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金道 作者:雾满拦江

简介:

小说通过一个贫穷、猥琐、落魄的古惑仔张红安的奋斗历程,形象地展示了:

争取财富不是通过在社会打打杀杀获取的,而是只有走正途,依靠智慧才能最终合法地拥有财富。

小说主人公安子原本是一个落魄街头,靠敲诈勒索为生的小痞子。

九年前他曾经救助过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小银子。

随后,他被黑道老大寸板骗去成州抢劫,事败后寸板为灭口将小银子绑走,而安子却因此入狱四年…

第一部分

第1节 丰盈臀部

接到寸板的电话,安子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在里边整整蹲了四年啊,刚刚出来没两天,就为了成州宾馆那点小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子穿了件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夹克衫,一只手打着手机,另一只手摆弄一个烧烤桶,桶下面开了两个口,一个添煤球,一个用纸壳子往里边扇风,每扇一下都冒起浓浓的黑烟,呛得安子鼻涕眼泪直流。安子很是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得了这种营生,呛人不说,又挣不了几个钱,太掉价了。他一边听着寸板讲话,一边拿破纸壳扇着风,眼睛紧盯在一个路过的穿露脐衫的女孩子的丰盈臀部,眼皮随着女孩臀部的扭动一颤一颤。

电话那头,寸板一听就乐了:"你妈的,才这两天你瞎嘀咕啥你?都怪你当时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吓唬吓唬那个保安,谁知道你真的一家伙捅了进去--出来了就好。你过来吧,还是到成州,这回保证不是上回那回事了,不骗你。"

"不骗我?你不骗我才怪!"安子心里嘀咕了一声,那个女孩分明是发现了他在偷看,故意又把屁股用力的扭了一下,他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吹了声口哨。四年的监狱生活让他性格变了许多,这要是搁在四年前,他肯定已经冲了上去,最不济也要拧那个骚妞的屁股蛋子一下,先过把干瘾再说。可是现在…现在他兜里空空如也,最主要的是他正接着寸板的电话,他真的有点怕了这个寸板,一听寸板的声音皮肉就禁不住哆嗦。

安子害怕寸板,是因为上一回的事儿,上一回寸板把他给坑惨了。

上一回,还是四年前的事了,那天安子正带着小银子逛街,小银子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任性又调皮,走路时嫌高跟鞋硌脚,一定要让安子背着她走。安子把她背上,让她两只手臂搂住自己的脖子,后面两只圆鼓鼓的小乳房紧贴在他的背上,搞得安子两腿上的肌肉一阵紧似一阵,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看路边有块不算太脏的草坪,身体就势歪倒,把小银子按在身下,一只手揉搓着小银子的乳房,他特别喜欢揉搓小银子的乳房,就象两只弹性十足的小皮球,手指捏上去能够感觉到一种被强力弹开的味道。

正捏得舒服的时候,安子的手机响了,安子心里很是气恼,拿到耳边:"谁呀他妈的,这个时候打电话,也不说看看什么时候。"电话里有个声音在喊:"喂,喂喂,是不是张红安?"安子说:"我是,你谁呀?"那边说:"安子,你他妈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寸板啊!"安子先是怔了怔,突然狂喜的大叫起来:"大哥,是你啊!"

寸板是公认的大哥,一点没错。他这个人脾气好,不爱说话,说个字都是很有份量的,在道上鼎鼎大名。几年前,寸板和一个叫张风鸣的朋友合伙开了家保健品专卖店,生意做得很火,挣了几百万不止。正在风风火火的时候,两人却因为帐目上的原因闹起了纠纷,先是吵闹,后来就翻了脸。

寸板在在当地的朋友众多,都是愿意为寸板卖命的小兄弟,张凤鸣招惹不起,就连夜离开去了西安,但是帐目的事情仍然未搞清楚,寸板咽不下这口气,带着几个兄弟追到西安,找到了张凤鸣,要回了四十万的欠帐。但是当寸板返回的时候,在机场突然被西安当地的警察抓住,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枪,害得寸板蹲了一段时间的大牢。

寸板出狱后一周,就在路上截住了张凤鸣,他对准张凤鸣那张惊恐的脸连开七枪,张凤鸣当场毙命。

血案发生,寸板携女友竹子销声匿迹。道上的朋友传说,寸板去了成州。

没多久,这个消息就由寸板本人证实了。他从成州打电话给安子,说他现在的事业做得很大,听得安子羡慕不已,一个劲的说:"大哥,你发起来了,就这么把兄弟给忘了?"每次安子对着手机这么说的时候,就听到寸板一阵哈哈大笑,顺手收了线。

但是今天这个电话里,寸板终于给了安子一个答复:"安子,你来成州找我,我有些事情摆弄不开,求着你了。"

安子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顺手推开趴在他后背上的小银子:"别打岔,这说正事呢--大哥,不是跟你说,你那么说话我可真受不起,有什么事情大哥你吩咐一句吧,成州怎么了?我看谁敢欺负咱哥们儿!"

寸板苦笑道:"谁敢?谁不敢才对,大哥我在成州一个人闯,谁见了大哥不踹两脚有罪啊。就上半年,有个姓候的家电老板进货款不足,从我这儿拿了四十万,说好一个月就还,这都半年了,我去找他要,他跟我说我要是有本事就砍了他,钱一分也不还。"

"什么?"安子吃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谁啊,这么凶,姓候是不是?大哥,他有什么势力敢这么狂?"

寸板叹了口气:"姓候的倒是不见得有什么势力,关键是大哥我手边没人啊,所以他才敢跟我牛。"安子听了这话,气得咬牙切齿:"大哥,你是我大哥,姓候的这样对你,跟欺负我有什么两样?大哥你先别急,等我带几个哥们赶过去,教训教训他。"寸板急忙劝阻他:"安子你别胡闹,咱们是正经生意人,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你就一个人过来就行了,能走得开吧?"安子当即保证道:"放心好了大哥,我今天晚上就上火车,明天一早就到。"

气愤愤的挂了电话,安子越想心里越有气:"我大哥,寸板!"他气呼呼的对小银子说道:"让人欺负,让人欺负啊!"

小银子却说了句话:"安子哥,你还是别去成州的好。"这话刚刚说完,安子猛回身,啪的一个大嘴吧子抽在小银子的脸上:"滚!你他妈给我滚!我大哥有事你竟不让我去,安的是什么心?"

第2节 第一次动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小银子。小银子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掉:"安子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寸板他的为人…"安子平静的眼神转过去,看着小银子:"嗯,我大哥的为人怎么样啊?"小银子被他的冷煞的面孔吓呆了,急忙后退了两步:"安子哥,我想…我想…"安子仍然是平静的问道:"想什么?"小银子一咬牙,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安子哥,我想跟你一起去。"安子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你少掺合,该干啥干啥去。"说完,他胎腿就要走。

小银子却不知哪来的胆量,上前拦住了他:"安子哥,你走了,我又会让别人欺负的,我就跟着你了,你去什么地方,我就跟着你去什么地方。"

安子厌恶的皱皱眉:"告诉你少掺合你就少掺合得了,你好好在家里呆着等我,最多两三天我就回来了。"

可是小银子却说了一句话:"安子哥,人家寸板老大可是走到哪里都把竹子带在身边的。"

安子烦透了,摆了摆手:"去去去,你能跟人家竹子姐比吗?"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却已经动了心。按理来说,讨帐要债,象这种动刀子轮棍子的事,跟上个小银子是非常碍事的。可老大寸板既然能天天把竹子带在身边,他带上个小银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银子这么懂事,跟竹子做个伴也不错。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安子的脑袋还是摇个不停,一直到小银子哭得满脸是泪,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再三哀求,他这才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小银子确实不能跟寸板的女人竹子相比,竹子是西安电影艺术学院的学生,跟了寸板之前还拍过一部电影,如果不是遇到了寸板,被寸板用毒品把她弄上了手,现在她多半已经成了偶像派女名星。而小银子不过是在大金狮夜总会登登台,唱支歌,替真正的歌手当陪衬。尽管如此,安子内心里还是真的舍不得跟小银子分开,

他和小银子认识,也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

还是半年前时候的事了,那天晚上安子心情不好--他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跟几个小哥们儿喝了点酒,出了饭馆顺手叫了辆出租,临下车时朝司机借了点钱,那个司机干瘦干瘦,满脸苦相,象刚刚死了爹一样,开始时还嘟嘟囔囔的唠叨一堆废话,什么生意不好做了,什么钱难挣了,什么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了,罗罗嗦嗦说个没完,后来安子火了,下车抄起块砖头照车窗上砸了一下,那死爹模样的司机一下子老实了,乖乖的借给了安子一百块。

有了钱,安子就觉得裤裆里鼓鼓囊囊的,想找个妞松松骨泄泄火,真是想磕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刚走到卡拉丽夜总会大门不远的地方,一个比公园里的猴子还要瘦的家伙凑了上来:"安子哥,这么晚了还逛呢?"

"你他妈的管得着吗?"安子白了那家伙一眼,认出这家伙姓邱,原来也是道的一个狠角,打起架来不要命,脑子瓜子又灵活,后来捣腾假酒挣了点钱,也风光了几天,天天西装革履的拿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的大哥大,一遇到人跟他打招呼就抄起大哥大连声喂喂喂,很有派头的。那段日子连寸板见了他都恭敬的管他叫"邱哥"。但是"邱哥"不争气,可能是钱太多烧得慌,竟然吸上了料子,成了一个人见人厌的料子鬼。

"料子"这玩艺又叫白粉,四号,海洛因,怎么叫都行,总之不是个好东西。安子特别害怕这个玩艺儿,人一旦沾上这个玩艺儿,那就算是彻底的毁了。"邱哥"自从沾上料子之后,生意也不做了,商店也不开了,车卖了,房卖了,老婆跟人跑了,挣来的钱全给了毒贩子,最终落魄得游魂一样,整天没精打彩,一撅不振。他的命运已经注定,迟早会因为吸毒过量横死街头,所以安子一见他就烦:"去去去,滚你妈的一边去,没看这烦着呢吧。"

"邱哥"被安子一推,差一点跌倒,他涎着脸又凑上前来:"安子哥,想不想要个妞玩玩,不骗你,我表妹现在正在家里呢,她高中还没毕业,女中学生啊,绝对的水嫩,安子哥要不要尝尝鲜?"

安子狐疑的扫了他一眼:"别你妈的跟我瞎扯,你表妹?骗谁啊,还女中学生呢,你知道女中学生的逼是横的还是竖的?别是你老妈吧?"

邱哥急忙发誓赌咒:"安子哥,我要是骗你我就是你养的,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瞧瞧去。"

安子被邱哥说得动了心,就跟着他去了他的家。所谓的家,不过是租的一间仓房,甚至连这库房都有可能是他偷偷住进来的,连房租也没付。让安子吃惊的是,库房里真的关着一个女孩子,手脚被捆在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上,生得模样怯生生,哭得满脸是泪,仔细一看倒真是个漂亮姑娘。

这个小姑娘就是小银子。小姑娘可怜,老爸原是机修厂的钳工,拳头象铁锤一样重,以前机修厂效益好的时候,他老人家每天下了班,捏个小酒盅桌边一坐,吧滋一口酒,挟粒花生米,那小日子过得就别提多舒袒了。不曾想,机修厂这些年来每况愈下,先是拖欠工资,再后来职工下岗,小银子的老爸整个一工人阶级的臭脾气,专爱跟领导找别扭,下岗分流,他老人家首当其冲。

连憋气带窝火,小银子老爸心里说什么也想不通,下岗了之后成了酒鬼,天天在家里拎着酒瓶子打小银子的老妈,有时捎带脚连小银子一块揍。小银子已经是十几岁的姑娘了,却被她老爸左一个耳光,右一个嘴吧子,无缘无故的说打就打,有时候安子晚上已经睡下了,她老爸竟然一脚踹开门,冲进去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就揍。小银子被打怕了,就跑了出来,不想遇到了"邱哥",邱哥看她模样长得俊,觉得能换点钱,就将她关了起来。

第3节 银子

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那天晚上安子一见到小银子这副可怜的模样,就莫名其妙的心疼起来,再一细问银子,弄清楚事情经过之后,他顿时火了,三拳两脚打得邱哥趴地上跟鼻涕虫一样蠕动。然后他把那一百块钱扔过去:"滚,别你他妈的再让我看见你,再看见你我打断你的狗腿。"

从那以后,小银子就跟了安子,再也舍不得离开安子一步。她长得漂亮,又知道疼人,安子也特别的喜欢她,自从和她好了之后,人也规矩了许多。但是,规矩归规矩,寸板大哥的事绝对不能说不管,要不然要兄弟干什么?所以当天下午,安子带着小银子去火车站买了两张去成州的火车票,晚上就上了火车,经过十一个小时的颠簸,第二天一早到了成州。

当安子牵着小银子的手从出站口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寸板正一个人抽着烟,穿件高档的丹芝诺牌夹克衫,双手揣在衣兜里,正在出站口外边等着他。

寸板这个人,不象安子似的长得没形没谱,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天生的坏人像。寸板长得方面大耳,眼睛大而明亮,气派威严,是天生做大哥的款式。再加上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细,不动声色中透露着一种无形的威严,安子最佩服他的就是这种慑人气度。

看到安子喜形于色的快步走过来,寸板的脸上浮现出宽厚的笑容,他拍了拍安子的肩膀:"够意思,哥们儿没看错你。"安子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小事,竹子姐还好吧?"寸板说了句:"还行。"拿眼睛看了看小银子,他那双眼睛很厉害,象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小银子本来就胆小,被这凌厉的的眼光一扫,吓得头都不敢抬。

看小银子那副上不了台面的窝囊样,安子心里说不出的气,可这节骨眼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对寸板说了句:"大哥,这就是小银子,非要跟着我来。"

寸板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任何变化:"安子,你跟我来先把东西放下,吃口饭,我带你去找那个欠我钱的周老板。"

"周老板?"安子有些纳闷,问了句:"不是说是候老板吗?"

"噢,"寸板说:"姓周姓候都一样,他们俩合伙开的公司。"

安子哦了一声,揉了揉腿,他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困又乏。本想先休息一天再办事,但看寸板的样子很急,也就没说话,跟着寸板进了一家站前饭馆,炒了两热菜,要了瓶丰河白,一人喝了有半斤左右。

喝酒的时候寸板一句话也不说,只有安子一个人唱独角戏,那种沉闷气氛压得安子心里很是不舒服,心里直后悔不该带着小银子来。

等吃过了饭,寸板带安子就近找了家便宜的旅社,要了个房间,放下东西,趁着小银子去洗手间的功夫,他看着安子把一把剔骨刀挽在袖子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差不多了,咱们准备走吧。"安子点了点头,等小银子回来,说了句:"你先在房间里睡一觉,等我们办完事带你去见竹子姐。"说完,就跟在寸板后面出了旅社。

小银子满脸都是怯怯的表情,就象那天被邱哥捆在椅子上的时候一样。她追着安子和寸板两人出了旅社,走得远远的再回头,还能看见她扒在旅社的门口上,可怜巴巴的向这边张望着,就好象他们这是生离死别一样。把安子心里烦得不行,连挥了几次手才把她撵开。

这是安子第一次来成州,只见满街的车来人往,也弄不清东西南北,寸板伸手拦了辆出租,自己坐在了前排的位置上,安子自己打开后车门,坐在后面,问道:"大哥,那个姓候的--姓周的住什么地方?"寸板回头扫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跟我走就是了。"说完,又对司机说了两个字:"皇冠。"

安子没敢再吱声,等车停下来,他钻出车门来一看,眼前一幢外形说不出古怪的大楼,气派的廊柱上是五个大字:"皇冠大酒店"。才知道寸板说的皇冠是指这里,这么说那个姓候的--姓周的也在这里包了房间办公了。

寸板付了车资,下车后双手依然揣在夹克衫兜里,脚步稍有些快的往酒店里走。安子紧跑两步,寸步不离的跟在寸板身后,看这皇冠大酒店的气势,能在这里包房办公的人势力小不了,怪不得就连大哥寸板都拿那个姓候的--姓周的没办法。

宾馆的女服务员都穿着红丝绸的旗袍,雪白耀眼的大腿晃得安子直咽口水,他习惯性的吹了声口哨,心想这些漂亮妞要是能放倒一个--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惹来大厅里的注目,寸板用愠怒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安子尴尬的咳了一声,急忙装出一副见过场面的样子,大模大样的往前走。

他跟在寸板身后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子小心翼翼的看看了寸板的脸,寸板不乐意的瞥了他一下:"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安子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没好意思说实话,怕说出来会让寸板笑话他。

其实安子是跟着寸板的样子学着做大哥,大哥这个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做就做得了的,就拿寸板来说,他这个人隐忍,狠辣,头脑冷静,轻易不与人动手,但如果一旦动了手,就要致对方于死地,值得象安子这种软皮蛋学一辈子的。

也之所以,安子对寸板尊祟有加,他就是那么肤浅,做不来寸板那种的冷静与隐忍,下手也没有寸板狠,所以他心甘情愿的认寸板做大哥。以一个马仔对老大的了解,安子知道,那个姓候的--还有姓周的不管他势力有多大,今天恐怕要倒大霉了。

心里正想着,安子不由得有些走神,也没注意寸板已经停住了脚步,他一头撞在了寸板身上。寸板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一种慎重与凛戒。寸板的凛戒令安子心生羞愧,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真是没有出息。心里想着,他学着寸板的样,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等着与姓候的和姓周的见真章。

第4节 安子发现

他们这是在七楼,寸板的右手揣在衣兜里,用左手转动着一个房间的门把手,门锁着推不开,寸板也没作声,继续往前走,推下一个门,下一个门也锁着,寸板再往前走,去推第三道门。安子心里有些纳闷:这个姓候和姓周的,租了多少个房间?还有,寸板怎么不敲门?不知不觉的,寸板已经推了七、八扇房门,都没有推开。

安子发现,大哥寸板的右手始终揣在衣兜里没有拿出来,这让他很是纳闷,不过寸板大哥的这个姿式很有派头,值得他学上一学,于是他也将右手揣进裤兜里。但说不清为什么,同样的一个姿式,寸板做起来就有型有款,而他张红安做起来就别扭得厉害,搞得安子心里直骂自己窝囊。

听见安子嘴里嘟嘟囔囔,寸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去推下一个房间的门,这时候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两个酒店的保安走出来,向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看到两个保安过来,寸板不再推门,仍然是右手揣在夹克兜里,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安子紧跟在寸板身后,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寸板越走越快,却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已经到了尽头,他只好转过身来,迎着保安走过去。到了跟前,保安拦住他们:

"请问你们找谁?"

寸板没说话。安子抢着道:"找姓候的,还有姓周的,除了他俩还能找谁?"

两个保安交换了一个眼色,把手中的电警棍拿起来:"姓候的?他住哪个房间?你们跟他约过吗?"

安子看看寸板,就听寸板说了句:"我们约过的,他说他住在七楼。"保安再问:"七楼哪个房间?"寸板吱唔了一句:"他也没说清楚,反正是七楼,错不了。"两个保安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说道:"这样好了,既然你们也不知道,那先跟我们去前台做个登记,顺便帮你们查一下好不好?"

寸板点了点头,闷闷不乐的说了句:"好吧。"然后他的手终于从衣兜里掏了出来,安子无限惊讶的看到,一只老式的六四制手枪握在寸板的手里:"你们俩给我把脸转过去,向前走。"寸板的声音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听了汗毛倒竖的恐怖力量。

见此情景,安子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不是说找那个姓候的要帐吗?怎么跟这两保安闹腾起来了?两个保安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平时穿着身制服威风的不得了,最爱吓唬刚进城的乡下人,却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吓得脸色惨白,两条腿磕磕拌拌连路都不会走了,醉汉一样东倒西歪的往电梯方向挪步。

快走到电梯前,一个保安的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安子禁不住一紧张,来不及考虑,手中的刀本能的向前一刺,只听保安大叫一声,大腿上喷出一股血渍,倾刻间染红了他的裤腿。

狂涌而出的鲜血把保安吓坏了,他惊恐交加的惨叫着,那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安子同样也有点害怕,他从小是个街头混子,打架斗殴不过是家常便饭,时常也会有动用铁器的时候,但对方叫成这个模样--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觉得那个保安有点太骄气了。

这时候寸板也动了手,他拿枪一下子将另一个保安砸倒,然后飞快的按了一下电梯揿键,安子惶惑的望着犹自淌着鲜血的刀尖,心里好象有点什么事情没想通,但鲜血让他兴奋,他的大脑思维陷入了癫狂状态,已经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地方了。

电梯从上面降落下来,寸板飞快的跳进来,冲安子喊了声:"快!"安子这才如梦方醒,提着尖刀冲进电梯,下降的时候寸板指了指他手中的刀:"收起来,你这东西收起来。"安子答应了一声,急忙把刀揣进来,看着寸板也把手枪揣进衣兜,电梯到了底楼,两人装出没事儿的样子,晃悠晃悠的向外边走去。

突然之间,几个保安从一条走廊里冲了出来,站在门前门外的保安也同时涌了进来,展开阵势向他们包抄过来。与此同时,看到他们的服务小姐们也都失声的尖叫起来,连看向他们两人的眼睛都充满了恐惧。

寸板掏出手枪,对准天花板上的吊灯连开了三枪,三枪响过,地面上稀哩哗啦的落满了尘灰碎片,那些气势汹汹的保安象是听到统一的命令一样,霎时间做鸟兽四散,逃得无影无踪,只有几个吓呆了的服务小姐,保持着婷婷玉立风情万种的站姿,脸色苍白的怔在原地。

而这个时候,寸板已经挥舞着手枪飞速的冲出了宾馆,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安子如梦方醒,连窜带跳的追出去,几乎和寸板同时钻进了出租车里。出租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脸色青白不定的望着挤在后排座位上的两个人,看到寸板慢慢把枪举起来,司机突的打了一个寒颤,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急忙发动了车子。

"该怎么走,用不着我告诉你吧?"把枪口抵在司机的右耳轮上,寸板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司机喘了一声粗气:"朋友,你听我说,咱们无冤无仇,你们想上哪儿去说话就是,别为难我,大家都是混饭吃的,都不容易。"

寸板笑了:"行,有你这句话就行。"然后他扭头看了看安子:"没事吧?"安子急忙说了句:"没事,大哥,这点事也算事?"寸板赞许的点点头:"到底是兄弟呀,大哥谢谢你了。"安子生气了:"大哥,你要是这样说话,那我就白认你这个大哥了。"

寸板笑得更开心了,对司机吼了一声:"你往哪走?那边不他妈的就是胡同吗?小心点,我告诉你,你非要把警车引来也没关系,在警察来到之前老子他妈的先一枪干了你!"司机不敢答话,猛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第5节 大的风险

寸板突然笑了:"操他妈的,看今天这事弄的。"他吹了一声口哨,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子:"安子,你为了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都是大哥考虑不周,连累你了。"

安子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大哥,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这就下车!"寸板眯起眼吹了声口哨:"你那个朋友,小姑娘挺乖巧的,叫什么来着?"安子急忙说道:"是小银子,跟了我一年多了。"

寸板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安子,成州不能再呆了,你这就离开,等你安全到了符州,再给银子打电话通知她回去,听清楚了没有?"

安子吃了一惊,扭头看着寸板:"大哥,要走咱俩一起走。"

寸板一言不发,示意司机在一个路口停下车,打开车门,他下了车,回头用凝重的目光看着安子:"我得留下,不然你怎么走得了?"说完,他动作缓慢的关上了车门,在这个动作的完成过程中,他那双阴冷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安子。

隔着有机玻璃的保护隔离板,满脸生着刺猬一样的胡须的出租车司机看了安子一眼。安子本能的把手里的刀一挥,逼迫着司机往前开。出租车的速度渐渐加快,大哥寸板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墙角的拐弯处,安子的脑袋却偏过去一直盯着后面看。

今天寸板大哥这件事,干得不怎么好,没替大哥把钱要回来不说,还闯了祸捅了人,就这人家寸板也没说他一句,还叮嘱他快点离开,到底是做大哥的,考虑起事情来就是让人服气。安子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这样想,因为有另外一个让他不快的念头不由自主的往外冒,就象心里有个魔鬼要钻出来,想挡也挡不住--那就是他有可能被寸板给耍了,来这不是催账,而是抢劫。

银子还在旅社里等着他呢,那小丫头可怜,爹不疼妈不爱,小小的年纪一个人跑出来混,是个男人就想欺负她,自从她跟了安子一来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他,有时候他晚上不在家,银子一个人害怕得连觉也不敢睡。现在他突然将她一个人丢在旅社,不会出什么事吧?

还有这个司机--司机正偷偷的拿眼睛看着他,安子瞪起眼睛来骂了一句:"好好的开你的车,看什么看?操你妈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来。"吼过之后,心里忽然有些揪心,刚刚上车的时候没有留意,现在寸板突然下了车,留下他一个人再仔细看看这个司机,才发现这家伙五大三粗,露在袖筒外边的胳膊长满了黑毛,活象只大猩猩,就这种男人,女人半夜里摸到会做噩梦的!万一这家伙半路上要是闹起来事来--安子下意识的把身体往车门方向靠了靠。

司机显然也是个功于心计的家伙,发现了安子的惊惧,就笑眯眯的对安子说道:"没关系的,用不着害怕,你花钱我开车,咱们各混各的--你身上带着坐车的钱没有?"安子一下子火了,把刀子往司机方向一捅:"钱没有,这个抵押给你行不?"司机哆嗦了一下,顿时软了下来:"兄弟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身上要是没带钱的话,我多少能借你一点。"

安子白了司机一眼,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越琢磨越觉得今天这事有点不对劲。为了大哥寸板的安全,他非要杀了这个司机不可,可瞧这个司机的架式,分明也是在道上混过几天的主儿,岂会那么容易就范?正在发愁,就听司机说了声:"兄弟,你是有事在身,我只图个平安,咱们约个协定怎么样?"

安子瞪起了眼睛:"什么协定?你说!"

司机笑眯眯的道:"很简单,咱们交个朋友,说实话我也是刚从监狱里出来没两天,坐了整整六年,开这车也是没法子的事,碰上兄弟算咱哥们有缘。兄弟放我一马,什么话都好说,兄弟要是一定难为我的话,我舒高胜也不会束手待毙,弄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那是免不了的。"

听了司机的话,安子的头皮顿时有些发麻,瞧这模样,这个叫舒高胜的司机,居然比他张红安的资格还老,还蹲过监狱,安子不敢掉以轻心,问道:"你犯了什么事?"

舒高胜轻松的吹了声口哨:"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打架时不小心,把人家给弄残了。"

安子倒吸一口冷气:"不过就是弄残了,也值得判你六年?"

舒高胜扭过脸来,阴阴的一笑:"实际上我只判了一年半,可是号里有个死刑犯老是跟我们找别扭,让我们揪住他一顿暴打,他还不服气,我一气之下把一暧瓶开水全浇到了他的脑袋上,没想到那小子那么不抗浇,一壶开水没浇完,操他姐姐的他咽气了,最可恨的是我刚刚办妥了保外就医,这下可好,还就医呢,直接就监了。哈哈哈。"说道这里,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瞄了安子一眼:"喂,哥们,你们犯什么事了?"

安子被这句一问,气不打一处来:"还能有什么事?你们成州也太欺负人了,欠我大哥的钱不还不说,还敢扎刺。"他把刚才在皇冠酒店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不知不觉的,手里的刀放了下来,但仍然警惕着姓舒的一举一动。

听了安子的讲述之后,舒高胜哈哈又笑了起来:"你和你们老大,是不是刚刚从乡下村里来的啊?现在宾馆酒楼里都安装着闭路监视系统,你们俩在七楼推门被保安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上楼来问你们,你们枪逼刀捅这些事情,同样也被人家看到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保安出来抓你们。"

安子听了,悻悻的道:"操,抓了我们又怎么样?他们欠我大哥的钱还有理了?"舒高胜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闭了嘴,一言不发的只顾开车。

第6节 心神不定

安子心神不定的看了看前方,突然发现出租车正从一个狭窄的胡同里绕出来,向着一座楼房破旧的家属院驶了进去。

"你…你想干什么?"紧张之下,安子失态的尖叫了一声。

"别怕,兄弟,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会怕成这么个鸡巴样?"司机的笑嘻嘻的说着,手从座位下抽了上来,让安子看清楚握在他手里的那把足有二尺长的雪亮西瓜刀。安子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把刀,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知道自己这一回真是遇上岔子了。

"哥们儿,咋办啊?"司机笑眯眯的望着安子;"给个话吧。"

安子勉强的咽了口唾沫,费了好大劲才张开口:"哥们儿…你听我说…"司机突然沉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妈了个蛋,给我下来!"他提着刀下车绕到安子这边,打开了车门。安子低头看了看司机那粗得象是磨盘一样的腰,不敢吭气,老老实实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滚!"司机用手里的西瓜刀往前一指:"毛还没长全的小鸡巴崽子,把主意打到我舒高胜的头上来了,今天不劈了你,算你运气,给我滚蛋!"安子急忙后退两步,嘻皮笑脸的连连哈腰:"谢谢舒哥,谢谢舒哥。"舒高胜没好气的骂道:"谢你妈了个蛋,还不快滚?"

安子长年在道上混的人,何尝不知道舒高胜急着撵他走,是不想牵扯进这件中去。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肯走了:"舒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瞧兄弟现在这副样子…"舒高胜火了:"操你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安子嘻笑道:"舒哥,你也是道上的人,兄弟今天有难,你不说帮兄弟一把倒也罢了,还拿着刀冲兄弟比比划划,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说着话,他上前一步:"舒哥,今天你帮兄弟一把,兄弟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不然的话,你让兄弟心里不痛快,兄弟进了局子万一瞎说几句,这可不太好。"叫安子这么一威胁,舒高胜只觉得头皮发炸,如果安子被捕后真要是咬他一口,硬说他的车是在外边接应的,那么他舒高胜可真是跳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知道自己碰到的也非善类,舒高胜心里说不出的腻歪。他急着摆脱安子,顺手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来,往地上一扔:"快滚吧,你这种人,看着我都他妈的恶心。"也不等安子答话,急急的返回车内,驾车离去了,扔下安子一个人捡起地上的钱,站在街上犯起愁来。

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风声最紧的时候,所有的交通要隘肯定是都已警探密布,安子不敢回站前旅社。他拿着那些钱,找了家按摩房躲了进去,挑了个漂亮小妹,连包了十几个钟,夜里就睡在了按摩房里。到了第二天,估计差不多没事了,心里惦念着站前旅社的小银子,就打了辆出租车去了站前旅社。

到了站前旅社一问,才知道小银子早在昨天就退房走了。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小银子绝没有理由扔下他一个人走的,多半是被寸板带走的。看来寸板是认准了他会落入警察的手里,所以才会匆忙带走银子。寸板这个人惯走黑道,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银子落入他的手里,有坏没好!

垂头丧气的走出站前旅社,安子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左边肩膀一下,他扭头向左边一看,右臂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安子本能的又往右边一扭头,左臂也被人用力拧住了,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身后的人猛然掀倒,啃了一嘴的泥,冰冷的铁圈套住了他那被扭到身后的手腕上。

他被捕了。

法院开庭判下来,安子一审被判了六年。幸亏他在监狱里表现得好,减刑了两年,终于活着出来了。没想到的是,他出了监狱还没弄清东南西北,寸板一个电话打来了--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警察居然这么多年也没逮住他,而且他轻而易举的就查出了安子新买的手机号码,让安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接到电话,安子就准备动身,他怕死了这个寸板,但是,已经过去四年了,小银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小银子出点什么事的话,安子真不知道如何才好。

四年的监狱生活已经彻底的改变了他,他的性格已经成熟了许多,再也不象以前那样冲动,那样盲目的轻信别人,只是他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他在监狱里得过两场重病,差一点没死掉,而且监狱那种残酷的生活本身就对人的体魄的摧残。

相隔四年,成州也变了样,多了几幢高楼,街道的女孩子也比以前漂亮了,安子心里还掂念着当年他带小银子住过的那家小旅社,但是小旅社已经拆迁了,原址上起了一座七层高的楼房,安子就在这幢楼前的台阶上坐下,抽了颗烟,然后用公用电话给寸板打了过去。

那边说话的寸板很慎重:"谁呀?"安子说:"是我,安子,我已经到了。"寸板噢了一声:"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安子说:"还能什么地方?火车站呗。"寸板就在电话里吩咐道:"那你马上坐21路公共汽车,到蔡家营子站下车,下车之后往东走,有个胡同,胡同口上是一家熏香馆,很好找的,门前挂了个光屁股的女人的广告,过了熏香馆你一直往前,走200米左右就是一个小花园,花园对面是一幢十层楼,你就在那幢楼下等我。"

安子收了电话,就按照寸板的吩咐出发了,坐公共汽车,找那幅光着屁股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屁股可真大,看得安子眼睛都直了,心想我这才进去没几天,外边居然变化这么大,就这幅广告,搁在进去的那年完全符合公安局的扫黄标准了,现在居然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挂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没人看一眼。

第7节 小花园

再往前走,没几步就看到了那座小花园,花园里脏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垃圾和污水,就这么脏的地方居然还有几个人凑在一起下象棋,不远处是修自行车的,卖烧烤的,看见那个卖烧烤的安子就动了心,要不是寸板一个电话,他现在也干上这营生了,不知道这么干能不能填饱肚子。他拿出手机跟寸板通话:"大哥,我是安子,已经到了楼下了。"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那个卖烧烤的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仔细的看了看铁皮架子上的烧烤串:"给我拿俩羊肉串。"

卖浇烤的低着头,一声不吭,顺手把两串颜色看起来让人恶心的东西架在火焰上烤,安子蹲下看了看铁皮架,心想回去我也这么弄一个。站起来说了句:"多加点辣。"卖烧烤的还是不吭气,连脑袋都不抬,安子扫了他一眼,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蹲下身想仔细瞧一瞧,可是那个卖烧烤的却把脸扭了过去,不让他看到。

安子心里不禁有些纳闷,上前一步,隔着烧烤架子一下子把那人扯过来,一眼看到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刚刚大吃一惊,身后突然有两只手臂用力的扭住了他,一只大手捂在了他的嘴上,连一声吭都来不及,安子就被拖进了身后的一个隐蔽之处。那只手还没有拿开,安子就死命挣扎着,让自己说出话来:"哥们哥们,你别打我,没我的事,我只是路过。"

打扮成卖烧烤的人,赫赫然竟是当初在成州火车站抓捕安子的警察,安子还记得他叫穆东升,当时他是站前派出所的所长。安子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心里的惊骇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两个化妆的警察掐着安子的脖子,防止他喊叫出声,穆东升走到他前面,低声问了一句:"你只是路过?操,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他那双眼睛闪动着怪异的光芒,就象锥子一样刺进安子的心里:"你是什么时候越的狱?"

安子苦着脸看着穆东升:"穆所,我不是越狱,我的刑期已经满了,你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我是来成州找一个朋友。"

穆东升还待要说,这时候那边正在围观下象棋的人悄悄向他打了个手势,他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出来了,大家准备行动,你们俩个看好了他,他要是敢跑立即开枪。"说完,他装出没事人的样子回到烧烤架子前,东西方向各有几个路人走了过来,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则蹲下系鞋带,还有的走到穆东升的烧烤架子前挑挑捡捡。所有的人都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所有的眼睛都在偷偷的盯着那边楼房的出口处。

一男一女从楼洞门里走了出来,男人正是寸板,四年不见,他的形象变多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刮得青渗渗的一张脸,眨来眨去的一双眼睛,揣进夹克兜里的手臂被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挽住。

那个女人正是竹子,冷不丁望上去,安子几乎认不出竹子来了,她染了一头黄色的头发,长长的瀑布一样悬垂下来,直垂到腰际,走起路来带有几分柔媚,却少了当年的活力,多少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这个女人从遇到寸板的时候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走在这个横行不法的男人身边多少年了?她的青春,她的事业,她的前程,都已经随风散尽,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平安无事,能够按时的提供给她她最需要的毒品。

小花园内的象棋在一阵哄笑声中散了伙,围观者和下棋的人相互骂着粗话,掀翻了棋盘,有几个路人从后面向前走来,还有几个路人从前面向后走去,一切看起来都是都市日常所见的景像,只是所有行人的方向,都在有意无意的向寸板方向靠拢。

完全是毫无迹象,完全是没有理由的,寸板突然站住了,这个逃亡者太敏感了,他发现了异常,猛的一下子推开身边的竹子,揣在夹克衫兜里的手掏出来,亮出了一支手枪,对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开了枪。

枪声响了,一个穿肥大夹克的警察以比寸板更快的速度突然亮出了一支微型冲锋枪,嗒嗒嗒一个点射,寸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洞的入口处。有几个人紧跟在寸板身后向前冲了过去,一阵枪声响过,又不得不退了回来。

这一切发生都在转瞬之间,从寸板突然掏枪,与警察相互对射,到他掉头冲入楼道里,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看得安子心惊胆战。还没等他明白过来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竹子已经被几个便衣横拖竖拉的硬给揪了过来。这个女人长年以来跟着寸板逃亡,对抓捕她的刑事警察充满了痛恨,她不甘心的拼命尖叫,用尖利的指甲做为武器,乱抓乱搔,一直到她被拖到安子的身边,她这才平静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安子的那张呆若木鸡的脸,呸的一口唾沫,吐在了安子的脸上:"叛徒!"

安子欲哭无泪的抹去那口唾沫,心想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穆东升怀疑我是越狱,再给揪回去是肯定的了,如今竹子又在责骂我是叛徒,好象他们俩今天遇到的事都怪我一样!不过再想想,也怪不得竹子这么想,谁让自己赶得这么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这个地方?

穆东升铁青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张红安,你老实说,寸板他躲在几号房间里?"

安子眨眨眼,回答了一句:"王八蛋才知道。"

他的脸上立即重重的挨了一拳,几个警察把他揪起来,象团破布一样的往地上摔打:"你他妈的说不说,到底说不说?"安子被打得直想恸哭一场,喉咙里却呜咽呜咽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竹子那边也没得了安生,一辆警车呼啸着驶来,几个警察把她强行架了进去,隔着车窗只看着里边拳脚乱动,看得安子差一点没笑出声来。这个竹子,今天总算是吃到了苦头,看她那副模样,恐怕也支持不了几分钟。正想着,脸上又挨了一记:"你他妈的能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寸板他身上带着几十枚火雷管和电雷管,要是引爆的话的你张红安就得陪葬!"

第8节 警笛之声

警笛之声刺耳的响起,一队队武警跑步到了现场,一边驱赶着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一边疏散四周楼房里的住户,狙击手迅速的抢占了制高点,枪声时不时的响两声,四下里一片混乱。

警方这次行动,是谋划已久了,最初从线人那里知道寸板藏身之地的是车站派出所穆东升,知道寸板的藏身之处容易,但如何不动声色的将寸板抓捕,是个难题。警方先后思考了十几个行动方案,最后决定选择在楼下设伏,当寸板出来的时候趁他没有防备突然行动。可以说这个计划真的不错,就是寸板这个家伙过于敏感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从那些乔妆的警察中看到了什么征兆,居然抢先开了枪,幸好警方早有准备,才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突然,楼房后面响起了两声枪响,紧接着是密集的微型冲锋枪的点射声,穆东升大吃一惊,他已经查过的,这幢楼明明没有后出口的,寸板是怎么逃到楼后的呢?情势危急,顾不上考虑这个问题,他带着人急忙追了过去。

楼后面,寸板已经逃到了一条巷子里,巷子的两侧都布满了武警,激烈的枪声响成一片,弥漫的硝烟之中,就见寸板翻身跃过一堵围墙,当他翻到围墙上的时候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那张好象正在进行思索的脸向着这边看来,好象时光在这个特定时刻凝住了,所有的人都大惑不解的望着他,突然醒悟过来,密集的枪弹将寸板刚才停留的那堵墙壁掀掉了一层,而寸板此时已经不见了。

武警们飞步向墙边奔跑,穆东升最先冲了过去,突然,墙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轿车的紧急刹车声,随时是轿车疾速远去的声音。

穆东升怒火攻心,破口大骂着爬上墙,只见墙外边是一条行人稀少的土路,路上弥漫着漫天的尘烟,竟连那辆接应寸板的车辆都没有看到。

捕捉悍匪寸板的行动功败垂成,穆东升怒气冲冲的带人返回那幢楼,追查了一番,才知道寸板这家伙竟然是狡兔三窟,他把这幢楼一个单元的一层楼房全都租了下来,在其中的一间挖开了地面,直接挖到了排水管道系统中,当他逃进楼里之后,就顺着这条地道钻了出去,尽管他一钻出地面就与警方发生了直接冲突。但千算万算,警方仍然是忽略了他的接应者,竟让他再一次的逃掉了。

功亏一匮,穆东升怒不可竭,揪住安子不停的暴打出气:"操你妈的都怪你这个王八蛋,王八蛋,你说,那个开车接应寸板的人是谁?啊,说!他到底是谁?"这时候的安子,霉气从他的脚心直透到头顶。除了拼命的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方与流窜做案的悍匪在人口稠密的居住区发生了激烈的枪战,一男一女落入法网,是轰动成州的一件大事。成州电视台一连十几天播放张红安一案的系列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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