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权力,这对我来说是隐形需求,在错综的人际关系与利益纠结下,权力是能共享的,只要运用得当了,可大可小。

“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些年,光顾着家里需要什么了,倒没太在意过自己的想法。当着二女,没有必要隐藏心里的想法。“要的那些,家里都有。至于自己想啥呢,也没个分说,不刻意归纳罢了。”说这里笑了笑,“二女想要啥呢?”

二女脸藏在荷叶扇子后面,晚上光线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乎闪闪的大眼睛若隐若现。

“夫君。”二女脆生生叫了一声,沉默半晌。咯咯的笑起来,“早些年也想过,要这要那地;现在坐了夫君身旁,看着俩娃围跟前玩闹,就没那么些念想了。”

“不老实。”将挡在二女眼前的荷叶拿开,“人还有没念想的时候?”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知道二女的心病。有我、有孩子,终究不是个完满。早些年二女惦记她那个哥哥。如今不过不去说而已。颖和老四不论怎么闹,亲姊妹,家里父母兄弟都周全,活得硬气。这点上。二女是羡慕也罢、嫉妒也罢,心里总缺失那么一块儿。

二女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倒像安慰我一般,淡然道:“小时候的事。多少年都过去了。该忘的就忘了,不该想的也就不想了。夫君别为这个惦记。”故意将话题岔开,“剑南那边,里面商议的没头没脑。夫君是个什么想法?”

知趣地点点头。“眼前地事不能耽搁。其实挺有意思,有心当个事儿办吧,没个头绪;可要说不往心里去。终究是被人计算。堵了口气。”也不算赌气。就是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不管谁好谁坏,王家吃了硬亏。当冤大头的滋味别有一番情趣。

“以夫君的性子,其实也不会朝心里去。怕是碍了夫人和老四地心情,才装着心急火燎的。”二女说着,朝我掰手指头计算,“这事儿一出,若不控制,王家的花露水作坊就没有几年的寿命了。就算咱跟人家一个价,西边地主顾也拉不回来。运费在那儿搁着。按这个模式下去,东南西北方各出一家,咱家花露水怕是连京城的生意都保不住。这事儿老四心里也明白,不敢说出来而已。”

我嗯了一声,心里懒懒地不想接话。

“夫君也不想看到这个场面,可二女说句心里话。自古像花露水这类的行当都没有一家独大的久地。像咱这种规模更是千百年头一次。家里在出这事儿之前从来只想着要把生意做大,却很少为做长久了打算。”二女说着,拉着我坐下。“夫君别为这个着急,二女想过,兴许是个好事,这给提了个醒。夫君说的那些产权啊,专利啊,不过是个好想法。可按当今这世道,还行不通。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别把人都想得太好了。”

点点头,有些事情是我天真。有个好想法也是不错的。与别人不同,二女是见过、经过地人,与人打起交道,没有太多地同情心,更别说做出放对手一马地那种傻事。

“你怎么想的?好不好地,先说说打算。”二女兴许是有了什么主意,怕我有什么想法,正左右迂回。

二女笑了,“那个县丞叫什么来着?”

“方户生。”

“年岁也不甚大吧?”

二女弯弯绕绕的,好像朝我提醒什么。“年龄和我差不多,三十岁的模样。”

“三十岁,正是朝仕途上挣的好年景。短短数年,把个穷山恶水的偏僻之地搞得风风火火。怎么看都不像是乐意知足的人。”

二女对人性探究得比较透彻。要我来说

没捉摸这方户生是个什么打算。名字挺有意思。“定,若真是个胸无大志的呢?比方我这类的。”何况人家也拒绝朝廷的升迁。真要朝仕途上挣,哪能放过朝上爬的机会?

二女摇摇头,“夫君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方户生不让位子,不代表他不想往上爬。剑南的探报写得周详,这方户生在当地名声、威望都是独一无二。若像这样再经营几年,把地方上拿稳了,名声入了朝堂,往后就和朝廷有了讨价还价的资历。只要他捏着这地方一天,就有一天的政绩。可比一步步朝上爬要稳妥得当的多。”

想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这年代考官核官靠得就是名望。破格提拔的例子非常多,都是在地方上经营得大了,傍上世家大族,有人说了话,就上了朝堂。就和二女说的,比熬仕途要便捷。

“这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叫妾身看,不但和咱家有关系,方户生本就是始作俑者。数年?那地方早就有了定论。一不合耕种,二不好畜牧,四季潮闷,虽说穷乡僻壤,倒是个造酒的好地方。”说着,二女怀里掏出个纸片,翻来覆去地看不清,就塞我手里,“这是南晋昌的线报。早些年,剑南就想在当地起个造辣酒的地方。可因为谷物短缺,就放弃了。可这些年辣酒也不尽然用谷物,于是这方户生以改善民生为由头,重新起了这辣酒作坊。虽说不归工部所管辖,但也算是给地方上争取的福利。”

乡镇企业?无可厚非。这种半集体性质的产业,早在汉朝中叶就已经非常流行了。不算国家企业,却又是地方政府给当地百姓谋求利益的一种捷径。在这年代也很多,大多是地方特产什么的。还没有像花露水作坊这种暴利产品。

二女接着道:“这就挂上号了。有了朝廷编制之外的辣酒作坊,这是头一步。咱家也有酒作坊,至于利润如何,夫君心里有数。根本担不起民生大计。说赚笔小钱给衙门上添点花销倒是可信。下来,源源不断的仿造花露水就铺天盖地起来。这其中缘由,二女不说,夫君也该明瞭了。”

难不成是这方户生牵的头?二女这一分析,根本就不是几个村户能闹出来的动静。没有这乡镇酒作坊,还真捋不顺这事儿。拧了眉头,心思转了几圈,有点难以定夺。

“夫君想什么?”

“我想收拾他!”怎么想就怎么说。这事儿先得敲定,一旦坐实,就好办得多。起码比民间大型造假好处理。咱不指着这花露水去,随便找个缘由,掐了这方户生的脖子,地方上稍微使点动作,我还真不相信他是硬骨头。“打听清楚,背景、家眷、爱好,包括这个县丞是谁做的担保。”

“说不清。”二女为难地摇了摇头。“此人然一身,只说是商州人士。当年岭南求学落了困,被当地百姓救助,如此就落了脚,在当地也算是个读书人。地方偏僻,就算鹤立鸡群了。这些年,就连造假、行商,也是打了报恩的旗号。”

这就古怪了。商州人,你游学不往长安来,跑了岭南挨刀啊?闹响马的闹响马,闹吐蕃的闹吐蕃,脑残人士。

头顶月亮起来了,聊了会儿天,肚子也不甚饥。领了二女在河塘畔转悠,闹鬼一样。“是这,前头都是猜想。你找你的门路,给我把这人的身世摸清楚。商州也查,岭南也查。既然是个读书人,自该在当地挂了名号。”

“妾身也这么想。早就着手布置了。”说到这里,爬我身上,踮着脚跟我对视,“若他真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夫君打算怎样?”

这是给我出难题呢。为了大义,咱不是拘小节的人。老子庄上有高堂、妻儿的多了,都指望花露水养活,是吧?就算咱庄子上不要花露水养活,那我王家上下百十多口人,总比他妻儿、高堂金贵得多吧?反正人多就是大义,咱灭他也大义凛然。说起来,一点儿都不心软。“要得就是有妻儿老小,要不然还牵制不了他了。”

二女望着我,笑了起来,贴了我胸口上胡幸福。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有朋自远方来

更新时间:2008-10-28 21:26:04 本章字数:3348

 

斤高兴地扛了鱼竿跟我身后。孩子年龄大了,该学颖一天前后唠叨着,不给孩子教这,不给孩子教那。老爹一怒之下,决定要将毕生绝学全权授予咱娃。说起来,钓鱼不是一般人就能融会贯通的。这得上知地理,下知天文,夜观天相,晨练三更。没有点天赋是不行的。哪儿有鱼,哪儿没鱼,哪儿有什么鱼,鱼塘里可不给你标明。得自个揣摩。

比方说,背了风的坡头下,底下水深,周围再林木茂盛一点,中午的太阳照不进来,阴森冷僻,水面看着黑瓦瓦一片,有着冒险精神的钓鱼爱好者就爱选这种地方。能钓出怪物来,譬如死鸡啊、死猫啊,死狗之类的。但凡有这种腐食堆积之处,就有凶猛鱼类,黄鳝、王八、鲇胡子,这得拿肉饵钓。发臭的羊肝切成柳条状,栓了鱼钩上。钩得大,线得粗。猎物各个生猛。

本着九斤的性格,今儿先领过去开开眼界。“要不……咱下个月再来?”晦气,正遇见云家放水。坡头的深塘只剩下浅浅一层,王八、鲇胡子捞了几筐,正在岸边上挣扎。没这样的,坏了风水。

“爸。”九斤拉拉我衫子,“云家小娘子朝咱挥手呢。”

正愤恨间,一句小娘子让某家提了精神。“哪儿?”顺着九斤的指向抬眼过去,回手就在臭孩子屁股上给了一记。“叫姨姨。”

吃错药了,大热天的。放哪门子地水。影响我父子心情。云丫头三两步赶过来,见父子俩扛着鱼竿,赶紧认错道歉。“王家大哥莫要怪罪。趁了水季之前清下塘泥,好给庄子上肥地。”

小娘子,小娘子……心头压抑着这个称呼。忍着,呵呵一笑,“是老钱又逼着要肥料了吧?”

“是谢宝提的。”云丫头指指边上正在指挥落闸的谢宝。“谢家大哥前个儿说,云家得了庄上的好风水,长年受乡亲们照料。这雨季前清了蓄水塘。一来给大伙儿肥地;二来,雨季上过水顺畅,不至于闹了涝去。”说着,喊人抬了小半筐鲇胡子过来。“天热。出水就死,没得保存,正说给京里鱼庄送上两筐,其余的自家庄上乡亲们分了。等会儿小女派人给王家大哥送到府中。”

“没黄鳝?”家里吃不了这个。后花园的水塘里如今都下不去人,几个娃没一个省心的。九斤长年捉的鱼虾,也不看看什么品种,都往花园里扔。搞得自家池子和王八养殖场一样。大的小地,一到午上全爬出来晒太阳。前两天逗小三玩,扔了池子里。再拉出来。小屁股上就带了俩王八。这两天正说收拾呢。

“刚挺大一筐黄鳝都让三夫人拉走了。”云丫头朝路上指过去。“这前头刚走呢。”

在饮食上,老四对我得胃口。我敢吃啥,她就不带含糊的。正聊着,谢宝泥手泥脚的就到了跟前,还有脸朝我拱手问好。当着云丫头的面,不好教训。瞪了一眼,没搭理。

云丫头看出来了,笑道:“谢大哥是好人,自打来了庄上,帮了庄户解决不少难处呢。”说着,指指身后才挖地两条干渠。“亏得是谢大哥的策划,往后这两条渠挖通了,前后水道就贯穿起来。两头一开,连上荷塘就成了活水,再不用为这水旱两季饮水排水发愁了。”

我点点头,搭着怪腔朝谢宝道:“这么说,咱谢大侠也通水利了?”

谢宝被我问得尴尬,小声回报道:“当年在剑南时候学过一些。不敢说通。”

谢宝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应付云丫头几句,拉了谢宝走了坡顶上问道:“当年你是在剑南西南上任的差?”

谢宝点点头,“比不得长安。深山老林的,沟壑多,穷乡僻壤。小弟当年地方上跑了个通透,这村庄之间往往一山之隔,却要走上三四十里山路。百姓生息艰难,不易啊。”说这里,脸上露出不忍之情。望望坡下热闹地劳动场面,感叹一声,“若都能像长安王庄这般富足……”

附和着谢宝的心情,胡乱感叹两声。“方户生认识吗?小地方一个县丞,有没有印象?”

谢宝思索一阵,犹豫地点点头,“过去经年了,打交道的人又多,子豪兄这么一提,模糊记起来点。是有这么个人。是游学到剑南安的身吧?”

大约对了。“怎么样个人?想起来地都跟我说说。”作为一个县丞,和谢宝这种带着背景来补缺混资历的官员不同,仕途之路天壤之别。谢宝是个实心眼,以他的身份,该是不屑于跟当地地芝麻官有交往。如今能记得一丝半点,说明咱谢兄弟是个实干家。谢宝眼里

生该是个好官。没读书人地架子,也没官员地矫情。修路的事,与方户生有过一面之交。

作为父母官,方户生为了修路,上下都跑遍了。求爷爷告奶奶,一点散碎银两就把方户生打发回去。谁都没在意,只当是扶贫。没想到,半年多地时间,方户生就发动当地百姓开了工。等谢宝离开剑南的时候,听说路已经基本修到尾声了。

“这么说,这方户生是个能吏?”我最不喜欢能吏,不好对付。尤其经谢宝这么一概况,打心里对这方户生有了新认识。按经历来说,孤身前往剑南游学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难以镇压。结合南晋昌的线报一整合,一个既不怕死,又不怕苦,沉稳、精明……

一般来说,这号人应该是我的交游对象才是。不该弄得这么血淋淋。不能小看别人,以为自己是什么什么啦,不把对手放在眼里。那就离死不远了。

和二女订了几个小计划。收买?可能性不大。仗势欺人?就怕对方不认我这号。而且这种人你不能让他心里有了计较。一旦他把你当了敌人,敢有一天翻过身,能整死你。就像刘仁轨收拾李义府一样。要我说,李义府当年就因为手软了,让刘仁轨这臭鱼翻了身。如今被人压着、骑着,在朝堂上都失了威信。

用二女的话说,这事儿不能交了下面人办。摸清底细,上下都盘算好,争取一次将其拿下,再不给翻身的机会。说白了,就是朝死里弄。

商洛那边没音讯。没个亲戚朋友的,只能在他管辖的地界上做文章。通商,这是朝廷鼓励的。但那地方靠吐蕃比较近,难免出现些朝廷法度之外的交易。先不论这罪名有多大,只要拿住了。作为朝廷官员,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就能收拾得他吐血。靠了桌子上正盘算,下人通报:李义府大人求见。

老李气色不错,心胸蛮宽阔个人。和刘仁轨明争暗斗这些年,都处在下风。可面面上,总是那么温和。仍旧是我拿去的卷宗,如今却变得更厚实。看来老李这几天费不少心思。一杳杳放到我面前,死活得让我过目。

“李老兄办事,我这种不牢靠的就别掺和了。这么些字,小弟认都认不全……”装模作样地谦虚着,随手拿了一本翻开了。好字!李老兄不但把内容重新做了排列,而且在每个条例下又加上了自己的注释。那个详细,那个周全,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往下翻。能人!说句心里话,朝堂上就得要李义府这种角色。说什么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哪朝哪代不是那个样子?缺就缺既能溜须拍马,又精明强干的官员。

李义府笑着将文案又推了回来。“王大人这就算过目了?在下还等着指教呢。多少给我李某人个说法。别让咱银监上的东西拿出去被人笑话。”

谁敢?手往文案上一拍,“敢笑话,让他弄出个更好的来。”

李义府笑着捋捋胡须,“这可得子豪说了算。李某不过是按着自己的意思加了些看法罢了。总有曲解、误解之处,何来周全之说。”

看着李义府笑了起来。“前后都与小弟无关。该曲解、该误解,终究还得李老兄背着。往后递上去了,朝堂上有人问、有人评论,这可得李老兄你独自出面讲解。”咱这是个便宜话,看似什么责任都不想担、什么活儿都不想干,可咱知道老李心里面正乐着呢。这前后无非就是我把整个功劳都让给他,你落了这好,又落了这名,至于什么责任,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李义府挺高兴,假情假意推让了几个来回。实在是觉得这情领得有点太大,正色道:“子豪不该如此。李某我为官多年,官场上的礼数多少有个把握。从没有子豪这般得情不得理的推诿。”

看来让老李有点不得劲儿了。这官场上,送人好处的事儿不多。可多大的好处,落多大的人情,该拿回多大的本钱,都是有个规矩的。在李义府眼里,一旦过了三省审批,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劳。我没有理由把这让他独占,除非是我还有什么更大的图谋。

摆摆手,正安慰李老兄宽心,下面又来禀报;说庄上来了位吐蕃臭大爷,声称与王家侯爷是故交,正卡了府门上售卖土特产呢。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商霸

更新时间:2008-10-29 23:16:43 本章字数:3186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能大意。

冲这点,咱孔同志就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总体来说,要比毛血旺兄强那么一点,至少不会堵着别人门口强买强卖。出来进去的,不拿他几样商品就是对天神不敬。侯爷的故交也不敢招惹,二十文买几个不知名的破烂植物标本,就认自家倒霉算了。

也有懂行的。比如咱钱管家,比如咱胡账房,一人捏了一个干麝香囊,非得二十文买下来。毛血旺兄气急败坏,指天明誓了多半个时辰,俩坏老头以语言不通为由,强扔了四十文钱,拿了麝香就准备进门。毛血旺兄眼泪汪汪地就准备朝门前石兽上撞。我这才搭腔喊住,又救了国际友人一命。

血旺兄见我出来,也不叙旧,指着石兽跟我打赌,声称石头没有他结实。我若不信就让他撞,我若信了就帮他把麝香囊要回来,并很专业地指责:越胖的汉人,越爱欺负人;越瘦的汉人,越爱算计人。像我这种不胖不瘦的,才是真正的好人。

那就要回来吧。要不咱不胖不瘦的也变成坏蛋了。毛血旺兄是狂野中见精明、又不太要脸的那种人。不怕疼、不怕苦、不怕累,不好惹。二位老人家也不在意,指着逗弄吐蕃人开心,麝香扔回来,随手拣了几把干松茸回家炖肉去了。

“麻烦拉旺兄大老远看我一趟,”指着几辆货车,笑道:“客气啥。来就来,下回就别带礼物了。这次,这些我就先笑纳了。”说起来,这老兄人品不行,体味也大,可东西还是货真价实的。红花、掌参、雪莲、夏草、贝母、天麻、干香囊子……这可都是稀罕东西。比他头次到王庄上地花样多多了。这些年,我也跟着见了些世面,多少能鉴定个品质出来。别看血旺老兄的货物卖相不行,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档货。低海拔地区,别说关内,就是在吐蕃当地,都不多见的好品质。

吐蕃人大气。尤其毛血旺这种出门在外经历过风雨的,更是豪迈。我这话他爱听,大嘴咧开,一脸胡子茬都开了岔。笑得爽朗。上来就两记七伤拳,砸得我东倒西歪的。不生不熟的本地话,“还是大头领有见识,全是送给你的!”说着。连刚刚兜售的百十文盈利抄起来,一呼拉全塞到我怀里。“三车,好几万里路拉过来。就为交你这朋友。两千贯!”

实在人说实在话。这三车固然值钱。百八十贯也就打发了。可人家有前提,好几万里呢。就是拉干草,也值两千贯了。笑着摆摆手,“拉旺兄辛苦了。哪儿拉来地,朝哪儿拉回去。往后在我大唐地界上当响马,求您放过王家就成。”

毛血旺兄不乐意,老脸一拉,指了门前石兽就要赌谁硬,并指责汉人大官歧视他。“天神在上,我拉旺毛赞可是土生土长的大唐子民,不是吐蕃的化外野人。是受教化的,不怕死!大唐子民可杀不可辱,一千五百贯!”

这可真是大唐子民地耻辱;不过也怪我,竟把毛血旺兄换国籍的事情给忘了。当年吐蕃受穷闹灾,毛血旺兄带着自家的土地、族人、信仰,一股脑儿投奔我大唐来了。说起来,还是我大唐的有功人士。当年朝廷借着吐蕃内乱,拉左打右,很巧妙地将靠近我大唐疆域地一部分吐蕃骑墙人士拉拢到阵容内,成为对付吐蕃内地的有力臂助。可你不能因为有了功劳,就朝我大唐子民脸上摸黑。毛血旺兄这种生意模式,被后世各地火车站附近的黑心商家模仿、翻新,成为拉动GDP的因素之一。很有前途。

“不管多少贯,要换花露水,你到作坊上去。让专业人士估价,我府上买不起。”说着一拱手。到底也是故人,当头上引领着就朝花露水作坊过去。

拉旺兄不挪地方,指着石兽朝我打手势,大意是不换花露水,就是要现钱。一千贯!然后,就站在府门前给我勾勒出一幅美丽地商业蓝图。

拉旺毛赞兄是这么设想的,他用两千贯的货物只卖给我一千贯,让我占个大便宜,来加深双边友谊关系。然后再用一千贯现金存入内府钱庄;因为内府在岭南钱庄分点比较少,所以拉旺兄认为自己地一千贯存款足可以迫使内府在自己地地头上开一家分点。这样,他跑货地时候,就再不用那么辛苦,而且近期王家在岭南西南处的花露水分号生意兴隆,他钱货周转非常之不便。所以,想让我利用京城地影响力说服

在岭南西南的商贸集散地也开一个分点。从此,他去进货,不必给各路的山大王养路费。

我点点头,知道血旺指地分号内情,也不解释。此仁兄想象力丰富,一千贯地存款地确不少,可想威逼利诱钱庄跑了深山老林里给你开分点,只怕得见圣旨才行。

臭老兄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从不强迫别人做不喜爱做地事。于是,三车特产变成八百贯;或者王家直接在他家乡开一个如同岭南西南规模同样大小的花露水作坊。他就将这三车稀世珍宝以一百贯的低价赠送给我。

挺好个生意。这人啊,到了毛血旺的地步,就无敌了。毛血旺认为,花露水生意有得做,他出地盘、出劳力,王家只需拿个配方出来,就能占得一半的经营权。再加上往后有了钱庄开到他地头上,那王家就占了大便宜。

我只顾点点头,不用和他分辨。以臭仁兄的道德观和价值观来判断,这世上就没有不欠他钱的人。而且,给我说了有关开到他地头上的好处;作为剑南、吐蕃、吐谷浑等要道的三岔路口,进可攻、退可守,谁不交税往谁那儿跑。二来不要工时费,大唐不许用奴隶,可他那儿是政策特区,风俗不变;不但花露水作坊,什么变蛋作坊、纺织企业、金银铜铁等冶炼工业,能招呼的只管朝他那儿招呼。说着还笑话我,说我眼光忒差劲,瞧瞧我在剑南选的那地方,但凡他这儿敢开张,准保给别的商路统统挤垮。作为朋友,他本着先人后己的原则,吃亏的事他全包、占便宜的事王家全落。大唐答应特区政策一百年不变,他就敢答应王家一百年在他地头上就是一字并肩王。也签合约。

“容小弟想想……要不明年再给大哥回信。麻烦您再跑一趟?”政策开放也有政策开放的弊端,以臭仁兄为例,顶着好政策,就满世界跑着圈钱了。强拉人入股、勒索朝廷、敲诈命官、欺压同族、偷税漏税、买卖人口、无恶不作。

他是找错人了,王家没有这么大本钱,投不起这政策特区,若把臭人兄的构想与内府通个气,说不定就臭味相投到一处了。

这年头不比后世,开发方向不同,经济特区的建立模式就有差异。说起来,臭人兄还是有战略眼光的,能看出来其中的发展潜力。说起来,一旦成为商贸集散地,就等于在丝绸之路上多了一个岔道。也给剑南指出了一个经济发展的新方向。

这么说起来,钱庄过去也不为过。虽然有悖于内府的金融发展策略,可咱崔家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是见缝插针的主。到时候,可以和崔彰谈谈此事。

要不……不由得眼前一亮。臭仁兄的话给了我一个提示,好不好的另说,机会出来了,就看用什么方式去把握。脑子挺乱,一时想不到一处。关键咱毛血旺大神身上王霸之气冲击着我的思绪,难以抵挡。

“打算什么时候走?”往后退了两步,还不敢捏鼻子,怕得罪人。“若仍有空闲,不如在我庄子上小住几日?”

臭仁兄斩钉截铁,“什么都安排好了才来的,事儿办不成就不回去。至高无上的大神正等待我的喜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点点头,这位大神也够辛苦的。总不知道名字,可总挂在嘴上,仪式多多,好处落不到实处,活得凄惨。

听我有留住的打算,臭仁兄喜出望外,认为这事儿已经办成了。蹲在门口等我开一千贯的欠条给他。说拿了钱还得催内府去他那儿开钱庄,不好耽误。

没这么讹钱的。进去让胡账房打了五十贯白条,威胁道:“想要就要,不想要拉着货别处办事去。”

臭仁兄咧嘴笑,高兴的将五十贯白条捧了手上。以赞美的表情、狂喜的舞姿,欢快的蹦蹦跳跳了几圈。“头领是爽快人,我就收下了。一时凑不齐货款也无妨。等办完事,一起交付就行!”说着,又把白条铺了门前石兽上,当了我和胡账房的面,大力咬破手指,歪歪扭扭几笔汉字,血淋淋在白条上起了一个抬头——‘订金’。

 

上一章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