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潘辰目光落在那白底蓝纹的萧国旗帜上,因为颜色鲜亮就多看了两眼,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画面,口中不经意的轻轻‘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目光在那面旗帜上盯着看了好久。

等到萧国使臣行完礼之后,祁墨州才转头看了她一眼,冕旒碰撞的声音将潘辰的心神给拉了回来,对祁墨州抿唇一笑,表示没事,祁墨州敛目转回脑袋,继续等真腊与吐蕃使臣入内拜见。

潘辰的目光则时不时的往萧国使臣团那里看去,从他们的旗帜看到了他们的衣着和相貌,萧国定远候罗莽身后左侧的一名护从,眉目俊秀,身姿挺拔,面色凛然,气度不凡,嘴唇紧抿,眉峰微蹙,双臂修长,垂在身侧,右脚脚尖对着帝台的方向,那人似乎对外界的环境十分敏感,猛地抬头,目光精准的看向了潘辰的方向,潘辰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了目光,只见那护从目光灼灼盯着潘辰,眸中带着凌厉的杀气,隔的那么老远,都让潘辰觉得有些不自在,如芒刺在背般难受。

祁墨州也感觉到潘辰的不对,目光往萧国使臣团那里扫了扫,,然后又看了看潘辰,凑过来对潘辰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潘辰摇摇头:“没什么,晚上与你说。”

这么说,就是真的有话说了,祁墨州敛目转回目光,潘辰又偷偷看了一眼那人,发现他转过头去,继续如先前那般鼻眼观心起来。

接待使臣也不算是一件多么枯燥的事情,毕竟是宴会,宴会中不会说涉及国事之事,反倒是说一些风土人情,民俗生活,听着颇有趣味,而轮到萧国说的时候,定远候罗莽却是谦虚的很:“我萧国周围尽是黄土高山,要么就是平原林地,实在不如诸国地理人文丰富,没什么好说的。”

从谈话中,潘辰听出来,萧国位于大兴安岭以北,与大祁比邻而居,以贺兰山为界至阴山往北,皆是萧国国土,那里位处极北,素有苦寒之称,但萧国人全民皆兵,孔武善战,自有一股永不屈服的民族气节,是以立国多年不败,战力强悍,好勇斗狠的典型,深受周边小国的畏惧。

单就这回作为使臣前来大祁的定远候罗莽,别看他书生模样,文质彬彬,可也是战场上有名的杀神,曾经有过一回斩杀三千降俘的记录,与吐蕃,真腊和南诏也曾有过交手。

若非大祁趁着萧国内乱,发力起兵,拖到现在的话,说不定这天下就仍旧是宁国的天下,祁氏要入主中原,若是有萧国从中牵制,自然就没有这般容易了,到时候,两虎相争,胜负难定。

罗莽的话让其他三国面面相觑,看向高坐帝台之上的祁墨州,只听祁墨州对罗莽道:“萧国立国之久,乃在场所有国家之最,定远候此言太过自谦了。”

罗莽对祁墨州抱拳道:“皇上谬赞,世人皆知,我萧国内乱已久,早已不是当年那鼎盛之期,世事无常,就好像十年前在下与皇上还曾对峙沙场,一场恶战之后,谁又能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情况再见面呢,皇上已高高在上,而臣下却仍旧是臣,世间万事,瞬息万变,实不是一句自谦可以概括。”

潘辰有点意外的看向祁墨州,十年前他就在战场上,那他岂不是十几岁就开始上战场杀人?十几岁正是一个孩子心里转变的关键时期,如果不加以好好的引导,很容易走上心里歧路,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祁墨州渐渐的有了次体人格的产生。

“侯爷虽仍为臣,但与朕对战之时,侯爷不过是一介参军,如今位极人臣,可见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不错,却也自有定数。”祁墨州能文能武,嘴皮子功夫到家,全看他愿意不愿意和你斗嘴。

这样的宴会有些无聊,潘辰在后面听的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反正大家都在打太极,你说一句好话,我说一句恭维,你哭一声穷,我说一句难过,总之唇枪舌剑,就是没几个说真话的。

潘辰偷偷的伸了伸腰,祁墨州正在听甘相他们说话,察觉潘辰的动作后,转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若是累了,就去御花园散散心,我瞧着他们还得说上一阵呢,怪无聊的。”

潘辰眼前一亮:“臣妾可以走吗?”

祁墨州点头:“透透气,再回来便是。晚上还得由你亲自接待使臣女眷呢。”

“好,那我现在先出去透一会儿气,待会儿再进来好了。晚上我安排在御花园东南角的桂兰亭前设宴。”

这些事情安排,祁墨州向来相信潘辰的,见他点头之后,潘辰就缓缓起身,与众位正在唇枪舌剑的使臣们点了点头,便下了帝台,由太极殿侧门走了出去。

月落和辛冬迎上来,潘辰呼出一口憋了好久的闷气,让月落去准备些茶点,潘辰坐了半天,腰都僵硬了,打算回柔福宫去歇会儿,经过转角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人,辛冬赶忙上前挡在潘辰面前,那人也没想到会突然从树丛后窜出人来,也是一愣,在看见潘辰之后,赶忙对潘辰单膝跪地请罪:“在下鲁莽,冲撞了德妃娘娘,还请恕罪。”

潘辰探头看了看他,居然就是那个与她对视的萧国护从,只见他已然恢复了先前差点撞上她的惊讶,一脸正气跪在那里,潘辰抬手,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往那边可是去后宫的,后宫里不可有外男进入。”

那人抬头看着潘辰,不好意思道:“娘娘息怒,在下只是想出来找个地方如厕,只是贵国皇宫太大了,我一时昏了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还差点撞上了娘娘,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被我们侯爷知道了,定然是要责罚我了。”

潘辰眯眼将此人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此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跟祁墨州差不多大,眉宇间的气度是由内而外的,再看他的举止行为,虽然很努力的装作害怕的样子,可表演却不走心,过于表面,让潘辰这种专科出身,专门研究表情的人,感觉到很尴尬,目光落在他腰带上,那玉扣的花纹与萧国的旗帜纹是一样的,潘辰不动声色的对他点点头,说道:“下回注意点,要去哪里还是让伺候的太监或宫婢领着比较好,这回是遇见了我,若是撞上其他贵人,只怕你这无故私闯后宫的罪名是跑不掉了的。”

那人听潘辰这么说了,脸色变了变,却也没说什么,对潘辰拱手低头之后,潘辰便敛目从他身边经过,目不斜视的往后宫去了。

那人回头看着潘辰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进入萧国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虚,并且还是在一个女人质疑的目光中,感到心虚了。

第199章

潘辰回到柔福宫,本来打算小憩一下,可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不住回想今天看到的一些东西,翻来覆去好几回之后,潘辰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秋萍和月落坐在门口的马扎上描花样,看见潘辰坐起来,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潘辰放下脚,月落就给她把鞋穿好了,秋萍给她拿衣裳:“娘娘不睡了?”

潘辰将外衣套上之后,没有重新妆点就要出去:“我睡不着,去书房看书去,有事喊你们。”

说完这些之后,也没有重新梳妆,就素颜往书房跑去了,潘辰平日里经常会想到个什么事情,就往书房去捣鼓,月落她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潘辰走了之后,两人就继续一人绷开布帛,一人描花样下来。

潘辰走到书房,将房门关上了,书房虽然也烧着地龙,但没有寝宫暖和,潘辰就披着披风,走到书架前,将柳氏的包袱拿到桌案上,打开后,轻车熟路从压在最下面的衣裳袖子暗袋中拿出了那只翠玉玉佩,将玉佩抬起看了看,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了。

这玉佩上的花纹居然和萧国旗帜上的图案差不多,怪不得她看见萧国旗帜的时候,会觉得那样眼熟。

下意识将一根手指放到口中轻咬,潘辰将那玉佩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眼,失魂落魄的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心中扑腾的厉害,柳氏怎么会有刻有萧国标志的玉佩呢?捡的?不可能!藏的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是捡的,这么多年来,就连潘辰都没有看到过这个东西,可若不是捡的,那柳氏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柳氏是萧国的人?

那她的身份是什么?潘辰脑中想起来柳氏的身手,不像是江湖侠女,倒像是专搞暗杀的黑色人群,难道她是萧国的杀手?可她怎么会以舞姬的身份进了潘坛的府邸呢?为了完成任务,还奉献身体给潘坛做妾,然后居然还把她这个女儿给生了下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蛰伏在潘家后院中,处处低调,从不争风吃醋,也没见她想杀谁啊。

可若不是杀手,潘辰实在想不出来,柳氏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功夫,怎么会深藏不露这么多年,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潘辰又低头看了一眼这玉佩,越看越觉得烫手,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能看见柳氏,跟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问出来,省得她在这里胡思乱想,担惊受怕。

潘辰想把玉佩藏起来,可左右看看,无论藏在什么地方,似乎都觉得不太保险,想来想去,还是把东西藏回了柳氏的衣袖暗袋里,将包袱裹起来,放回原处,柔福宫的人都知道,这个包袱是潘辰从潘家带回来的东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她书房里一般不会有人来,所以东西放在原处,也许是最安全的。

潘辰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包袱,心里纳闷极了,柳氏若果是萧国的杀手或者细作的话,那么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出任务,难道她的任务就是卧底在潘家?这个想法很快就给潘辰在脑内否决掉了,潘坛是个什么货色,其他人可能碍于潘家百年世家的名头,不敢对他妄下判断,可潘辰却是知道的,凭潘坛的才干,潘辰可不觉得,萧国会特意派一个细作来近身监视潘坛,一监视就是这么多年,给了身子还给娃,这生意也太亏了吧。除非潘坛是柳氏的真爱,可柳氏这么多年的表现,完全就是把潘坛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对待,也不见她对潘坛逢迎讨好,真爱一说,继续否决…

潘辰一头雾水在书房里踱步转圈的时候,外面传来月落的声音:“娘娘,李总管派人来请您了,说是使臣团的夫人们已经到了宫里,等着接见呢。”

潘辰听后,精神一震,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抛诸脑后,不管怎么样,柳氏现在已经不在建康了,潘辰纵然心里有太多疑惑,没有经过柳氏确认之前,也只能憋在心里,等到柳氏再找她的时候,她一次性问清楚就好了。就算柳氏真的是萧国的杀手,那估计也是个出逃在外的杀手,一切都是未知数,她再操心也无济于事,并且不清不楚的时候,也不能告诉祁墨州知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整理了一番心情,潘辰走出书房,回到寝殿重新梳洗换装之后,就往太极殿的方向去了,对祁墨州打了招呼之后,潘辰才去了御花园,接待使臣团的女眷们,说是女眷,其实也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人,因为使臣出使外国,第一要素,就是国内留人,为的是怕使臣通敌卖国,这样重要的家眷们全都留在国内,使臣就算出去之后受到威逼利诱,想想还在本国内的家人,也不敢立刻屈服叛变,怕殃及家人。

潘辰的身份接待这些女眷们已经是相当高的规格了,在场内与大家以茶代酒认识过以后,就是歌舞助兴时间,用过了晚膳后,潘辰着闫昭仪与苏婕妤带这些女眷们去听戏,自己则跑回了柔福宫。

本以为可以清闲一会儿,没想到回到柔福宫没多久,祁墨州就也回来了,潘辰还坐在梳妆台前卸妆,看见祁墨州,奇怪的问道:“咦,皇上今日怎的歇的这样早?”

祁墨州一边解腰带,一边掀开珠帘,往潘辰走来,回道:“罗莽提议明日赛马,摔跤,今日就歇的早些,明日再聚。”

潘辰从梳妆台前站起来,头上的朱钗全都卸了下来,伺候的宫婢们看见祁墨州进来后,就主动退了出去,替他们将门关好了,潘辰走到祁墨州身前,动作利索的给祁墨州更衣,刚靠近祁墨州就闻到他身上一股子浓烈的酒味,看样子是喝了不少,微微嘟起双唇,挡住一点酒气送入鼻子,给祁墨州将外衣除了。

祁墨州瞧她这挂油瓶的嘴就觉得好笑,伸手捏住了她的双唇,只觉得触感柔软,叫人爱不释手,潘辰挣扎,却给祁墨州拥在怀中,故意逗她:“怎么,不喜欢朕身上的酒味?”

潘辰挣扎无果,伸手在鼻端挥了挥,用行动回答了祁墨州的问题,祁墨州见她这样,故意要去亲她,潘辰被这醉醺醺的气味包围着,哪里肯,就左右闪躲,祁墨州玩性大发,故意追着她,两人就这么幼稚的玩儿了一会儿后,终于在潘辰鼓起勇气踩了祁墨州一脚后,宣告结束。

祁墨州弯腰缩脚,潘辰正好从他怀里脱身,兔子般跑到了水盆前,瞪大了眼睛,双手捧着水盆边缘,似乎在对祁墨州说:你再闹,我用水泼你。

祁墨州一挑眉,甩了甩脚踝,这才走到了床铺前的秋千椅上,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潘辰见他不闹了,才敢动身,早就猜到他今儿会喝的多些,给他备下了薄荷茶解酒,祁墨州喝了一口后,将脑袋歪在椅背上,醉眼惺忪的对潘辰说道:“别看朕这样,朕一个人,把他们全都喝趴下了。都是抬着出太极殿的,就那个…那个…国师,一路吐出去的,朕让他这辈子提到酒就想吐。”

潘辰看着祁墨州开始多话,尽管看起来还算正常,但相较于一般时候,祁墨州千杯不醉的模样,现在已经算是微醺了。

催促他把薄荷茶喝掉,然后去给他拧毛巾擦脸:“好好好,你厉害,行了吧?”

潘辰将拧好的毛巾递给了祁墨州,他却是不伸手接过,潘辰无奈,只好也爬上了秋千椅,跪在他身旁,给他一点点的擦面,祁墨州就那么乖乖的靠着椅背,让潘辰给他服务,一双眼睛跟着潘辰的动作移动,目光灼灼的,突然对潘辰说道:“潘辰,你就这样好好的跟我过一辈子,好不好?”

潘辰一愣,失笑:“我才不要这样伺候你一辈子呢。下回你再喝酒,看我还理你不理。”

祁墨州听了潘辰这没什么威胁力的话,忽然笑了,目光开始涣散,口中娓娓说道:“我小时候看见过一回,我娘也是这么伺候我爹的,我爹喝醉了…像我这样…”

潘辰一愣:“你娘?”

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见祁墨州主动提起她娘,追加问道:“你娘是爹的妾侍吗?”

闫氏是正妻,嫡出只有肃王和三公主,祁墨州是庶出,那么祁墨州的娘肯定就是祁正阳的妾侍了。只见祁墨州微微点头:“我娘和我爹从小一起长大,十四岁就跟我爹上战场,十八岁怀孕生下我…还有雪洲。那之后她就一直住在大都,开了一家叫苏月阁的铺子…”

祁墨州是真的醉了,居然将这些隐藏在心底里,潘辰用催眠都没问出来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可见醉的不轻,同时也是真的对潘辰很信任了,醉酒时的状态,最能体现人和人之间潜意识里的关系,这种关系,决定了他的倾诉欲。

潘辰也是意外的,她知道苏月阁是祁墨州她娘曾经用过的店名,可却不知道缘由,也没有听祁墨州正面说过,如今他开口了,潘辰不知道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多问一些,就在犹豫的时候,祁墨州忽然回过了神,对潘辰问道:“对了,你今天在太极殿中看见萧国使臣团为何面露惊讶?你看出了什么?”

第200章

潘辰一愣,没想到祁墨州话题跳的这么快,想了想后,自动隐藏了柳氏玉佩的事情,指出了另外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

“哦,我当时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个萧国使臣后面跟着一个随护有些奇怪,虽然穿着随护的衣裳,可整体气质却不太像,眼神锋利的很,他的所有动作看起来都像是在保护他自己,而不是在保护定远候。”

祁墨州歪在椅背上,看着潘辰说话,忽然就笑了出来,潘辰不解:“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不是不对。”祁墨州坐直了身体感叹道:“是太对了。你这双眼睛可真不是一般的毒。”

潘辰听祁墨州这样讲,就知道她猜对了,那个随护就是有问题:“怎么说?”

祁墨州对潘辰勾了勾手指,潘辰凑过去,祁墨州在她耳边说道:“萧炎章的次子,萧国武思王萧霁容。”

潘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祁墨州眨巴两下眼睛之后,才缓缓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萧,萧国王爷?”

祁墨州点头。

潘辰伸手捂住了唇瓣,被这个结果吓到了,怎么都没法想明白萧国这是在下一盘什么棋。

“他,偷偷摸摸的来大祁做什么?既然来了,干嘛还要假扮什么定远候的护从呢?”潘辰对祁墨州发表出心中的疑问。

祁墨州两手一摊,伸了个懒腰,并不回答潘辰的话,潘辰干脆继续脑补:“这萧国也真搞笑,他们就不怕那什么王爷身份败露,给咱们抓起来换粮食,换城池吗?”

祁墨州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伸手捏了下潘辰的脸颊,说道:“你以为是土匪开山啊?还换粮食,换城池。也亏你想的出来。”

潘辰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错啊,古代不就是这么搞的嘛。抓个皇族做威胁,要钱,要粮,要地,不给的话就撕票,囚禁,关他个地老天荒。

“照你这么说,还拿他没办法了?明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咱们还得装不知道啊?”

潘辰就觉得今天在太极殿外遇见这人有猫腻,还想着晚上跟祁墨州好好说道说道呢,没想到反而是祁墨州告诉了她这个惊天秘闻,只见祁墨州笃定一笑,醉眼惺忪的他笑起来都比平日里醉人,慵懒魅惑,看的潘辰一阵眼红,祁墨州道:“知道了也未必就一定要揭穿嘛,他既然敢来,那就必然是做了被发现的万全准备的,与其揭穿,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目的,总不会隐瞒身份就为了逗我们玩儿吧?”

潘辰想想祁墨州的话,好像是这个道理,与其和他当面锣正面鼓的把话说白了,还不如派人暗地里监视,探一探他潜入萧国的目的是什么,到时候对症下药,一举成擒才是明智。

将潘辰一脸不情愿,祁墨州又笑了,潘辰发现,喝多了的祁墨州特别爱笑,比起平时的严肃和腹黑,这样甜甜的笑容看起来亲和了不知道多少,看来今后还是要多建议祁墨州笑笑,至少在她面前别总是板着脸。

“你先前说你娘在大都开了间苏月阁,后来呢?你还没说完呢。”

潘辰觉得今晚的祁墨州有些不同,主动提起往事,这样的机会不多,能够让病患自己主动回忆,这可比催眠效果还要好很多。

祁墨州深吸一口气后,朦胧着双眼,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在潘辰以为他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突然又开口了:“后来我娘死了,苏月阁被闫氏烧了。”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潘辰的意料,祁墨州是祁正阳最用心培养的孩子,可见他母亲应该也是祁正阳最喜欢的女人,闫氏身为正妻,烧掉一个小妾开的铺子,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她烧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有一天,祁墨州会登基做皇帝。

“你娘是怎么死的?”潘辰捡了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问。

对闫氏怎么争风吃醋还有祁正阳的情史,潘辰没什么兴趣,她只想更深的探究一下祁墨州的内心世界,想研究研究,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分裂出次体人格来。

祁墨州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难以自拔,一动不动的样子,让潘辰差点以为他的次体人格又出来了,伸手在他眼前晃动两下,祁墨州也没什么反应,张口打算喊他的时候,祁墨州忽然伸手抓住了潘辰的手,紧紧捏着,呼出一口酒气,闭上眼睛说道:“气死的。”

气死的?

潘辰对祁墨州的这个答案很是不解,想要在问点什么,可祁墨州双眼紧闭,似乎睡了过去,潘辰凑到他面前,轻声喊了喊:“皇上?”没反应。

“祁墨州?”依旧没反应。

“这样就睡着了?说话大喘气,我这还没问完呢。”

潘辰自言自语的发过一通牢骚,然后就动手去将祁墨州给拉了起来,让他半梦半醒间,挂在自己身上,极其吃力的把祁墨州给抬到了床上,看着祁墨州难得不省人事的样子,睡着的他比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潘辰弯下腰,凑到他脸对面,看着看着居然就移不开目光了,干脆趴在床头,就那么仔仔细细的将祁墨州给好好看了个痛快,看到最后,干脆也这样睡了过去。

***************

第二天倒是没让早起,潘辰是在被子里醒来的,身上的外衣给脱掉,整整齐齐的挂在屏风上,潘辰打了个哈欠,对外喊了一声,月落和秋萍就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潘辰洗漱了。

“皇上说了,今儿在南苑马场上招待使臣,娘娘若是有兴趣就去看看,若是没兴趣的话,待在宫里歇着也没什么事儿。”

潘辰的手被秋萍抓着浸在水盆之中,听月落这样说了之后,眼前一亮:“嗯?祁墨州真这样说了?”

月落点头:“嗯,说了的。所以奴婢才敢对娘娘说嘛。”

潘辰脸上的笑还没完全咧开,就被秋萍给打断了:“娘娘,招待使臣这样大的事情,您怎可不替皇上承担些责任呢,奴婢听说,沈淑媛和闫昭仪她们都说要去呢,您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显得没有沈淑媛和闫昭仪识大体嘛,咱们在家里任性没什么,可若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庄重守礼些才好。”

秋萍这样说服了潘辰,潘辰想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就没再扭捏,梳洗过后,吃了些早饭,就往南苑马场去了。

马场上已经开始跑马了,潘辰以前来过这里一回,并不喜欢这里的气味,习惯性的噘着嘴,用上翘的嘴唇挡住些难闻的气味,来到马场栅栏后的帝台前,祁墨州瞧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对她招手,潘辰走过去,看见萧国定远候罗莽就坐在旁边,罗莽身后站着的就是萧霁容,一身侍卫装扮,如果不是阵营两方的话,潘辰真想上前去跟他讲一讲,演员的自我操守与认知,他这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很明显就是走错了片场好不好?

潘辰走过去之后,罗莽和南诏国师都站起身来对潘辰躬身拱手作礼,潘辰一一回礼,端着架子坐到祁墨州身边,祁墨州凑近她耳边说道:“不是说了这马场你来不来都没事嘛,还来做什么?”听得出来,祁墨州看见她后,心情很不错,似乎对潘辰主动来找他表现的很满意。

潘辰用帕子掩了掩鼻子,说道:“听说沈淑媛和闫昭仪要来,我要不来,显得我多不合群?”

祁墨州:…

就知道不能对她有什么期待。

潘辰看着马场上在奔跑的几匹马,对祁墨州问道:“现在是在做什么呀?比哪一匹跑的快吗?”

“嗯,算是吧。萧国这回带来了十几匹萧国境内出产的红马,比之汗血宝马亦不遑多让,这不正试跑呢。”

潘辰的目光落在马场之上,果真正在奔跑的几匹马周身朱红,奔跑起来,就像是天边的红云般,快速,稳健,个头虽不如汗血宝马高大,但速度却是一流,跑了两圈下来,不仅没有被汗血宝马甩开,反而越跟越紧,骑在马背上的骑士似乎开始加速,祁墨州都不禁看的入神起来,看样子,应该是最后一圈了。

只见红马骤然加速,如一阵风般卷向了前方,为首的一匹马带头超过三匹汗血宝马之后,剩下的两匹也都随着为首红马风一般的卷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匹红马就超越在汗血宝马前不少,直到一声鞭声想起,马背上的骑士才勒紧了缰绳,马场上六匹骏马发出嘶鸣。

结果是三匹红马战胜了三匹汗血宝马,祁墨州转过头去,对定远候罗莽点了点头,拍手说道:“果然不错。”

罗莽上前与祁墨州回话:“此马乃我萧国特产战马,乃是汗血宝马与蒙古马配种而生,马身四蹄粗壮,结实,虽没有汗血宝马的外貌,但用做战场上的战马却是不遑多让的佳品。皇上瞧着如何?”

祁墨州从龙椅上站起,由衷而发:“马的确是好马,毋庸置疑。”

罗莽得到祁墨州的肯定,面上越发得意,对祁墨州道:“皇上觉得好臣就放心了,我国此番前来大祁,一来是拜会请安,二来便是想与皇上商量,咱们大祁是否可以与萧国做成这一笔战马交易?”

第201章

潘辰眉心一突突,这个罗莽说话还真是直接不做作,虽然说是要商量,可是他在这里提出来,让祁墨州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战马生意?”祁墨州不动声色的一挑眉,对罗莽比了个请的手势,让罗莽到龙案旁来交谈,看着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潘辰看到他下意识搓手指,这是典型犹豫和不快的表现。

“是啊,我是个粗人,不怕皇上听了笑话,有话就直说了。像这样的马,在我们萧国,每年可以产出几万匹,并且这种马好繁殖,易喂养,众所周知,我们萧国经历了十多年的内乱,如今国力大不如从前,几万匹战马眼看着无用武之地,我国皇帝就想到了邻邦大祁,若是大祁能替我萧国消化一些战马,那便是对我国最大的帮助,我萧国上下定对皇上感激不尽。”

罗莽诚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粗人说粗话,潘辰在旁边听了都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萧国也太狂妄自大了吧,所谓消化战马,不过就是一场博同情用的强买强卖,一副‘我家东西这么好,卖给你都是你的荣幸’的即视感。

祁墨州坐在龙椅上沉吟,没有说话,看他的样子,很显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罗莽多说什么,因为无论祁墨州说什么,都是处于下风,若说他不管这些战马的事,那就势必要将罗莽引荐给管这事儿的人,而如果要管,那就更加跌范儿了。

罗莽站在一侧,老神在在,等待这祁墨州的反应,一道清甜的声音从祁墨州身后传来:“不知贵国这种马,若做战马,多少钱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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