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博虽然还故作镇定,却掩不住内心的虚弱,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拿起几页纸的处分决定,喃喃地自语:"我不看了,我做的事我知道,我签字." 他在文件上颤抖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双目绝望地暗淡无光,他又问:"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吗?我也为田泉市一百多万人民辛勤工作过,为他们谋过幸福.我虽然有错误,可功劳不能一笔勾销吧?我还有苦劳吧?党不能就这样抛弃我吧?我对党还是有功的."宋世博虽然还故作镇定,却掩不住内心的虚弱,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拿起几页纸的处分决定,喃喃地自语:"我不看了,我做的事我知道,我签字." 他在文件上颤抖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双目绝望地暗淡无光,他又问:"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吗?我也为田泉市一百多万人民辛勤工作过,为他们谋过幸福.我虽然有错误,可功劳不能一笔勾销吧?我还有苦劳吧?党不能就这样抛弃我吧?我对党还是有功的."石成却面如铁石地说:"党对你的功劳早有回报,给了你那么多的荣誉和地位,但功过不能相抵,共产党员是为人民服务的,谁都没有权力向党向人民要代价.走到这一步是你自己的不应该.权力、金钱、美女、欲望让你昏了头,迷失了自己,我为你痛心."宋世博乞求地说:"石书记,过去是我的不对,在金钱面前我犯了糊涂,看到别人大把地赚钱,觉得自己为党工作得到的太少了,觉得吃亏,心理不平衡.有人求我时我就想,我批几个字,人家就把几十上百万元挣到了手,我凭什么白给你批字?受贿从此开始.有人想当官来求我,我也想,你当官不过为了谋些好处,这好处你能白得吗?唉!我越滑越深,走到这一步是我罪有应得,我请求党组织能拉我一把."石成感到心痛,可是他摇摇头:"到此党政纪处分己经作出,纪委的工作己经完成,从今天起,对你的两规措施己经解除."宋世博心中一阵暗喜.
石成为他整了整衣服,指着站在门口的两位穿检察院制服的人说:"根据有关规定,你的问题己构成犯罪,已依法移交检察机关立案处理.下一步你将配合检察机关的工作."两位检察官走上前来,拿出一份文件宣读:"宋世博因涉嫌受贿犯罪,涉嫌杀人犯罪,依法予以逮捕."宋世博的头轰然一声炸响,他第一次听到他涉嫌杀人的问题,他双脚一软坐在床上.他看一眼逮捕证,似乎早有准备地从枕头下面拿出几封信,请石成转交给他的儿子.信中有一句话令人感叹"……爸爸犯了罪,希望儿子不要再走爸爸的路,将来你要有理想,有报复,对上要爱国家爱党爱人民,对下要爱百姓孝敬母亲.将来你如无本事,就堂堂正正做个自食其力的普通老百姓,如果有本事,一定要报效国家,做人要做好人,做官要做好官……"唉,人至于此其言也善.
宋世博万念俱灰,哀怨地看着手腕上的手铐,默默地自问:"这就是结局吗?"田泉市纪委书记尚文也被停职了,这又是一大新闻,让老百姓真正看到了反*的力度.
尚文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石成的办公室,不敢抬起眼睛去看他的上级领导,他惭愧地打开手里的黑提包,拿出几捆人民币放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宛丰鑫等人求我办事送给我的钱,我上交组织,听候组织对我的处理."在宛丰鑫做了彻底交待后,他受贿的问题再也包不住了,昨天石成与他严肃地谈了一次话,并告诉他地区纪委将对他进行停职审查.他没有做任何抵赖,只有如实交待.
石成沉着脸看着桌子上的钞票,难以克制胸中的怒火:"你竟然也敢受贿,你是市纪委的书记,你忘了吗?你这么干能公正地行使权力吗?你这个纪委书记正如人们反映的那样,是一个保护*分子的纪委书记!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纪委书纪.宋世博搞权钱交易,你搞的是权权交易,你给纪检干部丢尽了脸!"尚文眼中噙满泪花检讨说:"是我思想改造不好,没有很好地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没有经得起糖衣炮弹的进攻,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信任,我接受党组织的任何处罚."石成一拍桌子制止道:"够了!你什么都懂,这些道理你不知对别人讲过多少次,偏偏自己做不到,明知故犯执纪违纪,性质极其恶劣.不过党组织不会把你与别人等同对待,党组织对一个纪委书记是高标准严要求的,在处分上更是这样,不会把你降低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来对待."尚文无奈而委屈地说:"我请党组织给我改过的机会,我也是一时糊涂.过去对一些违纪行为出于责任心我也管一管,可是,我碰过不少钉子,宋世博是党委书记,是我的上级,可是他不让我管.因为好多干部都是他提拔的,他们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超过正常关系的关系,宋世博事事处处保护着他们,我也管不了,那些人对我也不在乎,我很灰心.于是改变方式,接近这些人,迎合他们的口味,虽然个人关系比过去融洽了,我也陷进去了."石成问:"宋世博不让你管,有上级组织和上级纪委,你为什么不向上反映?""我也想过,也反映过,宋世博知道后对我很不高兴,他曾向地委建议把我调出去.地委有关领导也找我谈话,要我注意工作方法,注意团结,要服从领导,注意工作大局,还让我不要告一把手的状.唉!我还能怎么样?上级领导的习惯历来是先考虑一把手的意见,我能不低头吗?这不是我个人的责任."他为自己寻找着开脱的理由.
石成反驳说:"不论你的工作有多么难,收受贿赂的责任你能推脱吗?既使你说的困难都存在,也不能成为你主观上故意犯错误的理由.纪检干部要任何时候出污泥而不染,要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要立场坚定,在任何腐蚀和压力下都要坚持原则.你没有做到这一点."石成不能原谅他的错误,他拿出一份文件:"现在我通知你地区纪委的决定,你从今天起被免除田泉市纪委书记的职务,等待上级对你的审查处理.你要把你的违纪违法行为彻底向组织坦白,做出深刻的检查."尚文默默地垂下大汗淋漓的头一声不响.他有思想准备,知道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后果.他的前途终结了,他知道别人不会原谅他,他悔恨自己的软弱和意志的薄弱.他也憎恨宋世博对他的拉拢和诱惑,他付出的代价太大太沉重了.
为了尚文犯错误的问题,石成思考了几天,为什么我们的纪检干部也会在金钱诱惑下铤而走险?为什么他们有的人敢于丧失原则立场而不计后果?他坐下来想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写出来.写给谁呢?他想应该写给省纪委高书记,他要呼吁反*必须加强纪检干部的自身队伍建设,建设一支高素质的政治坚定的纪检干部队伍.这时秘书进来递给他一封信:"这是地委秘书长给您的."石成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晚上七点在仙城饭店酒仙阁,请务必到."下面有秘书长的签名.他有点纳闷,秘书长怎么请开客了?
晚上石成按时来到了仙城饭店,看到在"酒仙阁"雅间里等他的是地委何安书记一个人,他出乎意料地一愣,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何书记却面带微笑地向他招招手说:"来来,没错,今天我请客,只请你一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何书记单独请过哪个下级.石成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敏感地猜想:这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自己把何书记得罪到家了,他请我?没有道理呀.他半信半疑地问:"就咱们两人?"何书记平和地请他坐在自己旁边说:"今天主要想和你单独谈一谈.这些年我对你关心不够,工作又忙,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谈谈."他示意服务生满上酒,端起来:"今天咱们不分上下级,随便谈谈真心话.来,喝了."石成看看何书记一脸的真诚一饮而尽,什么也没说,他猜想何书记是朝着宋世博的案子来的,他等着何书记先开口.
何书记呆看着桌子上的菜,神态复杂地说:"咱们俩共事时间不短了吧?""是啊,我进步老是不如你啊,我当副县长时,你已经是县长了,我当了县长,你已经是县委书记,我现在还是个正处级干部,你早就是地委书记了,人和人不能比呀,我永远也追不上你.用老百姓的话说,人比人气死了,鸡比鸭子就要淹死了."何书记觉得石成的恭维有些言不由衷,叉开话题说:"你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人,我对你理解不够.咱们俩角色不同,我主要是从全局考虑问题,我想听听你对宋世博案的进一步的看法.""他咎由自取."石成淡淡地说:"任何人把权利变为谋私利的工具,我看下场都会如此."何书记问:"你对他很反感?"
"我对绝没有个人恩怨,我在尽我的职责."
何书记带有批评意味地说:"你的敬业精神是好的,但是你容易感情用事,你的组织观念太差,这是你的弱点,人不能拿自己做赌注."石成无所谓又不至可否地点点头"谢谢何书记指教.我承认我是敬业的,但我不是打赌.清除*是我义不容辞的工作,不干这一行的人是不会理解的."何书记说:"在有些问题上,咱们的看法老是不能统一,我很想听听你对我有什么看法."石成淡然一笑,摇摇头:"意见不同是正常的,谈不上有什么意见."何书记却不客气地说:"你对我不满啊,你是用宋世博这个案子报复我."这样的直率往往是上级对下级的习惯,石成不自然地问"这是从何说起?""你不应该,你是个有政治报复的人,但是我没有重用你."石成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着何书记的眼睛说:"所以我有意要整倒你的红人?报复你?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何书记冷冷一笑:"你自己不是说了吗?"
"何书记,恕我直率,你如果这样想,就太狭隘了.我一直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可是你对我的工作一直支持很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麽直率."何书记给自己夹了一只螃蟹,扒开壳,用小勺舀起蟹黄送到嘴里慢慢地咀嚼,品尝着鲜美的味道:"你有你的如意算盘,你不仅想扳倒宋世博,还想查找他背后更深的背景,你认为我是他的后台,你把矛头对准了我,你太不应该.你对我心存怨恨,因为我没有提拔你当市委书记,没有重用你.""你是说我公报私仇?"石成意识到何书记拿出了最狠毒的一招,这样讲就会使他的工作失去公正性,从而否定他.
何书记的目光变成了蔑视:"你不要误会,我并不否定你的工作成绩,你的工作很有成绩,但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工作者,某些方面还很幼稚,缺乏整体考虑,这就是当初我反对你当市委书记的原因.虽然宋世博有不少问题,但我们放着他不动,利用他有力的一面,发挥他的积极性,他对我们地区的贡献还是不小的,他会把几十个亿的外资拿回来,现在却吹了,抓住他能有外资吗?得不偿失,这不是你的责任吗?"石成说:"几十亿外资已经证明是假的."
何书记不满地说:"没有证明是假的,那是你的说法.几十亿拿不回来,对我们地区,我们省都是重大的损失,你的成绩与错误的比较,哪个大?所以你不是一把手的料."石成辩驳说:"现在我不争什么一把手,我只想能否对得起党和国家.""你的行为恰恰是有损于国家,看似有成绩,抓了*,其实是抓了芝麻丢了西瓜,宋世博案子收回几百万元,而丢的却是几十个亿.""你的行为恰恰是有损于国家,看似有成绩,抓了*,其实是抓了芝麻丢了西瓜,宋世博案子收回几百万元,而丢的却是几十个亿."石成开始有些激动:"反*不能用金钱去衡量,政治意义深远."何书记用领导的坚决正确的口吻说:"我必须批评你,你不懂辩证法,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是相辅相成的,政治意义在一定条件下就是经济意义,经济意义的背后就是政治行为,你不懂,你的思想太僵化,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换一换工作了."石成满不在乎地说:"你有这个权利,悉听尊便.""地委研究过,你不适合在纪委工作了."何书记把吃了一半的螃蟹扔到桌子上,似乎下决心必须扔掉什么灾难一样.
石成冷笑一下提醒他说:"你要调离我,必须经省纪委同意."何书记挥挥手把女服务员赶出去,把一块鲍鱼放到嘴里,边咀嚼边说:"不要拿省纪委压我,我的意见省委书记已同意了.你去档案局吧,任命你为档案局的书记,那也是个重要岗位,在那里你安安静静好好反省一下.""让我面壁思过吗?"石成感到血向头上冲,他咬牙克制着.
何书记请客实际就是为了发泄,他在石成名下输得太惨了,他要让石成明白,最后的胜者到底是真理还是权利:"懂得政治的人都懂得,你的行为貌似为民请命,实际是对大好形势和稳定局面的破坏,没有你,我也要抓*,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你的行为不过是沽名钓誉.""我认为你这样的评价,才是公报私仇,没有谁会象你这样评价我的工作.""我是党委书记,我有这个权利,也有责任.我们将开一个庆功会,充分肯定你的成绩,由我给你发奖.你是一个反腐英雄,是一个榜样,祝贺你,来,喝了."何书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石成没有动酒杯,看着何书记失去理智的狂妄,说:"你认为这样安排我很解气吗?你知道我对宋世博了解得太多,对一些敏感问题了解得太多了."何书记狞笑着说:"你不要威胁我,我很了解你的意图,声东击西是你惯用的伎俩,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抓宛丰鑫等人,意在取宋世博,而打宋世博的真实意图又在谁?你的城府很深,谋得很远.希望你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不要再牵涉更多的无辜."石成感觉到何书记的不安,他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地委书记:"书记大人有点心虚了吧?你是不是不打自招?"何书记忽然一拍桌子:"你用心太险恶!你想整我?产生一个多米诺骨牌的效应,这是痴心妄想,不可能的!"石成反而笑了,自己斟上一杯酒,一口喝下:"如果你是挑战,我会应战的.虽然你比我官大,但在真理和正义面前,官阶的意义并不大."四目相对,沉默不语,新的较量在酝酿中.
2002年4月至6月草于北京
全文完,感谢朋友们关注
本书已由长征出版社出版,全国发行
关于《纪检干部》的成书
这本书写于2002年,成书于2003年.
2002年1月的一天,我接受了一个新任务,与公安部门合作对几个公安部门的局长级领导实行"两规"审查.被"两规"的领导都有武器,事先我们做了周密部署,请被"两规"人员到饭店吃饭,把几个"两规"对象全部集中在同一个饭店的几个不同包间里.
天刚黑,6、7辆小车悄悄地堵在饭店门口,各出口都被纪委人员和公安便衣控制,车内外都布满便衣.我与被"两规"人员较熟,又是纪委的代表,所以由我出面请被"两规"人.
我上了二楼推开包间的门,见十几人正热闹地推杯换盏,被"两规"人已半醉,见我不期而至热情地喊着:于领导,欢迎!请我入席,并拿起酒灌我,我勉强沾了一下,坚持叫他出来有话说,他和几个人又碰了一圈杯后,才放下酒杯跟我出来,大家还喊他快点回来.到了走廊上,我拉着他的手又说楼下有领导要见他,他跟我下楼,我又指着门口的汽车让他上去,说领导在车上等他.他拉开了车门想看看是哪个领导,后面有警察顺势把他推进车内,便衣警察把他夹在中间并搜了身,他没有带枪.坐在前面的他的省厅领导只简单地宣布他有违纪行为,需"两规"审查.然后我们就在夜色中上路了.其他被"两规"人也是这样被请上车的.行动很保密,连我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谁也不说话,谁也没睡着,车队在漆黑的山路上在凛冽的寒风中飞驰.半夜3点下车时才知道我们到了北京的驻地.
这次行动同时"两规"了上级和我市4名高级警官,我们包了北京北三环边上一个宾馆的两层楼.之后是我在北京、上级部门之间来回不停的往返工作,在工作中,我对他们的错误深感痛心,被"两规"人在我面前痛心地哭泣时,我的心很沉重.他们也曾是兢兢业业的好同志,但他们被判了刑,丢掉了几十年奋斗得到的一切.我为他们痛心.后来这个案子中受处分8人,被"两规"人员有5人,有3个高级警官被判刑.这个案子还曾上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
这个案子进行了一年多时间,我也有了一些闲暇时间.我早就萌生的想写一本反*的书的念头又油然而生.我想,写点什么呢?写给谁呢?我一个被人敬而远之的纪委检查官,除犯了事的贪官,谁能听我的议论呢?人轻言微,没有人在乎我的告戒,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我想到应该通过写书,讲一个有代表性的故事让当领导的,让当老百姓的,让大家去思考,去玩味我们面临的不能回避的现实问题.于是,在北京的宾馆、我的住所兼办公室里,在夜深人静时,我在枯灯孤影中开始动笔打发寂寞的时光.20多年的纪委工作经历中的无数个事件、其中有上级领导不支持的苦恼;有不被社会理解的屈辱;也有为民请命的欣慰;还有外人不知的、不信的、不可思议的官场秘密和经历都浮现在眼前,于是我把这些经历过滤、筛选、提炼、综合,几个月的时间草稿就出来了,就有了这本书.
然而写作之后更多的是思考,为什么我20多年来看到的*现象没有遏止之势?为什么*使那么多高素质的干部、党员还在无视人民利益铤而走险?我们的工作无疑还存在不到位之处……把我的思考揉进去,把我的希望和理想揉进去,就成了这本书.
这里有我的寄托和希望,希望我们的党纯洁兴旺,带领中国人民勇往直前.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