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英布:

英布自从被封为淮南王后,过了一段好日子,在王位上坐了七年。他比彭越聪明,发觉刘邦的不良用心后,立刻发兵,通电宣布起义。虽然他善于用兵,深得项羽真传,但由于众寡悬殊,还是失败了。毕竟刘邦的兵太多,不说刘邦带来的主力,光曹参从齐国征发来协战的车骑就有十四万,他一个小小的淮南国,哪里撑得住?正因为失败了,所以他这个发兵不允许称为“起义”,只能叫造反。他死得很可怜,是被自己的小舅子诱杀在鄱阳湖区的,但他终究还是有点收获,在和汉兵混战中,他让刘邦吃了一枝流箭,从此刘邦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很快也死了。具体也请参看《文景之治》。

韩王信:

这个人其实也叫韩信,和淮阴侯韩信同名。他出身比后者高贵,是战国时韩襄王的非嫡传孙,因为勇武,在张良的推荐下,被刘邦赏识,死心塌地地帮助刘邦打天下。汉二年,他被刘邦封为韩王,疆域属于以前韩国的一部分,在秦朝时则属于颍川郡。国土已经算很小了,但刘邦仍旧觉得不放心,他觉得颍川北近洛阳、巩、荥阳、成皋,南近宛、叶,东靠陈、淮阳,都是天下至关重要的枢纽,一旦天下有变,他只要发兵北据成皋,汉兵就出不了函谷关。所以在第二年,刘邦就迫不及待地对韩信说:“你武功这么高,呆在内地可惜了,不如帮我去守边,为祖国国防做点贡献。太原郡三十一个城都归你了,不要担心,名字呢,还叫韩国,都城嘛,设在晋阳(今山西太原)。”

韩信心里当然不愿意,太原以北也叫韩国?战国时的韩国包括今天山西省的东南部,河南省的中部,最早时国都在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后来迁都到阳翟(今河南禹县),最后消灭郑国,定都郑(今河南新郑),秦国将它灭亡后,将其都城附近的大片土地设置为颍川郡,那是当时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之一,别忘了郑国在春秋时代是商业中心,大商人吕不韦就是阳翟人,除颍川外,当时的伊、洛谷地也基本上都在韩国手中,气候水土都让人感觉舒服得不行,什么时候纬度那么高过?简直岂有此理。太原以北,冬天冷得叫人想撞墙,还地广人稀,每平方公里大约只有10-20人,是当时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收不到多少税,怎么过好日子;而颍川却是当时天下人口密度最高,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收的税多不算,气候也温暖宜人。现在你说换就换,这不是“野蛮拆迁”吗?傻逼才肯答应。这就好比你要美国拿东北部五大湖区的土地与俄罗斯换西伯利亚,人家美国肯吗?不骂你是神经病才怪。况且代国靠近匈奴,非常危险,时常你在家里做好饭,菜摆了一桌子,还没拿起筷子,匈奴骑兵就突然冲了进来,把你的饭桌砸个稀烂,儿子杀死,女儿抢走。刘邦这么做,简直是借刀杀人嘛。但韩信也没办法,天下已经是他刘邦的,没处说理去啊。哪怕你自制几个汽油瓶自焚,老大也会给你定性为“暴力抗法”,所以,不去不行啊!

韩信郁郁不乐去新韩国上任,不久后他上书给刘邦:“国境靠近边塞,匈奴老来打我,晋阳呢,靠边境远了些,臣想把国都迁到马邑(今山西朔县)。”

很显然,韩信这时已经起异心了,正常人谁也不会愿意把国都迁到更靠近敌人的地方。这也难怪,肥沃的国土被强行夺走,换了块鸟不生毛的地方,拆迁费没给一分。天天被匈奴抢掠杀戮,性命朝不保夕,不如干脆和匈奴联合起来,找刘邦这个王八蛋算帐。

他迁到马邑不久,匈奴单于冒顿率兵入寇,韩信就派使者去和冒顿讲和,签订了《和解备忘录》。这时刘邦也派了兵去救韩信,结果发现韩信似乎和冒顿勾勾搭搭,于是派使者责让。韩信知道刘邦这家伙毒辣,说理是没用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降了冒顿,和匈奴联兵进攻晋阳。

刘邦其实挺高兴的,又有借口干掉一个了。七年的冬天,他御驾亲征,在铜鞮大破韩信,韩信逃亡到匈奴,他手下的将军曼丘臣和王黄拥立原先赵国的后裔赵利为王,与韩信、匈奴一起计划进攻刘邦,在广武(今山西原平北)南屯兵,但在晋阳被汉军杀得大败,一直逃亡到离石(今山西离石)。匈奴随后在楼烦(今山西宁武)附近屯兵,又被汉兵追杀。刘邦见自己老打胜仗,产生了骄傲自满的情绪,亲自赶到晋阳,派人打探冒顿的虚实。间谍十余个都回报说:“冒顿身边尽是老弱病残,很好打。”刘邦很高兴,当即率领三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赶到平城(今山西大同),却突然发现无以计数的匈奴骑兵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好像春天的小草疯长,很快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再想跑,已经没戏了。他只好撤退到白登山,匈奴大约四十万精骑将汉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总共七天,把汉兵一个个饿得嗷嗷直叫,寒风将无数汉兵手指冻伤,回去后直接做了截指手术,变成了残疾。幸好此时陈平仍在身边,他献了一条见不得人的秘技,才让刘邦逃了一条性命。可惜,因为这条秘技太丢脸,所以史官都没好意思记下来,我们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内容。有一个民间传说,说是刘邦派人去找匈奴王后,说不退兵就要送美女给单于,王后嫉妒,力劝单于退兵,刘邦才捡了条命。这大概是无稽之谈,姑妄听之罢。

又过了四年,十一年春,刘邦派柴将军率兵在参合(今山西阳高县南)与韩信激战,韩信兵败身死。

张敖:

赵王张敖,是张耳的儿子,也是刘邦的女婿,娶了鲁元公主为妻。张耳在项羽自杀的那年秋天就死了,张敖即位。两年后,刘邦征讨韩王信,路过邯郸,张敖像服侍亲爹一样,光着膀子亲自上菜,刘邦还嬉笑怒骂,仿佛张敖是个月薪五百的餐馆打工仔。张敖的手下的大臣贯高等人看不下去了,劝张敖杀了刘邦这个不知好歹的地痞。“别以为穿上龙袍就不是泥腿子了。”贯高说,“一个死暴发户,竟把我们赵王这么侮辱,连个五讲四美都不懂。”

张敖死活不肯,说:“可我赵王这个位置是他给的啊,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呢。”为了表决心,他把手指都咬破了。

贯高等几个人下去后讨论道:“我们王真讲道德,一比就把刘邦那家伙比下去了。杀刘邦,我们不该强求他。但是主辱臣死,我们不能咽下这口气,有机会一定要干掉刘邦。事成之后,成果都归我们王;不成,后果由我们承担。”

第二年,刘邦征讨陈豨归来,路过赵国的柏人,准备停宿。贯高等人于是在宾馆厕所里埋伏了刺客,结果刘邦临时改变主意,不住了。几个月后,有仇家告发贯高这件事,刘邦就把张敖等人全部逮捕,虽然最后查明谋反事件和张敖无关,刘邦还是把这个女婿的国土收回,只封了个宣平侯,而改封自己的儿子刘如意为赵王。

至此,当年帮助刘邦打天下的诸侯王全部被干掉,只剩下一个长沙王吴芮。长沙国虽然疆土广阔,甚至还包括当时的南越,但都是名义上的。整个长沙国一直地广人稀,还有很多是刀耕火种的少数民族,根本没有反叛的能力,所以刘邦才对他网开一面。

至于刘邦手下那些不能独当一面的功臣,没有任何威胁,都还算平安无事。断送项羽江山的项伯等人,刘邦都没有杀,而且有四个封为列侯,赐姓刘。在功臣表上,项伯的大名叫刘缠,封射阳侯。也算是出卖祖宗换来的,不知他和列侯一起朝会的时候,会不会感到羞愧,会不会有人讥笑他。平皋侯刘它,投降刘邦时官为楚砀郡长,原名叫项它。桃安侯刘襄,很早就跟随刘邦,原名项襄。玄武侯,名和封地皆不可考。

尾声

战国末年,当秦国对东方六国逐渐蚕食之际,楚人南公曾经悲愤地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结果秦朝果然被两个楚国人项羽和刘邦给推翻了,不可一世的嬴姓家族几乎被起义军屠戮了个干净。但楚国人的胜利,只是表面的胜利,最终的胜利者其实还是秦人。楚汉相争,虽然发生在两个楚国人之间,但最终是改持秦国政治传统的刘邦获取了胜利,刘邦的军队中,起先一直采用故楚国职官名,到关中再次起兵反项羽后,全改为秦国职官名,说明他已经全盘接受秦国的官吏制度,他实际上是代表秦人出关,第二次重新夺取天下,这也昭示着中国人似乎更适合这种大国小民的统治方式,项羽的贵族分封制完全破产。刘邦的胜利,还有一个特别的意义,就是陈胜所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拳头大谁就称王,这也是秦国的传统,贵族、出身、礼仪什么的,一切都不重要,能打才是硬道理。秦国的君主虽然本身也出身贵族,但是他们却用暴力扫荡了一切旧贵族,让百姓知道,原来贵族是可以灭绝的,普通人也是可以封侯拜相的。不但刘邦,其实作为贵族后裔的秦始皇本身就像一个草莽英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秦始皇就像中国布衣皇帝模式的一个测试版,中国的布衣皇帝,并不自刘邦始。

附录:楚汉争霸年谱

秦始皇

卅七年(前210),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自琅邪北至荣成山,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七月丙寅,崩於沙丘平台。丞相斯秘之,不发丧。行,遂从井陉抵九原。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郦山。

秦二世

元年(前209),赵高为郎中令,任用事。秋七月,发闾左屯渔阳。陈胜、吴广反。九月,沛人杀其令,高祖为沛公,萧何为丞相,曹参、周勃以中涓从。项羽亦起兵会稽,年二十四。张耳、陈余下赵。武信君武臣略定赵,自称赵王。使韩广略地燕,韩广称燕王。周巿定魏,立魏公子咎为魏王。齐人田儋自立为齐王。章邯杀周文、田臧,击破陈。

二年(前208),(前208)冬十月,秦泗水监平围刘邦于丰,刘邦走,引兵之薛,令雍齿守丰。赵将李良反,击武臣,武臣死。张耳、陈余走。陈胜将秦嘉立景驹为楚王。雍齿以丰叛,降魏。春正月,张耳、陈余收兵击走李良,立赵歇为赵王。刘邦往见景驹,遇张良于留。项梁以八千人渡江,收故东阳令史陈婴兵,黥布亦以兵属之。夏四月,项梁杀景驹及秦嘉,止薛,益刘邦兵,攻丰,雍齿奔魏。范增劝项梁立怀王。十月,杀葛婴。十一月,周文死。十二月,陈胜为驭者庄贾所杀。一月,张耳、陈余击走李良,都信都,立赵歇为赵王。

三年(前207),章邯等将其卒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将楚卒往救钜鹿。冬,赵高为丞相,竟案李斯杀之。夏,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章邯等战数却,二世使人让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赵高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邯等遂以兵降诸侯。八月己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於二世,曰马也。凡言鹿者,高皆阴中之以法。群臣皆畏高。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於高。高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杀二世。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子婴刺杀高於斋宫,三族高家以徇咸阳。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

汉高帝

元年,(前206),冬十月,沛公刘邦至霸上,秦王子婴降,刘邦与秦人约法三章,秦人皆喜。项羽坑杀秦降卒二十万,至鸿门,欲击刘邦。刘邦亲入鸿门为谢,范增欲杀之,刘邦得项伯助,逃归。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宰割天下,封刘邦为汉王,王汉中、巴、蜀。四月,诸侯罢兵戏下,各归国。田荣反楚。刘邦出汉中,击章邯,围邯废丘。司马欣、董翳降汉,地除为郡。陈余得齐助,击走张耳,耳降汉。

二年,(前205),冬十月,项羽杀义帝于衡阳。三月,刘邦攻魏,魏王豹降,陈平奔刘邦。刘邦入彭城,项羽自齐地还兵击,大破汉兵,刘邦逃,归荥阳。汉杀章邯于废丘。八月,韩信破魏,擒魏豹。后九月,破代,擒夏说。

三年,(前204),冬十月,韩信、张耳进伐赵,斩陈余,获赵王歇。十二月,英布反楚,楚令龙且击之,破布军。布身走降汉,地入楚。夏四月,楚兵围刘邦荥阳,范增劝项羽急击,项羽不听,范增辞归,发病死。七月,刘邦逃,出荥阳,令御史大夫周苛与魏豹守荥阳。八月,周苛杀魏豹。

四年,(前203)冬十月,韩信袭破齐历下军。十一月,韩信破杀楚将龙且军,定齐。汉立张耳为赵王。二月,汉立韩信为齐王。三月,项羽置刘太公高俎,欲烹之。刘邦幸薄姬。立黥布为淮南王。八月,楚汉划鸿沟为界,罢兵。项羽归刘太公、吕后与汉。

五年,(前202年),十月,刘邦毁约,追击项羽于固陵。项羽反击,大破刘邦。刘邦以利诱,征韩信、彭越兵会垓下。刘贾诱降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反于淮南,亦会兵垓下,击项羽。十二月,项羽军败垓下,是月,自刎于乌江亭。汉使刘贾击定临江国,虏其王共尉。春二月甲午(3日),刘邦即皇帝位于氾水之阳,时年五十四岁。七月,燕王臧荼反,刘邦击定之,封太尉卢绾为燕王。赵王张耳、长沙王吴芮死。治长乐宫。刘恒生。

六年,(前201),将军郦商为卫尉。汲侯公上不害为太仆,守廷尉。封少帝刘交为楚王。或告楚王韩信反。刘邦从陈平计,伪游云梦。韩信杀楚王故将钟离眜,欲取媚刘邦,为刘邦掩捕,入洛阳乃赦之,封为淮阴侯。始剖符攻诸功臣为列侯,封大功臣二十余人,萧何为鄼侯,张良为留侯,陈平为户牖侯。又大封同姓为诸侯王,分楚为荆、楚,以从兄刘贾为荆王,幼弟刘交为楚王。仲兄刘喜为代王,庶长子刘肥为齐王。收韩王信颍川地,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之,都晋阳。尽封诸功臣,定功臣位次。匈奴围马邑。韩王信反,献马邑匈奴,反击太原。

七年,(前200)冬十月,刘邦击韩王信于铜鞮。十二月,信亡走匈奴,其将曼丘臣、王黄共立故赵后赵利为王,收信散兵,与匈奴共距汉。刘邦从晋阳连战,乘胜逐北,至楼烦,会大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用陈平秘计得出。使樊哙留定代地。十二月,刘邦还过赵,不礼赵王。是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雒阳,赦为合阳侯。辛卯,刘邦立子如意为代王。二月,至长安。萧何治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博士叔孙通为奉常,治礼仪。

八年,(前199),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过赵,赵相贯高欲因刘邦宿而杀之,未果。

九年,(前198),冬十月,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朝未央宫,置酒前殿。上奉玉卮为太上皇寿。十二月,贯高等谋逆发觉,逮捕高等。春正月,废赵王敖为宣平侯,夷贯高三族。徙代王如意为赵王,王赵国,时年十岁。丞相萧何迁为相国。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符玺御史赵尧为御史大夫。叔孙通为太子太傅。

十年,(前197),冬十月,淮南王、燕王、荆王、梁王、楚王、齐王、长沙王来朝。秋七月癸卯,太上皇崩,葬万年。九月,代相国陈豨反。奉常叔孙通为太子太傅。

十一年,(前196),九月,绛侯周勃为太尉,冬十月,遣周勃征代地,破陈豨,立子刘恒为代王,时年八岁(实际六岁)。刘邦在邯郸,继而至洛阳。一月,诛淮阴侯韩信三族。三月,诛梁王彭越三族。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东并荆王刘贾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刘邦自往击之。立子长为淮南王。

十二年,(前195),十二年,十月,刘邦已击布军会甀,布兵败,走,令别将追之。汉将别击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斩布鄱阳。樊哙别将兵定代,斩陈豨于当城。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燕王绾,立子建为燕王。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病。四月甲辰,死于长乐宫,葬长陵。太子刘盈即位,是为汉惠帝。

(全文完)

上一章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