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家想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因为谢诏也不是丑人。到了新婚之夜,进了洞房,驸马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永淳公主吓了一个大跳,因为驸马只有很少的头发,几乎扎不成一个髻。

  永淳公主很生气,她听说过另一个候选人长得十分俊俏,很是不甘心。更让她难堪的是,京城里传开了“十好笑”的儿歌:“……十好笑,驸马换个现世报。”永淳公主的婚姻很是不幸福,老是骂谢诏。

  另一头的高中元同学,经过好好学习,成了进士,被选入翰林院。永淳公主更气了,谢诏也很无奈,在一次中秋宴上,他邀请了高中元,永淳公主也知道这个消息,于是,她在宴会中隔着窗棂,向宴席中偷看。

  结果发现她的梦幻情人变成了一个中年人,胖得离谱,还长出了连腮胡子,十分怪异,再看看身边的老公,发现顺眼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丑了。于是,她跟老公快乐地度过了下半生。

  为什么梦幻情人变得如此不堪?这不是个难理解的问题,想想童星变胖的道理,再想象一下贾宝玉长成中老年的样子就明白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早恋,不仅因为那是一生中最低水平的恋爱,还因为预测初恋情人的长相趋势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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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与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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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想当一个宫女,因为可以和公主王子零距离对话:“公主,吃饭了。”后来我知道,这种话一般都由太监说,但我仍然想当宫女。

  我怀疑大部分皇宫丑闻或轶事,都是宫女流传下来的。理由一:古代的皇帝或者贵妃在商量事情的时候,根本不会像电视剧一样,对宫女们说:“你们先下去吧!”在穿着粉红纱裙的宫女消失后,还要亲自把门关好。事实上,在八卦发生其间,宫女一直端着东西,支着耳朵站在后面,所以……不是她们故意要听,是她们不听都不行。

  理由之二:因为宫女生活得蛮惨的,再不让讲八卦,就太残忍了。宫女们一般十三岁进宫,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出宫。宫女们不许穿得比妃子好看,也不许穿得比皇帝灿烂,一般都穿得像小白菜一样。而且不许化妆,身上不许臭臭的。吃得倒蛮好的,晚上还有夜宵。 但是睡觉不许乱睡,不许仰面朝天,不许大劈腿——唉,我躬身奔月的睡觉姿势肯定也不被允许——她们必须侧着身,蜷着腿,一支手放在身上,一支手平伸着睡,免得冲撞了神灵。而且,宫女还要参加劳动,通常被太监押着去清扫皇陵,唐传奇里的王仙客就是在扫墓的时候找到宫女无双的。各个宫的宫女扫墓,就是一种合法的社交,把八卦互相传来传去的。

  理由之三,宫女出宫了以后,一般都嫁到民间去了。唐朝,一个叫做郑雍的人,在参加科举考试之前,曾经向崔远的女儿求婚。没过几天,崔远的女儿就被召进宫中去作宫女。十几年之后,崔小姐回家了,郑雍又去求婚,婚礼办得还很隆重,当时的人都很感动,说他娶一个宫女,还把婚礼办这么隆重。

  虽然宫女们在离开皇宫之前,都要宣誓不把皇宫的事情泄漏出去,但是誓言就是用来违背的嘛。宫女们结婚之后,和普通八婆们聊天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会把这些八卦说出去,八婆们最喜欢听这种故事了啦。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元稹的诗“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太片面啦。不管白头还是黑头都会说,不管玄宗还是啥宗都会被说。掌握了八卦资源,就可以尽情地打发漫长无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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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科男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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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不只有接生婆,也有男性妇科医生。

  不是孙悟空。尽管他路过朱紫国的时候,挂了根丝线在国王手腕上诊脉。但是孙悟空不是给女人治病,所以不是妇科男医生。这个故事的原版说的是另一个姓孙的名医,叫孙思邈,他说自己能悬丝诊脉,宫里的人把丝线栓在树根、铜鼎、鹦鹉身上,都被他识破了,最后栓在皇后手腕上,他断定皇后要生娃娃了。

  ——我坚决不相信古代男医生都是这样看病的,即使名医也没有通神的本事。慈禧超喜欢照相,曾跟御医共同摆了个“悬丝诊脉”的pose照相。有内行说,即使有悬丝诊脉,也是先把病情问得差不多了,悬丝的时候,不过摆摆样子。

  华佗的传说比较可信。他给妇人看病的时候,甚至不能把脉,隔着手帕也不行,他就看着那个妇人的手腕,盯着她脉搏一动不动,就知道她肚子里的情况。丞相的老婆怀孕了,找来华佗看是男是女,华佗不好意思摸人家的肚子,就让旁边的女人来摸,摸完了以后告诉他肚子的情况。

  古代男性妇科医生有这么一种器具,是一个裸体女人的雕像,不是很大,太大了不好藏,让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他给女病人看病时候,就拿根教鞭指着雕像的部位:是不是这儿疼啊?那病人妇女也指着说:不是这儿,是这儿——这是为了双方都不害臊,但依我想象,反而更加害臊了。

  《夜谭随录》上讲了个故事。霍家有三个兄弟,两个经商,他们的弟弟则一心一意地无所事事和高考失败。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电线杆子上的征医启事,有一家的小姐得了病,要请医生来治病,治病的医生必须又高又帅又年轻,还未婚,最好不要有房的,有车的坚决不能来。霍家弟弟甚至不能称为医生,只是偶尔调调药膏的年轻人。不过他好奇跑去了,小姐很漂亮,不能让人看的部位盖着手帕,霍弟弟一看,认为是普通的皮肤病,涂点药膏就治好了,开明得令人发指的老太太笑着说:“既然小姐什么都被你看到了,你就娶了我的女儿吧!”霍小弟就娶了小姐,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古代,做妇科男医生这种冷门职业,运气仅次于赶考中状元的最佳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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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孩子是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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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分不清《列女传》和《烈女传》。他们也没看过,通常听别人极其不专业地这样开头:“某朝末年,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然后就等不及地讲精彩部分——色情加暴力的部分。巴金十分肯定地说自己五六岁的时候看过:“那是一个寡妇,因为一个陌生的男子拉了她的手,她便当着那个人的面砍下自己的手来;这是一个王妃,宫里发生火灾,但是陪伴她的人没有来,她不能一个人走出宫去抛头露面,便甘心烧死在宫中。”

  地摊文学爱好者都会暗自说:“我一定要看看这本书。”然后他就忘了,因为他根本找不到《烈女传》,只找到《列女传》。于是专挑断胳膊断腿的地方,看来看去,也没有找到。唯一好看的故事是讲一个采桑女的,说的是鲁国有个人叫秋胡,刚娶亲五天,就离开家当官去了,一当就当了五年,坐计程车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个少妇在采桑,就调戏了一下,说:“你采桑还不如嫁给一个当官的。”那个采桑女坚决地拒绝了他,秋胡回家以后,见到了自己的妻子,才发现就是那个采桑女。采桑女想到自己将来要和这个好色的调戏鬼过日子,就投河死掉了。去掉投河的结尾,其实是标准的喜剧。

  除了这个,其他的故事都很正常,我觉得这本书应叫《成功妇女启事录》,如果让迎合市场的书商操作,书名可改做《“我们的孩子是宰相”——100例成功母亲的教育经验》。

  其中有一章节叫 “我们是怎样骂孩子的”。三国时候,有个叫盂仁的,当管鱼的官,他自己做了一张网打鱼送给他妈妈吃,他妈妈把他骂了一顿。还有个叫做李畲的人当了官,他派下属的司机买了点米送给李畲妈妈,司机把米送给他妈妈以后,他假装忘记给那个司机米钱和车钱,后来他妈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先是骂了他一顿,然后让他把车钱和米钱给了司机。

  我看了还蛮感动的,书里好多女性是没有老公的,教育变成她们唯一的专注的事业。事实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资格写一部教育经验出版。被压缩到一本薄书《列女传》里,也算是应得的奖励。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烈”是教人撞南墙。“列”是队列,规矩地走路。写错字要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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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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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说:“婚礼是性交的广告。”我没有查到出处,是听别人转述的。这句话令写专栏的人很沮丧,因为自己永远也写不出。不过鲁迅的话,现在也过时了。必须把定语去掉,只剩下干巴巴的表达了:婚礼是广告。

  孔子是很正经的人,他如果活下来,肯定不喜欢鲁迅——及其所说的婚礼。他在《礼记》中提倡的婚礼是“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思相离也;娶归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简单地翻译,就是女家应当啼哭,男家应当默念——跟葬礼差不多啦。后来人们不听孔子的话啦,闹新房越来越不象话。宋代婚礼中曾经出过这样的命案:闹新房的人把新郎锁在柜子里说:“婚姻是爱情的监狱,你在柜子里可以尝试体会一下监狱的感觉。”他们就忘记这回事了,后来新郎就闷死在柜子里了。闹新房的人被判了刑,砌了一生的墙。

  灰姑娘的故事,常常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来结束。据我观察,越是灰姑娘,婚礼越是盛大,灰溜溜地出嫁,还是个“灰姑娘”。这是大伙都不愿看到的。

  世界上真的有灰溜溜出嫁的新娘:唐高宗的时候,有七个大家:王家、卢家、郑家、崔家,李家和另外一个李家。他们觉得和其他家族结婚有耻于自己的名声,而自己家族内部的人相互结婚又是不健康的,而且是犯法的(不知那时有没有婚姻法),所以他们只好把女儿嫁给其他地位低的家族——不敢声张,把女儿偷偷地送到夫家,而且不举行婚礼。

  最摆阔的婚礼是唐代的一个富商,叫做邹凤炽,长得像骆驼,又叫邹骆驼。缺乏想象力的穷人说他可以把天下所有的东西都买回来。他女儿出嫁,有几千人来参加宴会。晚上,每个宾客都有房间,每间房间里面都装修了。一群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女仆鱼贯出来,每出来一个,大家都猜:“这个就是新娘了。”最后新娘出来,身边围了一大团人,有好几百人,都戴着珠翠,低着头小步走路,不知道哪个是新娘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婚礼是一帧帧精致的画面,也许会有一点混乱,但那依然是当事人一生中最精美的一天。婚姻还是需要这样一个仪式,让人深吸一口气面对将来好长好长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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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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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半句很有名的话:“我有一个梦想……”我会接着说:“但是我不好意思说。”我的梦想是当古代旅店的老板娘。古代旅店不多,竞争也不激烈,开旅馆很容易致富。唐朝时,有个姓何的就很有钱,他主管州中的三个驿站,他在驿站旁边建造旅店,供来往客商住宿,以赚商人的钱为主,财产多达很多万,家里还有五百张织绫机。

   我想系着围裙,跑上跑下地抹桌子;我想吆喝一群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二,我想对所有人说:“客官,吃饭还是住宿?”我想知道更多稀奇的故事。

  古代的旅馆里容易发生故事。我猜是因为古代的旅馆房间没有门的关系。每个门框上只挂一张帘子,一掀帘子就可以看到别人的隐私。我怀疑古代的专栏作家就常年住在旅馆里找材料。他们在旅馆里到处乱窜,掀开每个房间的帘子:“哎呀,妹子你怎么哭了,给我讲讲吧。”“哎呀,请问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呀?”

  古代的旅馆房间,也有很多是几个人同住的。一些失眠症患者兼好奇心很强的人,会在夜里观察另一张床上睡着的那个人,看他们晚上会不会变成一直鲤鱼,或者起码是说说梦话什么的。

  经营古代的旅店,最容易接触名人。如果古代旅店也搞“名人壁”,那么每家旅店的墙上,名人的黑白照都会挂得满满当当。古代经常出门的(不包括讨饭的和经商的),就是那些即将成为名人的人——事实上,他们最终都成了名人。孔子周游列国,就是常年住旅馆的人。有一天他在旅馆里弹琴唱歌,有个黑衣服的人,站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孔子就开始尖叫起来了。睡在他旁边的子路赶紧爬起来,把那个黑衣服人的人引到外面,和他搏斗,把那人打倒在地上,那人竟然是一条大鳀鱼,长九尺多。还有美声歌唱家韩娥,沿路卖唱,在客栈住宿时,总是有人撩开帘子踏进她的屋子来“辱”她一顿——“辱”的意思,我理解是性骚扰。她难过地带着哭腔唱歌。整个乡里的老老少少都跑到旅店里贴着墙壁听她唱歌。还有李白,只要确定他到了某地,直接去旅馆里找, 十有八九找得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致富并加入一个神奇的故事,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好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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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盖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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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古装男装会好看,但不会,因为我缺一顶帽子,不是塑料花,而是真正的帽子。古代只有罪犯不带帽子,摘掉他们的帽子,不只是为了让他们甩辫子甩到头晕,而且是让他们的头发失去控制,披头散发很狼狈。另外,除去帽子的人,明显地比平时矮上一大截。

  看某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注意到他的帽子,所以用帽子来区别身份是最直观的方法。老百姓都戴着没有檐的平顶方帽子,在我的想象里就像空姐的帽子,这就是“平头老百姓”的出处。听到有人敲门,不必慌忙开门,只需看看窗户,看那个人的帽子是否高到可以看见,就可以决定见不见这个人了。

  皇帝的帽子是特殊的帽子,但是皇帝在帽子方面待遇很差, 因为没有人敢提议给皇帝换新式样的帽子。有一年,最流行的纱是轻薄凉快的浙江纱,所有人的帽子都是用浙江纱做的,只有皇帝的帽子还是用去年流行的闷热北京纱做的,全城的人都笑皇帝的帽子老土。

  有一天,唐玄宗坐在楼上,看见楼下有个人喊:“修帽子咯!修帽子咯!”他就朝楼下喊:“修帽子的!我的天平帽(皇帝戴的帽子)坏了,你能修吧?”修帽子的一边说“可以可以”,一边咚咚地跑上楼。修完了以后递给唐玄宗,唐玄宗看了一下全是补丁和钉子的帽子,说:“算了,这个帽子给你吧,反正我帽子也很多。”补帽子的跪在地上发抖,不敢接受。唐玄宗说:“你在半夜的时候关上门偷偷戴着玩,没人会发现的。”

  帽子还有一些特殊用途,但不是什么好用途。楚灵王是王子,从某个会议上回到楚国,听说第一顺位继承人生病,他就去探病。他一边轻拍病人的手,一边解下自己的缨带,缨带比较长,从帽子上绕到的脖子下面一系,把帽子固定住。楚灵王把缨带绕在继承人的脖子上,使劲一拉,勒死了他,然后戴上帽子若无其事地走了。不知道这事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在我看来他完全掩盖了犯罪证据。

  我放学的路上,看到一个矮秃子和人说话,别人吐的气把他的头发吹得一飘一飘的,他犹豫着抚平头发这个动作是否太明显。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现在的帽子只是为了盖住天灵盖露出来的头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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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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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的男人,并不认真做菜,他们要么擅长烹饪婴儿,比如易牙;要么把治国和做汤结合在一起,比如伊尹。古代有很多女名厨,因为地位低,大多没有留名。能够留名的,必须给诗人做饭,将诗人别墅的景点拼成菜;或者给作家做饭,作家顺便在书上加了“美食”一章,把自己的午餐写上;或者皇帝下馆子的时候吃过一嘴,亲自推荐“陈家娘子烧的鲤鱼,好吃”。

  古代的名女人真正会煮菜的很少,家里一般有个管做饭的“厨婢”。主妇们只用常年坐在床沿上假装缝一件衣服就行了。

  倒是在民间,请不起厨娘和下不起馆子的人家,很流行“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的名言。唐代有本叫做《集异集》的书,写岭南人不管贫富,嫁女儿之前训练她们,从来不教她们针线活,而是教得她们耍菜刀,擅长用醋、盐。会腌菜和能腌鱼、糟鱼的,就被认为是非常好的女儿。那儿的夸自己的女儿都说:“我女儿针都不会拿,但是让她整治水蛇、黄鳝,那是一条比一条做得好。”

  董小宛是个特殊的著名的抓胃者。她本来不是个厨师,是个名妓,据我所知,她没有什么在妓院厨房打杂的经历。她是在从良嫁给冒辟疆之后,才变得信仰“要使老公不外遇,一年就要做三百六十五桌菜”的。冒辟疆喜欢吃甜食、海鲜和腊制的食品,她知道了以后,就天天给她老公做这几样,还自己酿酒给冒辟疆喝。

  她每天都打电话给其他主妇,问有什么最流行的风味,然后自己按照老公的口味改造一遍。我很喜欢吃的虎皮肉就是她发明的。还有很多种甜而不腻的酥糖,也是她发明的,我真的想看看她老公的牙齿烂成什么样子了。董小宛死了以后,她老公怀念她,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做糖,酿酒,泡茶,做香料,做扇子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对一个老婆一生最大程度的肯定。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抓胃的工作,必须亲自抓,才最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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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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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女婿通常发生在女方的条件比男方好的情况下,母系氏族社会选女婿的传统就开始了。那时候,男生地位远远不如女生,不是“嫁女儿”,而是“娶女婿”,婚礼的一切费用都由女方家里出,请的宾客也都是女方的,他们一块积累下来的贝壳也都属于女方财产,生下的小孩也归女方。所以男生们在整个婚姻中就提供一下精子,维持各个部落的人口平衡就行了。传言说,那时丈夫死了以后,如果表现得好,就可以和老婆葬在一块儿;要是表现不好,就把你的尸体送回你老家——其实就是变相地休掉老公。

  古代名媛的爹——就是星爸,压力是很大的,嫁得不好,不仅女儿要埋怨,社会上也会议论纷纷。女婿也生气,因为被别人暗地里说成是牛粪,上面插朵鲜花。

  选女婿比较成功的案例是尧帝。尧帝有一对姐妹花女儿,就是娥皇和女英,他想通过招舜作女婿来笼络东方的夷人。他一直观察着舜,看他值不值得信任,他一直观察舜直到舜三十多岁,有一天舜悲从中来,边哭边唱:“我有想个家,我保证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涉彼历山兮崔嵬,有鸟翔兮高飞……)。”他才正式批准舜入赘。

  尧帝当时除了舜,没有其他的女婿候选人,没有可以比较的,所以这个女婿挑得没有压力。

  在挑女婿上注入心血最多的是蔡邑,老蔡的女儿就是大名鼎鼎的写“十八个茄子”(《胡笳十八拍》)的蔡文姬。蔡邑把蔡文姬许诺给每个他赏识的人,这个过程一般进行在酒席中,以“要是小女有幸嫁给大侠就好了,哈哈哈……”为标志,然后看看他们中间哪个有出息,就把女儿嫁给谁。他排除了很多没有出息的大侠,选了一个叫卫仲道的,卫先生家里很富,长得也行,属于稳妥不冒险的选择。但蔡文姬婚后第二年,也就是17岁的时候,就做了寡妇。她一生嫁过三个丈夫,而古代女人嫁两个丈夫,就是极限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其实每个爸爸都是星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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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收妖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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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语)

  蒋方舟

  在我混沌的脑袋中,想象历史上有趣的人被遗忘的过程——犹如《西游记》中的收妖壶,在“历史”叫了他们的名字之后,应了一声,就被稀里糊涂地收进壶里,被搅成了糊糊,面目都不清了。我像童话《渔夫和魔鬼》里的渔夫,我把他们放出来,甩甩晒干,为他们画上面孔。我想帮助历史上那些有趣的人拒绝遗忘。自愿遗忘是幸福的,但被人遗忘是不幸的。

  历史是我从前没有关注过的领域,我以为这会非常艰难。但是,没想到《邪童正史》是我经历的唯一一次无痛写作,原先以为的关卡都没有构成障碍。材料的来源一部分来自正史,大部分来自古代笔记小说,笔记小说是相对民间,相对真实,相对趣味的。而文言文的阅读也不构成障碍,翻译工作也没有我想象得艰巨,例如:“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我大可以翻译为:“屋子里的宫女多,穿的衣服露肉肉。”

  写每一个历史人物,我都等于跟他们交流一番,可以和大量的聪明人(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漂亮人)交流,简直让我觉得奢侈。历史不全是吃人史、淫乱史、权谋史,历史是凌乱的,却不是不堪的。

  写《邪童正史》对我的意义很大,不只是让我学文言文的时候,兴奋地告诉同桌作者的八卦:“他专程到某某家参观歌妓”,致使老师不得不打断我,而且还是我小蹭步地向大师们靠近的过程。有时还可以和大师不期而遇。原谅我大言不惭地说:科林威尔逊(美国哲学家)曾经说过“真正的自由感是内心的自由。”我在《不用你赎我》这篇文章中也写过“内心自由是大自由”;卡夫卡写过关于口哨艺术家的短篇小说,我几乎要戳着自己的鼻尖喊:“我也写过!”写《邪童正史》迫使我关注人文,关注智慧,关注古人所说的“道”。

  谢谢《新京报》让我有了这么愉快的写作过程,谢谢看我专栏的读者。《邪童正史》的专栏结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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