“老夫人,您没事罢。”

她的目光在腰牌上扫了一眼,不解的道:“这腰牌你认识吗?”

风月心中苦笑,她怎么能不认识?当年一路追杀前朝余孽的不就是这些人吗?时刻这么多年,梁帝最终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试图将她灭口,风月稳了稳情绪,将腰牌收入怀里,也不多说,拉着娟儿快速向后院走去,“我们快走,这里不安全。”

娟儿见她脸色惨白,也不敢多问,加快脚步朝后院逃去。

后院本无人居住,院门不开,只因疯颠的三夫人住在后院,所以拨了两个下人过去,偶尔后院门会打开,送一些吃食过去,今天幸而没锁。

风月与娟儿进去后,便将门栓插了。

娟儿看着四处茫茫的一片园子,没了主意,“现在往哪跑?”

“先找一处地方躲起来,明天早上再想办法出去。”风月道,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定在一处假山上,“我们去那儿,那底下我从前去过,可以藏身。”

“恩,我们走。”

两个人飞快向假山跑去。

身后木门突然被人撞了两下,“大人,这里还有一个门,似乎是个后院。”

“进去搜,看不出那丫头还挺警觉,千万不能让她跑了,如果今年不能提头回去交差,我们也别指望着回去了。”

“属下明白大人。”

彭!彭!

木门被人从外头狠狠撞击着,风月与娟对视一眼,飞快的向前跑去。

娟儿跑得急,一足摔在地上,“啊…”

风月急忙拐回去拉她,“不,老夫人你快跑,我没事,快走。”

“快起来,别说话。”风月拉着她起身。

正在这时,院门突在被撞开,一个人发出惊喜的叫声,“大人,这里果然还有两个人。”

“快跑。”风月拉着娟儿往前跑,虽然知道跑不过这些受过特殊训练的羽林军,但是她也不想坐着等死。

娟儿心中愧疚,“是我连累了你,老夫人。”

“别说这种话。”风月暂时没空跟她计较这些,目光匆匆在前头观望,找着可以逃走的路线。

“站住。”蒙面的羽林军大喝,提刀飞快的冲过来。

常年在家守着的妇人哪里会有他们脚快,没一会就被团团围住,风月敌意的看着他们,尽量让自己的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首一个人走过来,正是他们口中的“大人”目光在她脸上梭了一回,掏出画相来就着月光比对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就是你了。”

风月低下头,他走过来,手指捏着她下巴迫她仰头看着他,“惠妃娘娘是你什么人?”

“我不认识。”

“那这个你认识吗?”那人从怀里掏出龙凤玉佩还有宫阁绣卷,风月大惊,他连这个都知道…

心中涌上一种痛苦的感觉,她已经可以猜出是谁出卖了她,她不惜这样来让她死,看来也是做了赴死的准备。

“看来你就是惠妃娘娘的女儿不错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为首那人露在外头的两只眼里露出些微笑意,示意左右上前将人缉拿,双手抱胸站在那里打量着她,有些遗憾的道:“倒是有几分姿色,就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

他眸子里浮现淫邪之色,风月咬牙瞪着他,“无耻。”

那人哈哈大笑,“算了,这是上头交待下来的事,我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丢了脑袋。”

“你们放开老夫人,我跟你们走。”娟儿挡在风月身前,想用血肉之躯换下她的性命,风月无耐的看着她,轻声道:“算了娟儿。”

她转而面对头目男子,“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惠妃娘娘的嫡生女儿,肃宗的四公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要错杀无辜,这个丫头没有一点错,今天晚上的事她也不会说出去,你们放她走,我跟你们去。”

娟儿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不敢相信她侍候了这么久的老夫人居然是的先皇的女儿,殇未朝的四公主。

“老夫人?”

风月对她点头笑笑,算作默认。

突然间,剑气划过,一个人应声倒下,南宫明赫然出现在眼前,“放开她。”

他满身的血污,无法想像是怎样拼出的一条血路,追杀到这里,风月心头发紧,想要跟他说话,却碍于这些人在场,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南宫明看了她一眼,确定她身上没伤这才放下心来,扬剑而起地其余四人大打出手。

两个人分别押着风月和娟儿撤开,南宫明以一敌二,身手倒还敏捷,几个回合下来那两个羽林军已身负重伤,无法再战,头目见手下的人战败,震怒之下提剑上前,南宫明已打了好几个回合,自然体力不支,渐渐的开如处于下风。

风月心中替他着急,眼见那人的刀风如虹般劈了下来,她吓得大喊,“小心。”

南宫明一分心,手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马,衣衫下可以清楚的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风月惊恐的捂住嘴,眼泪同时流了下来。

看到她流泪,南宫明心中发紧,手忙脚乱的应战,眼看就要输了,这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人,那人蒙着面,南宫明起初以为是他们的同谋,一个飞身过去挡在风月面前。

那人拉下面巾,南宫明认出他来,心中激动万分,“你带她走,这里交给我。”

陆少康摇头,“你带她走,这里交给我处理。”

“不…快走,等会人来多了就不好了。”

头目看到又多了一个人出来,想着此战不一定能赢,就想掏出暗哨叫来同伴,陆少康看出他的意图,几个大步上前将他的手踢开,暗哨滚进一旁边的草丛里。

押着娟儿的那个羽林军见大人临难,也顾不得犯人了,提剑过来应战。

不远处,有杂沓的脚步声匆匆靠近,南宫明情急之下大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快带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少康无耐的看着他,转身拉起风月,“我们走。”

风月摇头,“不…他会死的。”

听到这话,南宫明脸上现出欣慰的表情,挡开头目捅来的刀子,对她露出一抹微笑,“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眼泪就那么落下来,风月无法面对他的眼睛,从前的恨意突然间消失抚影无踪,此刻弥漫在她心里的,全是关切之情。

娟儿上前推着他们两个往外走,“快走,后院有个小门,跑出去就安全了。”

陆少康拉起她,“我们走。”

身影飞速的消失在黑暗里。

娟儿跌坐在地上,无声恸哭。

看着她安全逃离,南宫明脸上露出笑意,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发笑,背后,头目当头一刀砍下来,刀身直没入左肩半尺。

南宫明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娟儿哭喊着扑过来,“少爷…”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打斗声与他的痛呼声,风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抽了一下,却不敢回头,只是拼命的往前跑。

就像三年前那样逃离,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因为肚子里还带着他的孩子。

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小腹,眼泪顺着脸颊划落下来。

此刻开始,她再也不是南宫府的老夫人,再也不用纠结于爱恨之中,那人,再也见不到…

时隔二十年,梁帝还是放不下往日恩仇,追杀至漠北。

那一夜,南宫府一夜遭劫,所有人全部遇难,事后的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罪证,查无源头,官府定罪为匪徒洗劫,不了了之。

靖王妃在那日之后暴病身亡,抬出宫时已经气绝,王府大肆操办了丧事,靖王回京,连王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见到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坟头。

对于靖王妃的死,老王爷和夫人只字不提,靖王心中了然,对她,不是没恨,只是现在,他更觉得她可怜。

风月临风站在山顶,俯瞰脚下绵绵的青翠山脉,心想,这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逃离了那个身份的枷锁,终于做回了佟佳风月。

靖王上完香,缓缓走到她身后,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我们回去了。”

风月点点头,转身跟着她离去。

“你再有半个月就要生了,还有什么需要的这次我全部给你买齐,省得到时要用时没有。”

“不用了,山里的日子挺清静的,你之前买的已经够了,真不缺什么了。”

“我不是为你,是为孩子。”

“我知道,等孩子出世一定会好好谢谢你这个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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