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具馆》作者:艾西恩

美国西部城市波特兰陷入惊恐之中——杀人案接踵而至,每一位受害者都被剥去了脸皮,尸体上都留下了铁钉、硬币等“记号”,身旁还有一行血字:“面具即将归来!”

是密码,还是预言?

警方一筹莫展,案件扑朔迷离。恶作剧般的血字出现在街头,一个自称杀了人却不知尸体和凶器所在的女性来警局投案,而她的男友在城市的另一端被谋杀…

老警官萨姆兰邀请神秘的中国心理医生塞斯·沃勒帮助分析案情,塞斯·沃勒依靠对人类心理和行为的敏锐直觉,对案件进行了抽丝剥茧的调查。正当二人联手之时,面具杀手又更新了“游戏规则”。

形势刻不容缓,一定要揭开面具杀手的灵魂黑幕,一定要赶在杀手前面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本书是一部罕见的原创推理作品,曾以《犯罪心理学》、《ID》为题,署名詹姆斯·梅布里克、闪苍,在网友中引发震动。

楔子

将军宅邸坐落在一条古老的街道上,寂静的高墙似乎把现代文明阻隔在外。宅邸的铁栏杆里面是一片阴暗,花园也是空无一人。如果你把头靠在铁栏杆上仔细聆听,或许能听到键盘音乐的声音,非常微弱,常常是巴赫的变奏曲,只是有些音节总是略显生硬,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音乐总是让人怦然心动。

这栋建筑的内部,少见阳光。许多巴洛克风格的画作挂满了墙壁,窗上挂着厚厚的帘幕,也许只有穿过缝隙的闪电才能偶尔照亮这些辉煌的画作。

这时候,钢琴的演奏声戛然而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你刚才说,情人并没有死。”

“是的,将军,”黑暗中另一人答了话,“有确切情报说,赛斯·沃勒先生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出现了。我来寻求您的请示,要不要对他进行监视?”

“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他愿意,随时都会回来的;可如果他不愿意,除非干掉他,任何人都无法勉强。”

键盘突然奏出了一个不太和谐的高音符。将军隐在黑暗中微微地笑了,也许,我应该去探望他。

情人…你潜藏了两年之久,有意思…

第一部 神秘的人

像一口不断沸腾着欲望与本能的大锅,它具有强大的非理性能量,按照快乐原则,急切寻找出路,一味追求满足…

——《精神分析引论》

第一章 面具归来

2003年3月20日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 傍晚 一切都在孕育着…

18时34分,波特兰市中心的某个街角,年轻男子怀抱着巨大的礼品盒。他匆忙的样子和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神情,叫任何人都会感慨曾经拥有过的年轻时代。

他不时低头看看手表,愈发加快了步伐,“但愿不要迟到,我的亲亲。”这样喃喃自语着,他钻进了专门等待他的出租车…

19时40分,卡尔文东街行人罕至,这光景放在平日可不常见。街道把口的咖啡屋里,只剩下老板麦瓦和玛莎女士。店里静悄悄,惟有电视机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谁都知道,最近两个月不太平!

“很抱歉,”电视台主播小姐在接到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稿件之后这样说道,“请原谅现在不得不暂停有关数月前校园枪击事件的后续报道,插播一条新闻。市警局的罗伯特局长郑重宣告,对于近来发生的‘面具杀手’连环杀人案件。市警力已展开尽心全面之调查,目前也得到了FBI相关专家的帮助,相信此案咫日可破。同时,他也敬告各位尊敬的市民,依据FBI资深心理分析师的估计,杀手有可能在近日活动,提请各位市民不要在晚上独自外出…”

“哦,多么讽刺啊。在那些笨蛋警察跃跃欲试的工夫,我这里的客人们都被吓跑啦!这时候还说什么警告?呸,我看他们心里巴不得多出现几宗案子,要不然怎么能破获得了呢?!话说回来,这位小姐,”老板用尖利的冰锥刺碎厚厚的冰块,倒在已镇好的冷咖啡上,把杯子端到了玛莎面前,“这一杯算我请客,看来您苦苦的等待是没有结果了。那么,您喝完这杯咖啡就请早点儿回家吧。像您这样漂亮的小姐,一定要多加注意啊!”

玛莎此刻有些颓然地合上手机。这已经是第七个电话了,不知道为什么,那该死的家伙就是不接电话。才刚刚订婚,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或许是…他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不能接电话…噢,不!玛莎可不愿意这么想…刚才电视里的广播…喝进嘴里的冰咖啡让她浑身战栗,惶惶不安…

最初的两起案件,据法医推测发生在3月1日。有报道称,次日上午先后发现了两具尸体,它们被赤裸裸的丢弃在垃圾站。发现者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因为被害者面部的皮肤被剥去了。玛莎听一位住在附近的同事说,眼轮匝肌鲜红鲜红地暴露在外面,真是恶心死了。

两具尸体分别被丢弃在南城和北城的某处,相距甚远。可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那是同一个杀手所为,其处理尸体的手法,除了割去脸皮以外,还有对性器官的破坏——杀手残忍地挖掉了男性生殖器,并在女尸的下体,插了一根铁棒。两处陈尸的所在,事后警方调查发现——垃圾堆后面的墙上,都有用被害者的血液写上的留言“MASK”(面具)。

连环杀手在一日之内同时杀死两个人,外加毁容弃尸,不仅仅在美国犯罪档案中绝无仅有,在世界犯罪史上也十分罕见。正当警方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杀手再次出动…

3月12日,又有两具以同样方式处理过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令人们大为不解的是:这个杀手与一般连环杀手不同,被害尸体全部是先被枪杀然后在某地处理,最后丢弃。(侦探小说里的连环杀手们不是很喜欢用刀或其他冷兵器吗?)

一天中杀死两个人,作案时间相当紧迫,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另一个更加使人头疼的问题是:迄今为止发现的4名被害人不但彼此毫无关联,甚至连共同特征都没有,只知道每次必然是一男一女两个被害人。这种相当于无差别杀人的连环杀手将波特兰市原本丰富的夜生活立刻打入死寂。警方发疯般地追查着这个被他们命名为“面具杀手”的案件…

玛莎几乎是在咒骂她的未婚夫了!

3年前出现的那场流行性肺病叫她养成了步行上下班的习惯。当玛莎发现这一习惯有助于她保持自己身材的时候,她就一直坚持到现在。

可是3年来的这一天,她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恐惧。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快到8点了,叫一辆出租车吗?似乎也不算安全,那个倒霉的威廉——下午上班时候居然还开玩笑说,据他的推断,杀手可能是个出租车司机呢!

当雨点打湿她的头发时,她有些后悔刚才拒绝了咖啡屋老板送她回家的提议。

“上帝,别扔下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又一次拨叫手机没人应答之后,玛莎抱着一线希望给她和未婚夫居住的家打了一个电话。“也许那家伙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用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语做着自我安慰。在她听到电话答录机里面传来那句熟悉的“hi,您好,这里是艾利和玛莎的住所,请您在听到‘噼’的一声后留言”后,彻底感到了悲哀。

玛莎不知道未婚夫艾利为什么没能来接自己,更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看着外面越下越急的雨,她不清楚是不是应该继续站在这里避雨。

雨线渗透着已经生活了4年波特兰市,包围着原本熟识的街道,竟然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陌生和诡异。

“镇静,保持镇静!”玛莎努力叫自己相信这么些年来好运一直伴随着她,所以今夜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儿。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担心艾利更胜自己:“老天,求求你,千万别让他出事。”

在玛莎避雨的这墥建筑的二楼,一个男人正在黑暗中轻轻地用左手敲打着桌子,发出空洞的响声。

他自言自语:“第5个…呵呵,有意思,那么,接下来呢…”他忽然停止,宛如一尊石像。

大约过了半分钟,男人轻轻站起来,走到窗边,向下看去。一个打伞的年轻人从窗下的过道走了出来。

楼上的人笑了。

玛莎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说话的男人,害怕的成份显然多于希望。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脸孔很端正,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帅气,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可是,杀手不也应该长着一张容易淹没于人群的脸孔吗?

“怎么了?小姐,您在等人吗?”见玛莎不说话,男人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不,啊,是,是的!”这个时候说自己在等人比起毫无目的的避雨而言,至少还多些安全感。

“小姐,我刚才就看见您站在这里打电话,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想,呃…也许,呃,这雨实在是太大了。您知道,我…我,在想您会不会是被雨困住了,希望能帮得上忙。所以,我想,也许,也许我能…”

男子有点儿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玛莎认真地盯着他,那不过是一个18、9岁男孩子还有一点点羞涩的面孔。他大概不常向女孩子搭话吧,显出有些紧张。

这想法使得她多少安心一点。

男孩子见她不说话,便鼓足勇气似的继续说:“小姐,也许,我,我可以送你回去。嗯,请相信我,我还在上学。您看,这是我的学生证,嗯,还有驾照…”男孩子说着掏出他的证件,那个动作叫玛莎紧张,她无心仔细检查。

“你为什么还不回学校呢?”玛莎半是质问的口气。

“我是法律系的学生,最近发生的几起事件引起了我的兴趣,下午一直在市立图书馆查阅资料。公寓的同学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外面下雨了,叫我没事就赶紧回去。我,我往回走的路上就看到你了。我以为你可能需要帮助,但是,又,又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男孩子,一说到这里又开始露出胆怯,“小姐,你的家住在哪里?啊,啊…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呃,也许,我可以顺路把你送回家的。”

该怎么办呢?这个孩子,不像是在说谎。换个角度来说,答应他送自己回家应该是安全的。可是,如果他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呢?等等,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要害怕呢?你没有看到他自己都在害羞吗?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坏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恐惧心理在作祟。玛莎觉得身体在微微颤抖,甚至肩上的挎包都比平时沉重了。

她咬了咬嘴唇,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心里的潜台词却是这样的: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那么,在现在这个没有人的街上,答应他和拒绝他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雨越下越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玛莎为了逃避可怕的沉默,问道。

“呃,大家都叫我迪亚特,你呢?”

“凯瑟琳·玛莎。”

又是短暂的沉默,玛莎努力思索话题。奇怪,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健谈。

“对不起,凯瑟琳,你,你一直在等什么人,男朋友吗?请你原谅我这问题也许唐突了。”

“不,不,没什么,”玛莎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是,我的意思是,我是在等他,但是,他没有来…他没有来,我,我不知道…我很担心他,这个时候,又下起大雨。我只好…”她开始难过,一刻钟之后她就能到家了。可是,艾利,他又在哪儿?他是个多好的人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对不起,小姐,请不要往坏处想,会没事儿的。你看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也许他只是,呃,这个路口应该往哪边拐,这边吗?好的,总之,你不要过分担心就是了。他会很安全的。”

“谢谢你,我感觉好些了。迪亚特,你为什么选择法律专业呢?”

“我的父亲是个警察,到死都一直在捍卫他所坚信的正义,我也深受他的影响,想当警察。可我是个早产儿,身体不行,人家不肯要我,于是,就只能…”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也许这会叫你伤心吧。”

“不,不会的。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是喜欢研究案件,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警察的。嗯,小姐,我给你讲讲英国的‘风铃草’连续强奸杀人案吧。哈哈,我觉得那个案件最后的分析是错误的,因为…”

玛莎无心听他念叨,更不希望他把话题扯向那些可怕的性侵害,却又没法子打断他。她的思绪很乱,直到她注意到旁边这个举着伞的年轻人似乎放慢了脚步。

“你好像并不喜欢听啊,漂亮的小姐,不好意思,我一定是在谈论你不喜欢的话题吧,”迪亚特终于完全停下来了,把脸转向玛莎,“亲爱的小姐,你很美。”他拖了个长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莎的声音有点儿战栗,她下意识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右手紧紧摁住挎包。她感到他在喘着粗气,“你…”

年轻人大声笑了:“凯瑟琳,我在开玩笑啊,看把你吓得…好了,我们赶快走吧。”他向着玛莎点点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两人都是一愣,玛莎盯着手机,是房东打来的。

“玛莎女士吗?是我,安东尼。”

“安东尼先生,我在列文大街。我…”

“玛莎…你在哪儿?艾利他…”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很低沉,像是思忖着如何开始下面的话。

“他怎么了?喂,他怎么了?”玛莎止不住全身抖动,恐惧到了极点。

“哼,他不能过来了,亲爱的小姐,呃?”迪亚特抓住了她举着电话的左臂,“那就剩下你跟我了,不是吗?”男人的眼睛闪着邪恶的光芒。

玛莎想挣脱,但这个自称早产的男人力量大得惊人,她觉得左腕都要被他捏碎了。

在这个时候叫喊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唯一的希望。上帝保佑我一定没有忘记带上那个,只要一下,一下就好…上帝保佑我!

玛莎迅速地用右手拉开挎包拉锁,伸进去摸索着。那个小瓶…突然,她碰触到一个冷冰冰的家伙…这,这是…

巨大的声响过后,硝烟慢慢退去,迪亚特瞪大眼睛茫然无神地看着前面,双手挣扎着挥动了两下,随后,颓然地向后倒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玛莎一声尖叫,手里那黑洞洞的家伙掉了下来,接着,她整个人也瘫倒在路边…

“玛莎,你在听我说话吗?玛莎,艾利正在市立综合医院紧急抢救,玛莎女士…”只有摔在地上的手机还一直发出无力的机械声音…

大约半小时以后,一辆黑色别克猛地刹车停在这里。过了几秒钟,穿着长长风衣留着一头黑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警觉地看看周围,才走向街边的小型超市。盯着大玻璃窗看了一阵,用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在玻璃上面比划着什么。随后,又把手指放进嘴里。最后驾车离开了。

当那辆别克车转出列文大街后,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马克小超市的玻璃前看了看,又匆忙跑开了。

在那扇大玻璃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MASK WILL BE BACK SOON”(面具即将归来)

第二章 萨姆兰的骄傲

玛莎逃离现场的第二天,即3月21日,凌晨5点多,艾德·萨姆兰翻身下床,走入二楼的浴室。

提前上班对他而来说早就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在快速洗了一把脸之后,他整理好双人床上唯一的铺盖,回头审视着桌上摊开的十几张照片。萨姆兰从中拣出两张细细地做着比较,而后放下,再看看另外的几张,深邃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每张照片上的人都没有脸皮。阴暗的光线下,那些无法辨别颜色的面部肌肉群——在长时间的注视下——好像自己会动似的扭曲起来。

靠左手的一张,从其平坦的胸部可以判断此人为男性。但是,作为男性第一性征的生殖器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下体。照片下角有着编号:320MT。右边的也只能依靠第二性征辨别为女性,同样血肉模糊的阴部插着一支约一英尺的钢管。

萨姆兰拿着放大镜又仔细对照了一番,之后把它们放到夹子里,锁进抽屉。这种使人恶梦连连的照片摆放在卧室里,在15年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老伴过世后,萨姆兰就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他常常自嘲:“像我这样上了岁数的老黑鬼,还是珍惜自己的精力更实际点儿。”事实上,他时常怀念起自己的老伴,并过了一段以酒为伴的自责的日子。

其实,正是由于他的出色的工作,才能使13年前波特兰市出现的第一宗连环杀手案件得以破解。

不过,现在他老了,老得快要退休了。

萨姆兰的老是由年龄得出的,可并非任何人的结论。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坚持用185磅重的杠铃练习卧推。遗憾的是,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承认,总之,到了60岁的人,记忆力和体力都开始大幅衰退。

退休并不可怕,他也没有任何怨言,相反的,想起来有些可惜,这一次接替他的年轻人调来得有些太晚了,叫他们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老萨姆兰理理头上短而卷曲的毛发,摸摸有些皱褶的黑黑的头,戴上老旧的鸭舌帽,又套上宽大的风衣。

锁好门,他钻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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