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冥王的眼神渐渐明朗起来,闭上眼睛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你竟是…真是有趣啊。”

小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将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令她几乎想转身逃跑。

“来人。”冥王倏地睁开眼睛,眸子里竟有着深沉的欲望,“把这个姑娘送到鸳絮宫里去。”

“是。”两个使女从门外走了进来,扶起小凰就往外走,昱大惊,连忙拉住小凰的手,大声道,“放开她,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要他的命!”

小凰几乎快哭了,挣扎着道,“我不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真是一对情深意重的怨侣啊。”冥王嘴角挑起一道诡异的笑容,眼中光芒闪过,小凰与昱同时尖叫一声,晕倒在地,英俊的阴间之主冷冷地道,“把这个小子送到地狱去。”

正文 第26章沉默的忘川(六)

小凰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弯如细柳的眉,狭长的双眼,眼中有光波流转,肌肤细腻如同婴儿。小凰呆呆地看着他,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让她的心中满是温暖的洪流。

“你醒了?”女子微笑着将她扶起来,小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双眼迷蒙地打量面前的女子,她穿着一件唐朝宫装,梳着高高的发髻,髻上别着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瓣上带着露珠,闪耀着晶莹而破碎的光。

“你是…”

“我叫鸳絮,”女子盈盈笑道,“是冥王殿下的侧室。”

“冥王?”小凰一惊,突然想起自己和昱被冥王击晕的事情,吓出了一身冷汗,抓住鸳絮的袖子,道,“冥王…他在哪儿?他把昱弄哪儿去了?”

“你别激动。”鸳絮还是一副温润如水的模样,一边安慰地拍她的肩一边笑道,“放心吧,殿下不会伤害你的朋友的,他现在应该在地狱…”

“地狱?”小凰尖叫一声,脸色惨白,“你说…地狱?”

“别着急。”鸳絮忙道,“他呆在地狱的监牢里,暂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殿下不会对寒渊女神的弟子做什么的,别看他一副冷酷的样子,其实人很温柔的。”

女子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像是在怀念着世上最美丽的事情:“殿下对我一直很好,今后也会对你好的。”

“什么?”小凰立刻听出其中蹊跷,惊诧地叫道,“你的意思是…冥王要…”

“难道不是?”鸳絮眼中也露出一丝惊讶,“殿下仰慕女神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是女神的弟子,殿下会喜欢你也理所当然啊…”

“鸳絮。”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冷冷的,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你理解错了。”

鸳絮连忙转过头,见身穿黑衣的冥王独孤寒正站在门前,脸上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宛如万里花开,起身拜道:“臣妾参见殿下。”

“恩。”独孤寒用他惯有的慵懒语气道,“起来吧。”

“谢殿下。”鸳絮站起身,恭敬地侍立一旁,独孤寒看了看床上的小凰,道,“鸳絮,你理解错了,我对这个女孩没有兴趣,我只想用她引女神来。”说着,他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只要有她在我的手上,女神一定会来。”

“什么?”小凰皱了皱眉,翻身下了床,体内力量汹涌,真恨不得将眼前的男子千刀万剐,却不敢轻易动手,只得用凶狠地眼神瞪着冥王,咬牙道,“你把昱怎么了?”

冥王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刚才鸳絮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他在地狱,暂时不会有事,不过以后就说不清了。刚刚我的部下从人界回来,带来了女神的消息,她似乎并不打算来救你们,我正在想,是不是该把昱丢进剥皮地狱里去,或者…刀山火海也可以。”

“你…你敢!”小凰心中恐惧,吓得脸色都变了,握紧了拳头,颤抖着道,“你要是敢把他…我一定不会饶了你,哪怕同归于尽,我也要为他报仇!”

冥王冷笑:“真是情深意重啊,不过以你现在的力量,在我的手中走不过一招。我劝你还是好好祈祷,求女神赶快来救你们,否则…”他仰头大笑起来,转过身,一甩长袍,走出了屋门。

鸳絮朝着他的背影拜了拜,转过身安慰小凰,扶着面色铁青的小凤凰坐回床上,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到她的手里:“他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当真,对别人我说不准,对女神他是绝对不会让她伤心的。”

小凰并没有喝茶,将杯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恶狠狠地道:“身为下属,居然对自己的主母动邪心,他简直就是天理不容!盘古大帝怎么没把这个放肆的部下杀了!”

鸳絮闻言,脸色猝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眸子里透出浓烈的哀伤:“这…这不能怪殿下啊,当初是女神自己喝醉了,把殿下当成了盘古大帝,才…”

“什么!”小凰惊得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鸳絮美丽的脸庞,“你说大人和冥王…他们…他们…”

鸳絮别过脸去,眼睛里流出一滴晶莹的泪,低低地道:“殿下是真的很仰慕女神,但女神心里只有大帝…这…这真的不能怪殿下啊,女神她…”

“够了!”小凰大叫,脸因愤怒胀得通红,“这个混蛋!卑鄙无耻下流!居然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真该下地狱!就等着大帝来收拾他吧!”

独孤寒回到寝宫,立刻便有使女上来为他宽下外衣,他转过内堂,大殿后是一个浴室,浴池几乎占满了整间屋子,浴池旁立着屏风,上面画着一副仕女图,图中女子身着一件颇具异族风味的长裙,长发高绾,额前及鬓发边有几屡流梳洒下来,眉目之中带着些许忧伤,嘴角却有一丝淡然的笑,风情万种。

冥王脱下衣服,跳入池里,激起万千浪花,旁边的使女被溅了一身也不敢动弹,只是静静地跪着,手上托着葡萄美酒和洁净的衣服。独孤寒从托盘中拿过一杯酒,道:“都下去吧。”

“是。”众使女答应一声,齐齐退了出去,轻柔地关上了房门。

年轻的君王饮了一口酒,细细品着个中滋味,慵懒的眼神落在屏风上,竟现出少见的温柔。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回到他一生中最美丽的那个夜晚,那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妩媚的笑,像一个女人般看着他,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大神。

可是她嘴里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没人知道他心里的难过,他是冥界的王,他的任何感情都无法在部下们的面前流露出来,从创始之初,他就是孤独的一个人啊,这么多年来,孤独地生活。

一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从那亘古的沉睡中醒过来时第一次看到的美丽的容颜,她在对他笑,温柔并祥和地笑,笑得像个看着孩子的母亲。

俊美的冥王倏地睁开眼睛,里面充满了仇恨,一掌狠狠拍在水面上,立刻激起巨大的白浪,直冲天宇,很久才落下来,宛如下了一场热雨,整个浴室里都是蒸腾的雾气。

在这雾气中,独孤寒痛苦地托着额头,不!她不是他的母亲,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

没错,她的确创造了他,给了原本只是石头的他永恒的生命,可是…他不是她的母亲!

不是!

“女神…”他喃喃念道,“我…始终是配不上你吗?即使过了几千年,即使我们…你依然无法爱上我…”他缓缓地抬头,盯着屏风上的美丽女子,“即使你不爱我,我也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你是恨我的,也许…我可以死心…”

冷冷的夜,风在呼啸。

夷梦坐在红木桌旁,手中托着一只紫砂茶杯,杯里冒着汩汩的热气,她眼前的景色荡漾起来,仿佛深夜里的迷幻。

她静静地看着杯里漂浮着的茶叶,打着旋沉到杯底,就好象无法触摸的人生。

“我知道你会来的。”夷梦平静地抬了抬眼帘,又迅速垂了下去,“所以我在等你。”

话音刚落,便见窗门轻动,一道人影飘了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面前,竟是一身黑衣的独孤寒。

他俯下身去,单腿跪下,声音颤抖,仿佛非常激动:“臣…参见寒渊女神。”

“按规矩,”夷梦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道,“你应该称呼我为母神。”

独孤寒一震,全身都开始颤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抬起头,望着这个他思念了几千万年的女人,她的容貌已经改变了,这并不是她原本的身体,但是她的眼神依然没变,在他的面前,那永远是慈祥或者冰冷的:“女神…我…我只是…我…您忘了我们…”

“住口!”夷梦的眼神突地冷了,暴出凶光,“不许再提那件事!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独孤寒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神色:“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我…不是大帝的替代品!”

“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替代品。”夷梦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五千年前…那是我的错,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们谁也不欠谁!”

“寒渊!”独孤寒终于露出怒容,大声道,“那天是你勾引我的,现在你就想全撇清吗?”

“住口!”夷梦大怒,蓦地转身,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无耻!”

“我无耻?”独孤寒一把抓住她柔软的肩,喝道,“在你的眼中我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是冥界的王,在冥府我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我不是你的男宠!”

“没错。”夷梦的声音冷下来,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憎恶,只有冰一般令人心寒的冷,“你并不是我的男宠,你只不过是一块石头,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即使变成了人的模样,你也不过是我一件比较满意的艺术品罢了,仅此而已。”

“轰隆。”阅新堂的门被人用力撞开了,一个穿着洁白旗袍的女子怒气冲冲地奔进来,一头短发因刚才的飞奔而显得杂乱。

“大人!”那人盯着依然平静喝茶的夷梦,尽量压抑自己心中汹涌的怒火,道,“冥王是不是到人界来了?”

“是。”夷梦自顾自地喝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什么?”女子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她依然以极好的自制力压住了自己的怒气,“难道他不知道他的降临会打破六界的平衡么?难道他就不顾我们六界天主当年在昆仑所定下的盟约?”

“现在的他,似乎什么也不顾了。”夷梦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神里有些未知的神色。

“什么也不顾?”女子终于叫起来,眉头紧皱,“他冥界的事我管不着,但我人界的事就不得不管!他在哪儿?”

“他已经回去了。”夷梦抬起眼帘,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子,微微露出一道笑容,“琅缳,我以为你已经没有七情六欲了,没想到依然还是这样的火暴脾气,你这五千年修炼的心境都被搅乱了吧?”

琅缳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低下眼去,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但这里是我的人界啊,我爱这个世界,爱这里所有的人。大人,您知不知道,就因为他刚刚的降临,印度洋发生了千年难得一遇的海啸!无数的无辜民众死于非命。我又怎么能不生气?”

夷梦轻轻摇了摇头,道:“很抱歉,琅缳,你要体谅他,他也是…”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眼神飘到了别处,充满了哀伤,“我伤了他,又一次地伤害了他…”

琅缳见到母神这副模样,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惆怅:“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不能告诉他。”夷梦打断她的话,“要是由我来告诉他,我成了什么了?我是盘古哥哥的妻子啊。我已经不能面对他了,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琅缳坐了下来,为她倒了一杯茶,道:“大人,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五千年前,为了这件事,你几乎崩溃了,我…”

“对不起。”夷梦痛苦地抓住琅缳的手,“五千年前,是我错怪了你。‘他’被冰冻在万年寒冰之下,并不是你的错。所以我恨九尾狐族,他们本是妖界的子民,却到人界来为非作歹。你流放他们是对的,妖界天主也赞同你的做法。可是他们对你却怀恨在心,甚至不惜用‘他’来诬陷你…我却没有发现他们的阴谋,还对你下了这么严重的处罚。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世界之母。”

“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了,还说它干什么。”琅缳终于回复了以往平静的神色,连笑容都变得淡然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救出小凰和昱,他们都是你的…”

“没有必要。”夷梦站起身子,站到敞开的窗户旁,抬头望向苍茫的夜空,“该来的始终要来,我…会揭开昱身上的封印,也会揭开小凰身上的封印。也许他们会恨我,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揭开封印?”琅缳一震,惊道,“大人,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吗?难道您就不顾冥界万千众生?他们的力量要是爆发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会波及六界。”

“这我知道。”夷梦转头看向琅缳,眼中满是坚定,“所以他们必须在冥界,那里有天河的一条支流——忘川。”

“您要用忘川阻隔他们的力量?”

“是的。”夷梦点头,“天河拥有结界的力量,忘川是直接从天河源头从极渊流出,力量甚至在天河之上。用它来阻隔,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样做…”琅缳握杯子的手有些颤抖,觉得这个想法非常疯狂,“您的身体不是沉睡在…在忘川底下么?怎么做的话,也许会伤害您的真身。”

“管不了那么多了。”夷梦低下头,重重地叹气,“我不能也不愿告诉他真相,也许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大地突然震荡起来,两人大惊,差点被震倒在地,整个城市都在地震中颤抖,遥远的地方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

“大人!”琅缳惊道,“这个震荡…莫非是盘古大帝…”

夷梦的眼神现出一丝绝望,右手张开,从手心漾出金色的光芒,像溪流一般流入大地里,在大地上蜘蛛网般蔓延,直到天的尽头。

很久之后震荡才停了下来,屋外是满目的苍痍,夷梦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低低地道:“他还是去了,我就知道,总是会有这一天的。我的罪始终要让他知道…他…会恨我吗?”

冥王宫的侍女们都很惶恐,她们跪在冥王殿下的寝宫外,全身瑟瑟发抖。

她们的恐惧来自她们的王,冥王的暴戾和残酷是六界出了名的,若是谁惹得他生气,必然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受油炸火烹之苦。上个月还有位得宠的妃子因为动了冥王的宝物而被丢进了磨身地狱,被巨大的磨石碾成了骨渣,一代国色就这样灰飞湮灭,连魂灵都没有留下,被处罚的宫女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刚才,她们的王怒气冲冲地回到寝宫,脸色冷得可怕。这是宫女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神色,仿佛地狱里的恶神冲破了封印,来到了人世。她们的直觉告诉她们,这个美丽的冥界将会有一场浩劫,一场几乎毁天灭地的浩劫。

寝宫里静了很久,她们终于听到了冥王略显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咆哮道:“来人,去召卞城王来见我!”

“是。”众使女如获大赦,连忙答应一声,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卞城王便抱着文书跑了进来。他已经四十开外,身上穿着红色的官服,胸前是绣着飞鸟的补子。下巴上长着的厚厚的长须几乎将那补子完全遮住。

他来到冥王寝宫门外,诚惶诚恐地跪下,道:“臣卞城王参见殿下。”

“进来。”冥王的声音冷得宛如万年的寒冰,卞城王一惊,立刻变了脸色,殿下有多恐怖他是知道的,现在召他来,到底所为何事?

“是…”他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颤抖着上前推开门,只见英俊的冥王正坐在书案之后,脸上结着冰凌,眸子里是深深的愤怒和绝望。

一见到主子这样的表情,卞城王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道:“臣…臣…参见殿下…”

“卞城王。”冥王的声音出奇意料的平静,但可怜的卞城王依然可以听见那平静下翻涌的怒潮,“昱在你的监狱里么?”

“是…”

“很好。”他一字一顿地道,“立刻把他丢进剥皮地狱,我要将他的皮送给寒渊女神。”

卞城王一听到女神的名字,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色一片灰青,额上缓缓地流下豆大的汗滴,连话都说不出来:“殿…殿下…您…您刚刚说…说…”

“寒渊女神!”冥王咬着牙,声音里充满了仇恨,“你什么时候变得听不懂我的话了?莫非是这个卞城王当得太久了?”

“不…不…”卞城王全身如同筛糠,伏在了地上,道,“殿下…女神是六界之母啊…您…您得罪她就是得罪六界啊,到…到时候其他五界都会…会发兵冥界…您…您…请您三思…”

“住口!”冥王怒喝,吓得卞城王全身一抖,“你认为本王赢不了其他五界的天主么?”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神毕竟是昆仑之王,您…您还是…”

“你敢抗旨?”冥王终于大怒,霍地站起身来,整个冥宫都开始颤抖,“卞城王,你真是长本事了,连本王的话也敢反驳!来人!”

“在!”几名金甲武士冲了进来,跪下了身子。

“将卞城王押下去,打入地狱!”

“是!”两名武士伸手便去拉无力的卞城王,他正想求饶,却觉得天地一阵摇晃,坚固的屋顶梭梭地掉下石块和灰尘。冥王一惊,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天边一束金光冲天而起,直破天际。整个冥界都在震荡,遥远的冥河发出低沉的轰鸣。

冥王的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仇恨、有嫉妒,也有激动:“他终于来了。”

阴暗的王宫里,到处都是充满了恐惧的喧闹声,宫女内侍惊慌地四处奔逃,十大阎罗都聚集在末章殿里,齐齐跪倒在王座下,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色。

“陛下…”一向大胆的楚江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到英俊的帝王满脸阴霾,“刚刚…莫非是…盘古大帝降临了么?”

“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冥王的语气出奇意料的温和,十大阎罗面面相觑,只听独孤寒继续道,“当年我与寒渊女神的事在冥界已经不是秘密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盘古这次来,是找我寻仇的。”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十个阎罗王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腿肚子开始抽筋:“陛下…陛下…这是灭绝九族之罪啊…恐怕…整个冥界…”

“所以我才让你们到这里来。”冥王缓缓地道,“你们也侍奉我这么久了,我也不希望你们给我殉葬,况且…我若是真的与大帝动起手来,冥界…怕是真保不住,你们都快快逃难去吧。”

十个阎罗王生生地吃了一惊,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向冷傲暴戾的冥王嘴里说出,都惊诧地望着侍奉已久的王,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突然,独孤寒的眼神倏地变了,站起身来,全身都开始暴出精气,宛如浪潮一般从他身体里涌出:“他来了,不要再耽搁,你们快走。”

说完,也不等阎罗们答应,一挥手臂,十个人影便化做烟雾散去了,只留下十声或大或小的惊呼。

“没想到你也会体恤下属。”强烈的光线从门外射进来,令长期以来都习惯了黑暗的独孤寒眼睛有些刺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缓慢而沉重地踏着步子,跨过了高及脚踝的门槛,“独孤寒,好久不见了。”

冥王一震,放眼看去,只见一个长发及腰,身穿白色T恤的男子正站在大殿的中央,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憎恨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心寒的气息。

独孤寒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原来是盘古大帝,属下久候多时了。”

“我问你。”盘古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捏出血来,“六千年前,你到底对寒渊做了什么?”

独孤寒冷笑道:“原来你是来问这个。那我就告诉你吧,她是我的女人了。”

“什么?”愤怒像潮水一般汹涌,直直地击向王座上的冥王,独孤寒双目一凛,眼中寒光掠过,化做暗黑色的光,回迎向那愤怒的浪潮,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竟爆炸开来,整个冥宫都陷在刺目的火光里,灾难像蜘蛛网般蔓延,一丛一丛的建筑物多米诺骨牌般塌陷,只听见此起彼伏的轰隆声和惨叫声。

“你这个混蛋!”盘古与独孤寒被包在一团光芒中,英俊的帝王看着自己曾经的部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寒渊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敢对她不敬!她是你的主母!你简直畜生不如!”

冥王冷冷地听着,面色突然之间暴出冲天的愤怒:“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为了蓬莱的那个女人不惜抛弃女神!你算什么男人?你有什么资格拥有她?只有我是对她真心的,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

“住口!”盘古大喝,“你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说罢举起了右手,手上聚集起一团金色的光球,有电光在球边噼噼啪啪地作响,冥王也不再多言,双手举在胸前,结成一个法印,印中黑色的光芒四射。

这次两人都倾尽了全力,如果真撞在了一起,整个冥界都会灭亡,六界的平衡也将破裂。就在这一刻,两人突然听到了远出发出隆隆的响声,仿佛大海在发出悲鸣,那是海啸的前兆。

“忘川?”独孤寒惊呼,“是谁?是谁在使用忘川的力量?”

昱坐在地狱的监牢里,四周是一片黑暗,水滴的声音在他耳边丁丁冬冬地响,他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这么平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幽暗的冥府能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出生的时候,曾来过这里,曾经听过冥河忘川低沉的吼声。

突然,他一惊,转头望向监牢的洞口,那布满荆棘的方格牢门传来海啸般的撕吼,不多时便见汹涌的河水奔了进来,穿过一个一个方格子,向无处可逃的昱袭来。

昱大惊,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狂怒的河流将自己吞没。

小凰站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冥宫上,鸳絮坐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刚才的地震与塌陷显然已经让原本就柔弱的她吓得目瞪口呆,双手紧紧抓住小凰破损的裙摆。

小凰抬起头,望着剑拔弩张的盘古和冥王,双拳紧握,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忐忑和恐惧,她当然知道,这一战,恐怕天与地都会毁灭,不管是谁赢了,到最后被吞噬的都无辜的民众,这场战斗,真的值得么?

汹涌的忘川涌过来了,带着怒吼与撕嚎,仿佛要将一切都吞没。小凰转过身,将鸳絮抱起来,纵身飞去,巨大的火红色翅膀刺破了她的背,带起一股辛热的火焰。小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比涅磐时还要痛苦,全身上下撕心裂肺地痛。

“啊——”她发出一声惨呼,手一松,鸳絮便掉了下去,落如冥河里,瞬间便被淹没,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

河水涌了上来,一朵巨浪打来,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了起来,她望着四周泛白的水流,只觉得天空都塌陷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创始之初。她惊慌地四处张望,只见昱、盘古、独孤寒都站在不远处,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那他们目光停落的地方,黑暗被撕开了,就像电影一般拉开了一道幕布,刚开始是一片白,然后便是凌乱的颜色,过了大概一刻钟,那图案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手中抱着一只巨大的蛋,蛋壳上有淡淡的图纹,依稀可见凤凰飘逸夺目的羽翼。

小凰大惊,那只蛋壳,不就是她孵化之前的居所么?那个女子是谁?莫非…是她的…

那是一个很高贵典雅的女子,长长的黑发一直从头上泻下来,将整张床都铺满了,宛若高挂的瀑布,她的肌肤异常的白皙,双眼狭长,眸子清澈如水,黑色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兰色,眼角处带着一点晶莹的钻石,像是两颗妩媚的泪痣。她望着手里的蛋,眼中充溢着幸福和莫名的哀伤。

“寒渊?”盘古惊呼,“那个蛋…那个蛋是怎么回事?”

[全书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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