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监查社2非典型性杀人案件

第一节 今日雷峰

  每到冬季,这座城市总会沉浸在一种萧索的氛围中:林立的高楼大厦泛出灰白的颓唐色调;路上的行人个个把自己隐藏在厚厚的大衣里;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仿佛落光了叶子的枯树,就连头顶的天空都终日漂浮着令人压抑的铅灰阴云。

  事实上,也只有这个季节,马鸣才会产生微妙的归属感。伫立在冬日寂寥的街头,他觉得自己和这城市一样:阴郁、沉闷,而且缺乏激情。

  郁闷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正穿着圣诞老人的服装在大街上给行人派发糖果和优惠券。身为灵监社中被誉为“明日业界之星”的年轻道士,这一份兼职并不怎么值得炫耀;一个东方的道士套在西方神仙的衣服里,怎么想都很滑稽。唯一让马鸣值得安慰的是,总算自己这身装束不会被熟人认出来……“师傅,哎!果然是你呀!”

  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穿着浅粉毛衣的少女跳到他的面前。他临危不惧,不动声色地摆出职业性的笑容说道:“小姐,这是免费的糖果,欢迎您今晚光临‘蓝耳朵’餐厅,平安夜我们有礼包大放送,凭这张优惠卡……”

  “师傅!别装了,是我呀!颜卿!”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喂,不要叫那么大声好不好……”马鸣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面前的少女喝道,不过反而弄巧成拙。颜卿看到他嘴边粘着一捧白花花的纸胡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笑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马鸣被她弄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设法转移话题:“你不去上课,跑到这里干什么?今天可不是国家法定假日。”

  颜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那怎么啦,我们学校下午没课。可惜我不是基督徒,不然今天全天都能放假呢!”

  “喂喂……你是道士啊,同学。”

  颜卿握起拳头做了个宣誓的姿势:“切,谁去管那个,甭管是基督教、佛教、道教还是拜火教,哪一个教的假期多,我就皈依哪一个。”

  “你啊,太亵渎神灵,会遭天谴……”

  马鸣挎着盛满糖果的小篮子,嘟囔着说。神的天谴很快就降临了,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打偏了的样子。只见蓝耳朵餐厅的老板忽然出现在远处,冲他大声呵斥道:“喂!新来的!上班时间不许聊天!快去干活!小心扣你薪水。”

  马鸣脖子一缩,仿佛被一块板砖砸中了背后。他飞快地从篮子里抓了一把糖果给颜卿,同时让她快走。

  “呶,给你的,快和你的朋友们过平安夜吧,不要虚度了青春。”

  “哎?那今天晚上冯掌门说要大家聚会,你不参加吗?”

  “我要打工,得到凌晨才下班呢……告诉他们我不去啦……”

  颜卿挥了挥手,把糖果扔到嘴里,哼着歌转身离开。马鸣暗自叹了口气,掉转过头去,迎着一对年轻情侣走去,大喊道:圣诞快乐,这是免费的糖果……如果将打工者比做是“邪灵”的话,那么老板就是《金刚经》……不,不,这个比喻不够恰当。《金刚经》可以克制邪灵,也可以让他们得到解脱;但是老板不会。

  马鸣对此深有感触,下午从一点开始他就扮成圣诞老人派发优惠卡;到了六点,他脱下衣服,在老板的命令下到餐厅厨房洗盘子。今天平安夜,客人出奇地多,他这一洗就洗到了后半夜2点半,累的腰酸背痛。

  “如果有什么人因此而变成怨魂的话,我一点都不奇怪。”马鸣一边拖着地一边在心里这么想。

  凌晨三点,碟碗都洗干净了,地板也拖好了,第二天的食物也准备完毕。于是老板皇恩浩荡,赏了马鸣和其他两名同事三杯可乐三个汉堡,然后恩准他们可以回家了。

  马鸣换好衣服,走出蓝耳朵餐厅,扑面吹来一阵寒风,他下意识地把衣服裹紧,打了个小喷嚏。这会儿已经是夜深人静,平安夜的繁荣景色已经退潮;虽然有一些人仍旧在远处通宵狂欢,但毕竟这是一座东方的城市,大部分人仍旧习惯于在春节守岁而不是圣诞节。

  忽然,马鸣感觉到一阵不祥的郁气,很阴郁,但不那么强烈。他能感觉的到这是从街道右侧拐角传来的,究竟去还是不去,他犹豫了一下。

  这一座城市的人口有几千万,如果每一千人中才产生一只鬼,那鬼的数量总计也有几万只。灵监社人手有限,不可能一一追查。事实上,只要鬼不伤害人类,灵监社就不会干涉其存在;一半原因是考虑到鬼权,一半原因也是因为实在没那么多精力。

  “好吧,去看看,看一眼就回家。”马鸣这么对自己说,想到这里他把车头一摆,自行车朝着郁气的方向骑去。

  街道上只有苍白的路灯亮成一排,两侧的店铺居民楼沉浸在黑暗里,只能勉强看到轮廓。不过就在这一片暗夜中,却能看到远远有一处亮灯的地方,那股郁气就是自那里传来。

  马鸣朝着那边骑去,同时打起精神。当他接近亮灯处的建筑时,看到三、四个人忽然从屋里走到街边人行道上。他们之间似乎起了争执,不停地推推搡搡,其中一个一下子被旁人推倒在地上,其他几个人围了上去,似乎不让他起来。

  马鸣把自行车停下来,站到一棵树后面观察。

  坐在地上的男性头发乱篷蓬,穿着一身半旧蓝大衣,大衣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漆,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惶和哀求。

  “钟老板,钟老板,不是我催您,只是我们都等着……”

  话没说完立刻被一个戴着眼镜的人打断。

  “嚷什么嚷你!谁让你来大半夜来这里的!这是私人住宅,小心老子叫110来抓你!”

  “可以公司都找不到您,我这也是没办法,要不就揭不开锅了……”

  被称为钟老板的男人冷冷“哼”了一声,俯下身子对他说:“李秘书说的对。告诉你,老子承认欠你的钱就算够意思了,咱们之间没合同,我就算不给你钱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这话,钟老板掏出手绢来捂住鼻子,扔出十块钱给他:“给你十块钱,自己去涮涮吧,真他妈臭,你们这些民工就是没教养。”

  周围的人传来几声嘲讽的笑声,然后跟着钟老板走进屋子去。马鸣在树后目送着他们离开,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到那个钟老板的背后,始终跟着一团人形的鬼气。这个寻常人是发觉不了的,但马鸣却能感觉出来;那团鬼气看不清楚脸,但郁气明显是自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郁气和戾气不同,前者只是没什么危害的怨魂,而后者则更具有攻击性。商界和政界人物周围经常环绕着满是郁气的鬼魂。这听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它们并没有任何危险。

  不过这团郁气的鬼魂看起来却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具体是什么也难以说清楚。不过马鸣也想不了那么多,只要确认这个灵异事件并无危害性,他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那名民工仍旧还坐在地上,垂着头攥着那十块钱,神色沮丧。马鸣对他起了一阵恻隐之心,他从报纸上和电视新闻上看到过很多相关报道,说施工单位拖欠民工工资不还,让民工们难以渡日。那时候他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现在才算亲眼看到,原来他们的遭遇比起报道上说的更加悲惨。

  马鸣从树后扶起自行车,骑到那个民工身边,问道:“你还好吧?”

  那名民工抬起头看看马鸣,蠕动着嘴唇说了一句话:“兄弟,你也是来朝他要帐的吗?”

  马鸣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蒋若宁和冯诤的舌头都没这句这么毒。

  “……呃,我只是路过,路过,你没什么事吧。”

  “哦,蛮好的。”民工苦笑一下,用另外一只手撑地,想站起来,却一下子没站稳又摔了回去,疼的呲牙裂嘴。

  “看起来是脚扭伤了。”马鸣跟赵老爷子学过一点中医,治病是不够,但看病还算有点准儿。他觉得大半夜的一个人在马路上坐着实在可怜,不禁动了侠义心肠,反正医院顺路,不如就学一次雷峰好了。

  “这么着吧,医院就在前面,我拿自行车给你带过去吧。”

  “这,这怎么行呢,不用了,不用了……”

  那民工一听,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还带着自嘲地加了一句:“您看报纸不都提醒市民注意安全,您这大半夜的和一个民工上路,不安全。”

  “得了,我一无色二无财,现在劫匪都有职业道德,找我干嘛。”

  马鸣呵呵一笑,把车子停下支架立好,将他扶上后座。那民工搓搓手,也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腼腆地笑,马鸣注意到他的裤子膝盖处已经磨秃了,脚上穿的还是旧式的回力球鞋。

  一路上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这名民工叫李得祥,一年前和同村的几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打工。他们在钟老板那里打工了整整一年,被拖欠了一共六千元钱。因为他们打算返乡,所以想把钱讨回来,但钟老板不是找种种理由搪塞,就是干脆找不到人。几个人眼看就要断顿了,李得祥不得不硬着头皮半夜来到钟老板的住处,结果还被打了出来。

  “这年头过日子真是不容易。”马鸣感叹道,后面李得祥也连连哀声叹气,说他原本打算赚点钱回去,给家里母亲看病,自己再办的小磨坊,可是现在……“现在做人比做鬼还难啊。”

  马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乐了,这句话说给专门捉鬼的灵监社道士听还真是合适,实在应该让冯掌门也听听。

  “我们这样的,在城里也没什么地位,走到大街上人家都绕着走,咳……这城里人就看不起咱……”李得祥说到一半,又赶紧补充道:“您别介意,这可不是说您,您看我这嘴……”

  到了医院门口,李得祥下了车,死活不让他送进去,说自己走就得了。马鸣也没多劝,他自己也累了,于是两个人握手道别。

  马鸣骑出一段路去,回头看了看,却看到李得祥一瘸一拐地从医院门口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看来他是连挂号的钱都舍不得出,只是不好意思拂了马鸣的好意才来医院,然后自己又悄悄离开。

  虽然觉得很可怜,不过马鸣也不至于追回去自己掏钱为他看病——他可不是圣人,民工的问题也不是他能解决的,他只是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善事的普通小市民,如此而已。

第二节 放血杀人事件

  “你们有新任务了。”冯诤把一张报纸推到三个人的面前,同时和蔼地安慰道:“不要摆出那副表情嘛,圣诞节是西洋人过的,祭祖的时候我会放你们假的。”

  “但那时候政府不会放假……”蒋若宁接过报纸,没好气地说。圣诞节到春节期间是他最忙的时候,每天都必须和不同的女性聚会。马鸣倒是无所谓,他单身惯了,而且最近不打工;只有颜卿特别兴奋,对她来说这可比正常高中生的娱乐活动有意思多了。

  报纸上有一块报告画了红圈,上面写道:“本市昨天发生一起杀人案件,死者血洒街头。今天凌晨,一名清洁工在本市城南区成杨路与德彰路十字路口处发现一名躺在血泊之中的女性尸体。据警方透露,死者是一名三十岁女性,死于12月25日也就是昨天晚间时候,因左腕和右腕被割开以致失血过多而死。据记者在现场目击称,整个十字路口地面被鲜血染红,十分触目惊心。目前死者身份还没清楚,警方表示会尽全力破案有关部门提醒市民出门要注意安全。”

  “好惨呐……”颜卿看完,缩缩头,这对她来说太血腥了点。

  “这个,让我们去调查什么?虽然那位女性实在值得同情,但这只是普通刑事案件吧。”

  蒋若宁把报纸放回到桌子上,问道。冯诤晃晃指头,又摇了摇他那个典型嬉皮士头型的脑袋,回答说:“NO,NO,NO,MY BOY,不是这么简单。把人体的血液放干净,这个手段很多邪法都用的着。从报道来看,这位女性的死法实在是太奇怪了;你们去调查一下,看是否和鬼怪妖道什么的有关系。如果只是变态杀手所为,就没我们的事了。”

  马鸣问道:“那如果不是变态杀手,而是别有所图的人呢?怎么办?”

  “那你们就开始祈祷我们不是他的目标吧……”冯诤漫不经心地回答。

  三个人出了“快感节奏”网吧,直奔成杨路与德彰路十字路口。这个路口算是一条交通干道,这会儿正是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时候,车流滚滚,红绿灯闪个不停,不时还有偷闯红灯的自行车从无数大车的缝隙“蹭蹭”地钻过去,叫人看了一身都是冷汗。

  马鸣和两名部下站在其中一个街角的边缘,努力朝马路中央张望过去。那里的地面虽然已经铺设了一层细砂,但还是能看到一片暗红,而且面积很大。光凭目测就能猜出来,这差不多是一个健康成年人全部的血量。

  “还真是可怕啊,居然是这样的死法……”马鸣盯着那滩暗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蒋若宁在一旁也点头表示赞同:“一想到她就这么一个人在寒冷的夜里躺在马路上,身上的血逐渐流干,这位美人一定很痛苦……”

  两个人的话音刚落,在一旁的颜卿就“嘿嘿”笑了起来,笑得他们两个心里直发毛。马鸣转过头去,问她笑什么。颜卿身体靠着栏杆撇撇嘴,学着马鸣平时教训她的口气说:“教你们平时不认真听,看现在犯了这种没常识的错误吧?”

  “还请大人赐教……”

  “割腕而死,其实是没什么痛苦的。你会觉得血慢慢、慢慢地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然后自己慢慢、慢慢地全身无力,脑袋发沉,甚至嘴里还有一丝甜味……很奇妙的感觉,接着慢慢、慢慢地,仿佛浮在空中,一直到终于闭上眼睛睡过去……”

  “喂,喂,不要说的好象你割腕自杀过一样。”马鸣看着颜卿这么绘声绘色地比划着,觉得有点发寒,“这都是谁教给你的?”

  “嘻嘻,师傅你不知道,高中女生里这些东西很流行的,当然我是没真试过啦。”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蒋若宁一边拿着罗盘对着十字路口勘测,一边说道:“一般来说,靠割腕让全身的血都流光不大可能。如果是自然流动,用不了一会伤口的血液就会凝固住了。”

  “对啊对啊,我想说呢,所以我的同学上次告诉我,割腕一定要在浴室里,把手腕对着温水冲,这样血液就不会凝固了,才能死的了,而且没痛苦。”

  面对着眉飞色舞的颜卿,马鸣和蒋若宁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写上了“看吧,这就是你的同事”。

  “唉,算啦,算啦,只要和鬼怪没关系,咱们就别想太多,收队。”马鸣挥挥手,又最后看了一眼十字路口——以道士的眼光——那里空无一物,没什么异常之处。于是三个人朝着公共汽车站走去,蒋若宁和颜卿一路商量着中午去毕胜客还是肯德鸡吃饭,马鸣对此保持着沉默,他个人觉得吉祥馄饨或者兰州拉面就足够了。

  快接近车站的时候,马鸣忽然停住了脚步。

  “空无一物?没什么异常之处?”他心里反复想着这一句话,开始觉得不大对劲。颜卿回过头来,问他怎么了,他搔搔头,然后一拍脑子,喊道:“对啊,空无一物,这才奇怪呐”

  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死亡的话——尤其是非自然死亡——那么他的魂魄或多或少会在现场留下一些痕迹,也就是俗话所说的阴气。而刚才的十字路口,在昨天晚上发生了如此惨烈的凶杀案之后,现场居然丝毫阴气都感觉不到,这才是异常状况。

  听完马鸣的说法,蒋若宁和颜卿都表示同意。然后蒋若宁把嘴里的口香糖扔进垃圾箱,走过来拉住马鸣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严肃地问:“既然发现异常,那么肯定要从尸体身份和死因开始查起对吧。”

  “这是当然的啊。”

  “就是说我们必须得联络灵监社在警方内部的朋友对吧。”

  “……”

  “你明白了?”蒋若宁看着马鸣,后者沉痛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周泽楷那张绝对零度的扑克脸。

  见面还是在老地方,市公安局附近的那一家星巴克。这一次当灵监社三人组进门的时候,周泽楷已经坐在里面等候了,不用说,还是穿着他那件很有威势的黑风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以他为圆心,旁边三米之内的椅子都是空的。

  看来他很喜欢这家星巴克,不过可就苦了星巴克的老板。周泽楷在这里一坐,好处是什么鬼都不会来;坏处是,连人也不会来了。

  颜卿有意识地躲在蒋若宁和马鸣的后面,前面避无可避的两个人只好“视死如归”地走过去。周泽楷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锐利的眼光扫过他们两个,让两位灵监社的一线队员全都暗自打了个冷战。

  “您,您好。”

  马鸣是名义上的队长,应酬这种事就只能交给他来做——蒋若宁的社交能力其实更高,但那只针对女性而言……“你们需要调查的那位女性,死因与身份都已经清楚了。”

  周泽楷当这种客套不存在,直接开门见山。他是市公安局法医鉴定所的法医,也是灵监社在警方内部的一条情报线,但只有冯掌门能联络到他。至于他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到现在还是个谜底。

  三个人都落了座,诚惶诚恐地洗耳恭听。

  “死者叫岳少华,本市居民,女性,三十一岁,本市审计局财政审计处的职员。她的两处手腕被外力割破,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3点到4点左右。她的身体其他部位无明显伤痕,但体内有曾经被麻醉过的迹象。同时地面还有大量水的痕迹,推测可能是用来防止伤口血液凝固。”

  “就是说,这毫无疑问是一起谋杀案?”

  “是的,而且凶手已经被抓获了。”

  “什……什么?!”马鸣、蒋若宁和颜卿三个人都大吃一惊。本来他们预计又是一番艰苦调查,没想到已经解决了。

  “警方发现尸体后立刻进行了一次搜寻,结果立刻抓到了嫌疑犯。嫌犯名字叫李得祥,是外地来本市的民工,现在已经被拘留了。”

  “什么?!”

  这次只有马鸣一个人大叫起来。

  “这个人你认识?”蒋若宁侧过身子来小声问道,马鸣点了点头。

  “那么,周医生,您能告诉我具体为什么警方认定是他吗?”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等一下,您刚才说,岳少华是在今天凌晨3点到4点之间死亡?”

  “是。”

  马鸣“霍”起站起身来,匆忙说了一句“谢谢您,再见”,转身就往外走。莫名其妙的颜卿拉住他,问他去哪里,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救人。

第三节 初会女刑警队长

  李得祥在今天凌晨3点的时候,是和马鸣在一起的,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犯人。马鸣不想因为自己的沉默而让别人无端降下牢狱之灾,所以他决定去做证。

  马鸣跑到关押李得祥的公安分局,跟接待的警察说了半天,警察才懒洋洋地扔过一张单子让他填好,接着让他等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有另外一名警察走进接待处,问道:“哪位是李得祥那件案子的证人?”

  “我是。”

  马鸣连忙举起手。和一般的市民一样,他对警察局这样的地方一直有心理上的畏惧感,一进门就觉得低人一头。

  “进来吧,我们刑警队长要见你。”

  马鸣起身跟着那名警察走进一间类似谈话室的地方。这里布置的很朴素,墙壁泛白,上面贴着接待准则和“十要十不要”之类的东西。屋子的两侧都是素色沙发,中间是张茶几,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装饰了。

  “就在这里。”警察指指沙发,让他坐下。这时候从屋子的另外一个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警服的女性。这位女性大约二十七八岁,走起路来干脆利落。她身高接近一米七五,梳着齐耳短发,脸上的淡妆遮掩不住那种咄咄逼人的美貌,“哦,这就是你说的李得祥案子的证人?”女性的声音非常高亢,仿佛与生俱来就带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是的。”

  “这年头主动来公安局当证人的市民不多呢,今天见到活的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然后她把脸转过来,伸出手,“我是这里的刑警队长,叫沈君时。”

  “沈队长您好……”

  马鸣顶着压力伸出手去握了握,心里感叹怎么警方的人都是奇怪的家伙。沈君时做个了手势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大剌剌地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问道:“马先生,你说有重要线索提供,到底是什么?”

  “哦,是这样。我认为李得祥是被冤枉的。”

  沈君时闻言,眉毛高挑起来,嘴角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理由呢?”

  “今天早上三点多的时候,我打工回家,正好碰到他去找老板要帐,而且被摔伤。我就送他去了医院。”

  “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好青年嘛。”

  “这是真的。死者是3点到4点死亡的,人体血液是4000到5000毫升,如果要流光,起码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这期间必须有人在旁边防止伤口血液凝固。李得祥绝对没这个做案时间。”

  “哼,小子。”沈君时把头伸过来,语气带着不满,“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情报我不管,但别想耍什么花样。你和李得祥到底什么关系?”

  “路人A和路人B,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沉默而让无辜的人进监狱。”马鸣对她的态度也有些怒了,直直盯着她,语调尽量保持平静。把旁边的警察吓了一跳,大概他很少见谁敢这么对队长讲话。

  想不到这番顶撞非但没让沈君时大发雷霆,她反而笑了。

  “你这个小家伙倒真有爱心呐。好吧,我们会去调查。不过若发现你是做伪证,到时候你就等着在第三监狱里吃年夜饭吧——而且没压岁钱拿!”

  沈君时丢下这句话,离开了谈话室。

  警察的效率倒真是相当不错,调查、取证、讨论外加办理一大堆烦琐的手续,到了傍晚的时候总算证明了李得祥的无辜,把他放了出来。

  马鸣看到李得祥两手空空地走出公安局的大门,松了一口气。他看到这个可怜人的眼神还是惊恐不已,二十多岁的人却象三十多岁那么苍老,黝黑的脸上全是皱纹。

  “马兄弟,这叫我怎么谢谢你才好呢……”李得祥见到马鸣,激动的直搓手,“幸亏了您,要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说着说着他就要跪在地上要磕头。

  “快别,别,我受不起。”马鸣吓的赶紧把他搀扶起来。“你要真想谢我,到时候等你那小磨房开了张,送我两袋棒子面就得了,那可是健康食品。”

  “一定一定!”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旁边一个戴着眼镜身穿夹克衫的人走了过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架照相机。

  “两位,你好,我是《都市晚报》的记者,我叫齐天,请耽误你们几分钟吗?”说完他把名片递了过去,马鸣和李得祥接过名片,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不请自到的记者。

  “是这样,我想就这次的放血杀人案件请教你们几个问题。”

  李得祥有点不好意思,大概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采访。

  齐天笑了笑,拿出一个笔记本,然后扶了扶眼镜,先问了几个普通的问题,然后接着问道:“听说你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请问你觉得是否有是其他民工做案的可能?”

  “……呃……”

  李得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齐天摇摇头,仿佛是说对这样的家伙无可奈何,于是他又重复了一次:“我是问,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民工做的案?大家都知道,本市的治案情况不太好,其中民工犯罪比率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马鸣觉得“民工”二字由他嘴里说出来非常刺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记者同志,请你问问题的时候注意点措辞。"

  “我措辞有什么不好吗?”齐天根本就不已为然,“不叫他们民工,还叫他们白领不成?”

  “只是请你尊重一下别人。案子现在还没破呢,别先入为主,认定了是谁谁所为。”马鸣地说道,李得祥站在一边,根本就不敢插嘴。

  齐天冷笑一声,把眼镜一扶,振振有词地回答:“根据社会学上的研究,低素质团体的犯罪率远远高于正常社会阶层。自从民工潮涌进本市,本市的治安就明显恶化。所以我认为从高几率犯罪的民工身上入手,破案的效率会更高一些。所以说那些民工……”

  “警察办事不需要外行人插手。”

  没等他说完,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齐天只觉得脊梁一阵冰凉,扭头一看,发现沈君时就站在身后。虽然她已经脱掉了警服,但那股气势却丝毫不减。

  “啊,沈队长,正好你下班,占用你几分钟吧。跟那群低素质的人说不清楚。”

  齐天连忙摆出笑脸,可惜这股热情一下子就被反弹回来。沈君时揪住他的领子,高抬着下巴说道:“告诉你,本小姐这里只有嫌疑犯和等待确认的嫌疑犯,没什么民工不民工。下次再指手划脚,小心我把你抓进来和十几个鸡奸犯关到一起呆几天,让你们一起探讨人生与美德。”

  齐天听了,脸色变成猪肝色,刚才还辩才滔滔的他被咽的说不出来话。马鸣和李得祥看着都大为解气。

  “回头记得跟你们报社领导说,美美按摩院的小姐们托我向他们转达问候。”沈君时插着腰大声喊道,齐天听了她的话,走的步伐更快了,头也不敢回,好象是见了鬼魅一样。

  这时候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了,冬季的太阳就是落的比较早。沈君时从手里拿起一个赤红色的摩托车头盔,指指停在一排警车中间的一辆鲜红色V-ROD哈雷摩托,对马鸣和李得祥说:“要不要带你们一程?”

  “承您好意……不用了。”两个人都忙不迭地摆摆手。沈君时也不客气,跨上摩托。只听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一道红影“唰”地从二人面前驶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马鸣不得不承认,这个的确很帅气。

  “刚才那记者的话,别往心里去。”马鸣对李得祥说道。他并不是博爱主义者,只是对于歧视这样的事一向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自从做了道士以后见了鬼怪多了,更觉得同为人类,彼此之间的歧视实在没度量。

  “嗨,瞧您说的,我们早就习惯了……”李得祥苦笑着说,然后拍拍马鸣的肩膀,“得了,兄弟,我得走了,还得继续讨帐去,这都浪费了一天工夫。”

  “行,你去吧,祝你好运。”

  马鸣挥手和他告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马鸣想也该回网吧向灵监社复命了。忙碌了一天,结果都是跟鬼怪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现场缺乏阴气”那个疑点现在也没其他线索,只好搁置。

  他正琢磨着,猛然之间一个不经意的想法切裂了“普通市民”的外壳,将本为道士的警觉心唤醒过来。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这位女刑警队长沈君时并不是人类。

第四节沉默的愤怒

  沈君时不是人类。

  马鸣这么猜测是有理由的,因为他在她身上没有看到人类特有的那股人气。之前因为光想着救李得祥的事,他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现在回想起来,从她出现到告别的整个过程,只有强烈的气势展览,却没流露出一点人的气息。

  那么,就只剩两种可能。一种是类似年初“五四林事件”的白杨,尸体被鬼魂上了身;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沈君时压根就不是人,而是其他生物。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灵监社都不得不出手干涉。马鸣从她的大红衣着与摩托车的红色涂装联想到那名死于血泊中的死者,觉得这两者之间,未必没有什么联系。

  回到“快感节奏”网吧,马鸣把这件事跟冯诤和赵老爷子说了。赵老爷子的意见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观察一段时间。贸然动手冒险性太大,冯诤还搬出了蒋若宁和白杨一夜情那次做为例子。这让正在与女性正在烛光晚餐的某位青年很不风雅地打了一个喷嚏。

  第二天上午10点,玩了通宵游戏的马鸣还躺在床上睡觉,忽然觉得自己被一双手摇啊摇的。他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旁边的是一位少女。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蒋若宁,但是很快这个猜想就被否定了。因为少女是穿着羽绒服站在旁边,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杯凉水。

  “好啦好啦,我会起来的……你怎么会进来我家啊。”马鸣不满地嘟囔着,生怕颜卿手里的水洒到自己脸上。

  “若宁哥给我的钥匙……这不是重点,师傅,出大事了!”

  “哦……网吧无照经营,被查封了吗?”马鸣慢悠悠地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不是啦!又有人死掉了,还是放血而死!”颜卿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兴奋,马鸣一听,楞了一下,飞快地套好毛衣,然后伸出手:“报纸呢,快给我。”

  颜卿从怀里掏出一张晨报递给他,他展开一读,上面写道:“继前天本市有一名女性在午夜被放血至死,今晨警方又在位于城西钢铁路的碧萝公园后门附近发现一具男性死者。死者是一名叫李得祥的民工,死因同样是因为双手手腕被割开直到血液流尽。警方表示会尽快查清此事。”

  马鸣读到这里,全身僵在了原地。李得祥昨天晚上才刚刚跟他分别,今天就这么死掉了……“师傅?师傅?你没事吧?”

  颜卿看马鸣表情有些不对劲,关切地把头探过来询问。马鸣“唔”了一声,把衣架上的外衣披上,闷头朝外走去。颜卿跟在后面,一边忙不迭地穿鞋,一边喊道:“师傅,你去哪里?”

  “现场。”马鸣简单地答道。

  到达碧萝公园后门的时候,是11点。颜卿和蒋若宁跟在马鸣身后,不敢大声说话,他们可从来没见过马鸣这样的精神状态。他就好象是一锅开水,虽然盖子仍旧盖的很紧,但里面其实已经快沸腾了。

  尸体已经被运走了,但是陈尸的地点很好找,因为那里已经铺了一层细沙。周围站着几名警察,围成一个大圈子,圈内有几名工作人员趴在地上搜集证据。远处三五成群站着一些市民,一边指指点点一点小声交换了意见。

  马鸣他们也没办法进入圈中,只好混到看热闹的人群中朝那边张望。蒋若宁拿出罗盘来勘察了一番,趴到马鸣耳边小声说什么阴气也检测不到。马鸣点点头,眉毛皱成10点10分。他目光所及之处,就是李得祥人生最后的重点;两个人连朋友还都算不太上,但马鸣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地郁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死神这一次甚至连门铃都没有按。

  这时候,几辆警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市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警车直接开进现场,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是沈君时,她在周围一群男性同事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哇,那个姐姐好酷啊。”颜卿瞪大了眼睛,沈君时仿佛就是天生适合穿警服,那身棱角分明的黑色警服把她的气质毫不走样地显露了出来,光芒四射。

  蒋若宁也有点看呆了,他的女性朋友不少,但象沈君时这样的却极少见。他凝望了一会,随口报道:“98,55,97”“喂……”颜卿给了他一肘子,“你想什么呢,”

  “我在目测啊,不过准确度是很高的。”蒋若宁笑了笑,眼光却不肯离开沈君时。

  不光是他们两个,就连周围的市民都开始悄悄把话题从尸体转移到这名女刑警队长身上,并且众口一词地赞誉有加。唯一一个没受蛊惑的是马鸣,他看到沈君时来了,立刻走出人群,朝着警车方向走去。

  “对不起,警方正在查案,您不能进去。”负责把守的警察对马鸣说,同时伸手拦住他。

  “我想和你们沈队长说几句话,您能把她叫过来吧?”警察犹豫了一下,掏出步话机讲了几句。过了一会,沈君时走了过来。她一看是马鸣,先楞了一下,然后悠悠笑道:“哟,这不是那位好市民吗?”

  “死者是昨天被你们拘留的那位李有祥吧?”马鸣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问道,这对一向比较懂礼貌的他来说也算是难得。沈君时也不以为怒,双手抱臂靠到警车旁边,点了点头。

  “对,和第一位死者岳少华的死因基本一样。”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死于奇怪的生物之手?我的意思是,不是人类杀的。”

  “哦?你想说什么?”沈君时听了他的话,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没动声色。马鸣这时候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伸手过去,在沈君时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我知道你的真面目……”马鸣恨恨地说道,沈君时咧开嘴笑了,这次不是气势豪放的大笑,而是别有意味的神秘微笑。

  “好市民,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呢……不过你真的知道吗?”

  马鸣又走回了人群,蒋若宁和颜卿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光里甚至有点崇拜。他们只是远远地膜拜那位女刑警,而马鸣居然敢过去和她攀谈,甚至拍她的肩膀。蒋若宁半是赞赏半是嫉妒地对他说:“老马,看不出你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那个女人……”马鸣看看左右,把声音压低,“并不是人类……”

  “什么?!”

  “怎么可能?”

  颜卿和蒋若宁同时叫道。马鸣平静地伸出右手手掌,掌心一片被烧伤的痕迹,但勉强还能看到用朱砂画的符。

  “我刚才用紫埕赭水咒试了试她。如果是普通人类,对这个咒应该是全无反应的;但是我的手却在接触的一瞬间被烫伤了。”

  颜卿朝那边看了看,沈君时还在指挥着勘察现场,英姿勃勃,她又点不甘心地问道:“……就是说,她不是人类,那么她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这两次凶杀,很可能就是她所为。”

  “理由呢?我们可不能无缘无故地就随便下结论呐,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女士。”蒋若宁出于天性,还在为她辩护,“就算是非人类生物,在确定她确实对人类造成危害之前,也不该打扰。”

  “还没证据,不过我早晚会找出来的,哼哼。”

  马鸣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绢,把右手手心敷好,又看了沈君时一眼。

  “那……用不用……向掌门和赵老爷子那边交代一声。”

  颜卿犹豫地问道,马鸣立刻回答:“不用,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他们,我们也得学着自己解决问题。”

  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马鸣和其他两个人就开始针对李得祥展开调查,但是一无所获。到了晚上,颜卿和蒋若宁都累的半死,马鸣心里有点歉疚,就请他们吃了一顿必胜客。

  “明天我要上课,若宁哥要去他父亲公司,师傅你一个人,可千万别妄动啊。”

  颜卿在席间嚼着披萨饼,关心地说道。今天一天马鸣的精神状态都不佳,虽然表面上只是稍微比平时沉闷了点,但让两名部下都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比如找沈君时报仇什么的。

  “放心,明天我是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做什么?”蒋若宁举着可乐问道。

  “查查看有没有嗜血而且极端危险的类人智慧生物。”

  马鸣盯着窗外热闹的街道与闪烁的霓虹灯,慢慢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恨。不光是李得祥的死,还有他出于当道士的自尊;一条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被带走了,而他却无能为力;明知道敌人就在身边,却难以制服。这些让他逐渐沉陷到怒意与懊悔的深渊里去,对沈君时的敌意更增加几分。

  他破天荒地喝了一口酒,然后举起了杯子,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得祥兄,你在这都市里受了诸多歧视欺凌,本来就快要解脱,却遭遇了这样的惨事。无论人和妖都不能容你,究竟这是你的错,还是这都市的错?"

  颜卿和蒋若宁交换着眼神,谁都没吱声,三个人闷着头吃完了这一顿饭。

  次日一天风平浪静,早上的晨报并没有报道相关的案件。颜卿去学校上课,蒋若宁则去了他父亲的公司,想办法摆脱相亲的噩梦;马鸣则一大早就起来,直接去了市图书馆。本市的图书馆历史悠久,藏书丰富,里面收藏着不少道藏相关的原本和其他古籍珍本。当初负责搜集古籍的人只是单纯想拯救些古典,反而为这些现代术士提供了便利条件。

  马鸣打算在这里找一找,看是否有妖物既嗜好人类的鲜血,又拥有极高智慧能混迹人类社会而不露出破绽。

  到了傍晚,马鸣回到他和蒋若宁合租的房子,手里捧着很多影印的资料。一进门,他就看到蒋若宁和颜卿在屋子里坐着,好象一直在等着他。马鸣把资料放下,双手摩挲了一下疲累的眼睛,对他们一脸欣喜地说:“嗨!我找到了,我找到那家伙的真面目了!”

  说完他快步走进屋,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用红圆珠笔标记着的复印纸,自顾说起来:“我敢肯定那个女人的真身是邙砀狐……那种生物就……”

  “师傅……”

  “那种生物素有狐中九尾之称,对人类的鲜血有着……”

  “师傅……”

  “怎么了?”

  马鸣停下解说,纳闷地看着欲言又止的颜卿。颜卿把为难的目光投向蒋若宁,蒋若宁赶紧坐正,“咳”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说:“老马啊,第三名牺牲者出现了……”

  马鸣楞了一下,那股兴致勃勃的劲头好象一下子掉进王水池子,一瞬间全部挥发掉了。

  “可是,报纸上没说啊。”

  “政府怕这件事情引起恐慌,已经禁止让新闻媒体报道了。我们也是从周泽楷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是今天早上差不多同一时间,地点是在市北第五小学旁边的钟楼附近。死者是一名小学五年级学生,叫方芳,死因和岳少华、李得祥完全一样……”

  马鸣听到这里,脸色一瞬间现出杀机。他二话不说,抓起搁在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蒋若宁赶紧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要去哪里?”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怎么能容这样的生物还活着!?”

  马鸣的声调都颤抖起来,蒋若宁按住他的肩膀不放。

  “现在还没确认沈君时和这些事件有关系呢……”

  “那就等她把下一个牺牲者吃掉?!!”马鸣一把甩开蒋若宁的胳膊,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吓的颜卿坐在桌子那里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只手搭上了马鸣的肩膀,同时一个宽和的声音稀释了他的怒气。

  “小马,别着急,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马鸣转过头去,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居然是赵老爷子。蒋若宁在一旁有点不安地解释说:“我就知道劝不住你,所以就跟冯掌门、赵老爷子他们说了……”

  赵老爷子呵呵一笑,把马鸣劝到沙发上坐好,眼光示意了一下颜卿,颜卿“腾”地站起来跑去厨房,过一会端进来两杯云雾山茶。

  “小马,你的朋友因此而死,这点我们都是知道的,也很难过。但是我们做道士的,担负的是除魔之任,任何时刻都要保持冷静。”

  “恩……”马鸣的情绪平复了一点,但还是一脸的恨恨。

  “道是大事,关乎生死。我们的工作,会影响到人或者鬼的存亡,不可不慎。我问你,本派的宗旨是什么?”

  “守世镇孽。”

  “何者为先?”

  “守世。”

  “呵呵,这就是了。”赵老爷子眯起眼睛,拍拍马鸣的肩膀,“守世必以道,而道讲求自然中正。象你刚才那么冲动,就近于走火入魔了。”

  “可是……赵老爷子,她真的……”

  “你可曾见过她吃了人或者现了真身?这两点你都没直接证据,单只是凭猜测,就武断地指责其为真凶,岂不是先入为主的偏执么?这是大忌,大忌呐。鬼、妖也不全是害人精,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是为了除妖而去除妖,而是为了维护和平。”

  赵老爷子一席话,总算是让马鸣冷静下来了。他拿起杯子,慢慢品着茶香,原本被怒火烧成赤红的神经,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知道了,我会反省的。”

  听到马鸣这么说,赵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恩,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也没白来一趟。好,我也该走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夜生活了,呵呵。”

  三个人都起身去送,走到门口,赵老爷子忽然又回过头来。

  “喔,我忘记说了,冯掌门也托我给你带句话。”

  “是什么?”

  “他说,正义感和爱情一样,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也不要太泛滥。”

  “……呃……这是对我说的吗?”

  马鸣指指自己,和颜卿一起却把目光投向了浑身不自在的蒋若宁。冯诤这句话显然是一石二鸟了。

第五节 四名死者的暗示

  送走赵老爷子,三个人回到屋子里。颜卿小心翼翼地问马鸣:“师傅啊,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马鸣低头看看桌子上的那堆资料,沉吟了一下,说:“我来整理一下目前的资料,看其中能否有什么线索。”之前他完全被自己的想象所迷住,完全忽略了其他的线索,一直走进死胡同。现在冷静下来后,他决定重头开始思考一下整个事件。

  “我也来帮忙吧!”颜卿双手啪地拍到桌子上,抿着嘴唇说,“谁也不许拒绝!”

  “好吧,我去推掉约会,偶尔也该从浪漫的生活里抬一下头,体验下层人民的疾苦。”蒋若宁把头发往两边撩拨一下,摊开双手潇洒地说。

  “你们两个,有时间在那里感叹,还不开始工作!”马鸣摆出平日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但嘴角却多了一丝感激的笑意。

  睡神在这间狭窄的屋子里徘徊了整个晚上,洒出的金色粉末让整个空间陷入微妙安详的氤氲,然而其中的人们却不曾被睡眠的咒语所笼罩——虽然他们很想。

  “颜卿,再帮我去续一杯咖啡……”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一只手从一大堆书里伸出来,指头上勾着一个空空的咖啡杯。

  “我要茶……”另外一只不同样子的手也伸了出来,声音干瘪无神,仿佛恐怖片里的僵尸在呐喊。

  颜卿本来趴在桌子上快睡着了,听到两个人呼喊,抬起头揉揉眼睛,撅着嘴嘟囔了几句,接过杯子去了厨房。睡眼朦胧的马鸣问蒋若宁:“你那里有什么收获啊?”

  “没有,你呢?”

  “和你找到的一样多。”

  这三起放血事件,行凶手法都完全相同,就连“现场阴气消失”的特征都一致。这至少说明,凶手是并非是随意做案,而是有所预谋,才会采取这样具有连续性的犯罪手法。无论是变态杀人狂还是别有用心的鬼怪妖魔,这一点原则是不会变的。本着“追查动机”的大原则,只要能找到被害者之间的相同点,就可以勾勒出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马鸣等人就是循着这个思路,一直找下去。

  “年龄、性别、职业、社会背景,这三个人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啊。”马鸣厌烦地拿着档案资料扇了扇风,发现纸太软了,于是又丢到了桌子上。蒋若宁打了个长长的呵气,抬腕看看表。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他望着窗外的朝阳,喃喃地说。

  “如果那个家伙还在继续做案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有另外一个牺牲者了。”

  “我们不能守株待兔啊,报纸已经被封锁了消息……直接去问周泽楷吧。”马鸣看蒋若宁的瞳孔开始扩大,赶紧又补充到,“我是说发短信问他。”

  正好颜卿端着一杯茶一杯咖啡还有两片煎蛋回到客厅,问他们两个忙活什么呢。马鸣告诉她准备发短信给周泽楷询问。颜卿拍拍手,很高兴地说:“好耶,以后就不用面对他那张脸了。”

  蒋若宁立刻拿来手机,调出周泽楷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您知道放血案现在最新的进展吗?”

  五分钟后,一条短信进来了,只有简短的两个字:知道。

  这是周泽楷在用他的方式表达不满,他早就说过给他们的资料都不可以记录或者拍照。没办法,三个人只好抽签决定谁去星巴克会见那位“绝对零度”,结果蒋若宁很不幸地被寒冷和不幸之神选中了。

  蒋若宁一脸视死如归地走了出去,马鸣和颜卿继续钻研资料。马鸣把三名死者的基本情况写到小卡片上,反复地排列组合,但始终看不出彼此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

  “姑且假定这是某个懂得法术的人或者妖怪所为,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就该依循法术的基本原则。大部分需要人命的法术,对于牺牲者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要么是八字相同,要么是要五行相称,要么血统一致。可是这三名死者,根本没有一点联系,八字五行血统都沾不上边……唉,可恶……”

  马鸣象是在跟颜卿解说,又象是在跟自己较劲。实在想不出来的时候,他就狠狠揪自己的头发,一会头发就成了鸟窝。

  这时候电话响了,颜卿跑过去拿起话筒,“喂”了一声,然后捂住话筒看着马鸣。

  “若宁哥说拿到情报了。”

  “怎么样?”颜卿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拿着笔记录下来。说完以后,她把电话挂掉,将那张写满字的纸递给马鸣。

  “果然出现了第四名牺牲者。这一次是在金绒纺织厂的厂区仓库。死者是值更的保安,名字叫史伟,男性,三十二岁,曾经是转业兵,死因和前三名死者一样……”

  “咚!”马鸣的拳头狠恨地砸到桌子上。颜卿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师傅,那我们要不要去现场勘察一下?”

  “恩,去看看,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好。”颜卿转身去拿大衣,同时抱怨道:“累死了,这几天差不多这个城里东南西北我们走转遍了。”

  马鸣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接着猛拍一下大腿,冲到颜卿前面拍着她的双臂大声说:对啊!东南西北!颜卿你真聪明!"

  “什么啊……”颜卿莫名其妙。

  “快,把地图拿来!”马鸣重新扑回到桌子上,接过地图,拿起红笔仔细地端详起来。同时嘴里不给傻呆呆站在那里的颜卿解释:“我们一直在寻找被害人身上所具有的共同特质,却忽略一个重要的细节啊!我们查遍了受害人的每一处情况,却惟独没想到这一点,就是他们死亡的地点!凶手选择他们来杀的理由,不在于他们本身,而是在于被杀的地点。被害人是随机的,而地点却是固定的,难怪我们都找不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就是说,如果受害人之间没什么联系,那么遇害地点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喽?”

  “没错!”

  马鸣说完,把地图举了起来拿给颜卿。颜卿看到上面标记了四个点,分别是成杨路与德彰路十字路口、城西钢铁路碧萝公园后门、市北第五小学旁边的钟楼和金绒纺织厂的厂区仓库。

  “看不出什么啊……”

  马鸣拿起笔,将那四个点用几根线段连接起来,颜卿微微张开嘴唇,发出小声的惊讶。她看到一个残缺的五角星,每一个地点就是五角星的一个角。马鸣又拿起笔,将这个五角星补完,残缺的一角正好落在城区的某一个点上。

  红笔在这里顿了顿,地图的点立刻被红色的墨水洇红。

  马鸣冲颜卿严肃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明天凌晨,该轮到这里有事发生了。”

第六节碧血五芒

  十二月份的凌晨是寒冷的,尤其是在这条狭窄的巷道里。这里没有路灯,风很大,一片片低矮的待拆迁房屋仿佛垂死的野兽静静地矗立着,头顶的夜幕显得异常沉重。

  “真的会出现吗?”颜卿缩着脖子小声对马鸣和蒋若宁说,那两个人都是通宵惯了的,精神还好;颜卿却不大习惯,尤其是在这么冷的荒凉地带通宵。

  “一定会的。”

  马鸣的视线始终没离开巷子的入口。蒋若宁在旁边递过一片口香搪给颜卿:“嚼着吧,就不会那么难受了。”颜卿接过口香糖,剥开包装纸刚要放嘴里,忽然蒋若宁鼻子耸动一下,皱着眉头说:奇怪……我闻到了香水的味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一个黑影出现在巷口,从身影来看似乎是一位女性。那黑影在巷口朝里面张望了一下,走了进来。月亮刚巧从乌云中半露出脸来,三个人都清晰地看到,那个人正是沈君时。她穿着健身用的蓝色运动服,月光下的皮肤看起来特别白皙,蒋若宁闻到的香气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果然是她……”

  马鸣握紧拳头,挪动了一下身体,脚下的石子发出‘咯咯"的声音。在那边站着的沈君时警觉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谨慎地慢慢走过来。

  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眼见她就要走过来了,实在忍耐不住的马鸣猛然站起身来,给沈君时和其他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道士小弟吗?”沈君时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这笑容自马鸣看来是无比的邪恶。

  “哼,我说过要揭露你的真面目!”

  马鸣刚一说完,就见沈君时忽然全无预兆地扑了过来,手臂陡然伸长,直直对着马鸣的咽喉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无论是马鸣自己还是旁观的蒋若宁与颜卿都根本来不及防备。

  “啊……”

  马鸣下意识地张嘴想大叫,沈君时的手突然在半途抬高了几寸,手掌一下子捂住了马鸣的嘴。没等马鸣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已经就势双手搂住他的头,双腿一弹,两个人倒进他们埋伏的窝棚中。马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很柔软的东西顶着,却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惊讶的蒋若宁和颜卿想冲过去帮忙,沈君时却把食指放到嘴唇,叫他们安静,随即放开了马鸣。

  “你……你想干什么……”马鸣半是尴尬半是恼火地冲她小声喝道,挣扎着想爬起来。沈君时半蹲下身子,透过木栅栏朝巷口望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对成熟女性的拥抱要保持尊重,小鬼。”

  “你……”被叫做“小鬼”的男人气的说不出来。而他的两名部下则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状况。

  “嘿嘿,你们这些小道士也很聪明嘛,居然也能想到来这里。”

  沈君时的语气里带着赞赏,但怎么听都象是居高临下对孩子的表扬。蒋若宁对女性比较有经验,他先开口问道:“宁……沈队长,您也看破了这个地点的谜题?”

  “第四名死者史伟出现以后,我就立刻猜到这里面肯定有玄机。哼,现在市里谣言四起,老百姓人心惶惶的,上头要我们尽快破案,三天两头地催,我这也是被逼的,你们人类真是……”说到这里,宁中君发现自己的用词出了问题,停顿了一下,对他们笑了笑,“你们人类真是无知的生物啊。”

  “那姐姐你知道是谁干的了?”颜卿很自然地选择了亲切的称呼,她和蒋若宁一前一后相继叛离了上司,转投到了沈君时的旗下。

  “还不知道,不过立刻就知道了……”沈君时说完,示意大家禁声,她似乎天生就带着威势,三名道士果然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很快,巷口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发动机声,然后是车子停下的声音,接着传来了脚步声。他们在窝棚里看的很清楚:一共是四个人,一个人带头,手里提着东西;另外两个人还抬着一个人,被抬的那个人似乎昏迷不醒。

  马鸣比其他三个埋伏者看的更加清楚,因为带路的那个人正是钟老板的秘书李,而被抬的则是钟老板。

  他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被宁中君制止,她用眼神告诉他:“要捉现行。”

  很快那三个人来到合适的地点,将钟老板平放在地上,把他的两只袖子高高撸起,露出两条胳膊。其中一个人点燃三根蜡烛,围着钟老板转了三圈;另外一个人则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刀,两个暖壶就放在旁边;李秘书盘腿坐在地上,头仰起朝天,两只手反掐着自己的脖子,姿势特别奇特。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拿刀的那个人俯下身子,用刀干净利落地切开了钟老板的两个手腕,鲜红的血立刻潺潺流了出来。行刑者还不断用旁边暖壶浇伤口,免得让血液凝固。随着血液流出来的越来越多,李秘书也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马鸣忽然注意到,那名郁灵已经悄然转到了李秘书的背后,并且逐渐膨胀起来,面容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

  “就是现在!”沈君时一声大喊,四个人全都第一时间跳了出来,各自以不同的姿势落地。那几个人吓了一大跳,他们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埋伏着人。

  “警察,现在你们全都被捕了!都给我好好趴下!”

  灵监社的道士们无意跟警察抢这风头,于是都保持沉默。但是三个人都暗自运起法力,紧盯着李秘书身后的郁灵——不,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恶灵了。

  那两名帮手看到这阵势,都畏缩地退后。这时李秘书猛地睁开眼睛,精光暴射,用一种恶狠狠的腔调喝道:“怕什么!这五芒碧血就要完成了,到时候就是张天师再世也挡不住我。”

  大概是他怕别人不相信,双手高抬,地面上的血立刻被一阵风席卷而起,化成血雾将李秘书包围起来。颜卿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退。那两个人壮起了胆量,冲了过来。

  蒋若宁飞身向前,一个漂亮的里门顶肘击中了其中一个家伙的肚子,趁他弯腰的时候又给了他后心一记重击,那人二话没说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另外一个人想抱住颜卿,却被她灵巧地避开,脚下一绊,摔到了沈君时的脚下,接下来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沈君时甩甩脚,似乎没踢的尽兴,风卷起她的衣角,反而更显得威风凛凛。

  “少罗嗦,快自首吧,这种不伦不类的妖法简直就和你这个人一样可笑!”

  “大言不惭!”

  李秘书大叫一声,一道罡风劲吹过去,四周的人都被吹的东倒西歪。飞砂走石之中,传来他得意的笑声。他的声音已经变了,已经进入了精神恍惚状态,取而代之的是恶灵的大吼,“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钟文,你今天就死在我手里吧!!”

  “只会操纵别人肉体吗,这种低级的作为连猪和蟑螂都不屑为之!”姑且不论两者法力究竟孰强孰弱,但就言辞的锋利程度来说,李秘书远不是沈君时的对手。

  “住嘴!你了解多少!你知道身为一个被逼死的郁灵,是多么痛苦!”

  “既然痛苦就早点投胎,老留在人世做什么,你这根本就是向阎罗撒娇,孩子。”

  马鸣他们三个又学到了一课:即使是恶灵,也会有表情扭曲的时候。那恶灵一瞬间又膨胀了几倍,居高临下地吼道:“当年钟文逼的我破产自杀,我就发下誓言,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所以你就策划了这件事?”

  “不错,我花了十年功夫,十年,就一直跟在钟文的背后,装成郁灵,生怕露出一点杀气,被学道的人发现后将我灭掉。后来我终于遇见了李秘书,这个家伙野心勃勃一直想取代钟文,对我正合适;于是我刻意去影响他,前后又花了三年,才顺利进入他的脑海,控制他来实现我的计划。”

  “哦,你是打算杀掉钟文,顺便用这个什么蟑螂鼻涕占据李秘书的肉体复活么?”

  “是五芒碧血!!你们这些低素质的文盲。告诉你们吧,这乃是结合西洋秘术和中国五行的东西,只要在特定的五点慢慢洒满活人的鲜血,吸收他们的阴气,就会让我逐渐融入人的肉体,变的无比强大!”

  “李得祥是不是你杀的?”马鸣这时候踏前一步,冷冷说的。

  “是,这家伙正好那天去找钟文要帐,我就让他碧箩公园后面等着,接着杀了他……桀桀桀,省的我再去找别的牺牲品。”

  这时候,它的脚下慢慢升起一道红光,血雾也逐渐稀薄起来,看起来那法术似乎要完成了的样子。

  沈君时拦住了要冲过去的马鸣,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微笑,对那个得意的郁灵叉腰说道:“我说你最好别做这种不中不洋的法术,否则可能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这么拙劣的当我才不会上!”

  “你知道市政府最近大规模的城区整改了么?”沈君时忽然问了一个似乎完全无关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包括那只郁灵。

  “知道!但那又如何?”

  “嘿嘿,因为整改,现在市区的结构有了很大改变。你的这个什么五芒阵用的是旧地图吧,搞不好会因为新结构而被扭曲…………一个被扭曲的法阵,你知道后果如何吧?”

  “你在骗我!!我不会上当的!”郁灵操纵着李秘书挥舞着双手大吼大叫,但是它很明显是动摇了,就连它身边的血雾也逐渐流动的没了秩序。

  而这种动摇,是不会被它的对手放过的。

  “就是现在,去吧!”沈君时一挥手,蒋若宁和颜卿从她身后利索地冲了出来,各持一柄袖珍的桃木剑刺向乱了方寸的郁灵。而沈君时则张开嘴,一团黑气缠住了郁灵的血雾。三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好象已经苦练了很多年一样。

  而马鸣先楞了一下,然后才拍出两张天雷符在手心,直直贴了过去。

  郁灵毕竟只是郁灵,即使靠着碧血五芒的几成力量,也不足以抵抗CLT三人组的全力一击。几道蓝光和黄光闪过,这只郁灵脱离了李秘书的身体,无声地叫着,逐渐升上天空,然后被法力扯碎成一片片没了任何意义的灰色污垢。

  既然这只郁灵已经袭击了人类,那么灵监社对它的出手就不需要留余地了,魂飞魄散是应有的惩罚。

  忽然失去了郁灵控制的李秘书一下子有点精神失常,尖啸一声,竟然冲着沈君时扑了过来。沈君时毫不客气地施展一记完美的上钩拳,粉拳正中李秘书的下颌,他整个人一下子飞出几米开外,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

  “喂,可千万别死掉啊,我还要抓你回去给上头交差呢!”

  就这样,灵监社最后的戏份也被这个正体不名的女性刑警队长抢走了。

第七节 灵监社大叛乱!

  连环杀人放血案随着凶手的归案而告一段落,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关于那个变态杀人狂李秘书和神勇无敌的女刑警队长的故事,大报小报都绘声绘色地描述详尽过程,仿佛他们的记者曾身临其境;甚至有电视台打算拍成电视,并邀请著名当红影星主演云云……不过这些都与马鸣无关,他这一天一大早起床,买了几柱香来到了碧萝花园的后门,李得祥生前最后呆过的地方。

  现在时间还早,又是冬季,出来活动的人不多,碧萝花园后门本来也人迹罕至,这会更显得萧索凄凉,只有一棵落光叶子的老树歪斜地立在那里,天空几只乌鸦飞过。

  出乎马鸣的意料,沈君时早就等在了那里。

  她似乎早就知道马鸣会出现,见到他后只是点了点头。马鸣也向她点头致意,然后把香搁在地上,点燃,然后拜了三拜。缭绕的香烟向上缓慢地升起,仿佛诉说着这里曾经有一个生命完结。

  “李得祥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已经很不错了。”

  沈君时双手插在兜里,凝视着香烟说道。马鸣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小小的白雾在他的嘴边升腾。

  “李兄在这城市里,也算是过的够苦;住不好,吃不饱,还要忍受工头盘剥与市民的歧视。本来这次要到钱就能回家,开个小磨房,却偏偏又横死在这里……”

  “真讽刺,在人世饱受歧视的他,在鬼怪的眼中却是与城里人是一样的,他们都平等地做了五芒星中的一个角。这鬼怪,反而比你们人类更能平等待人呐。”

  听到沈君时的话,马鸣转过头去,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到底是谁?邙砀狐吗?”

  沈君时大笑起来,笑完拍拍马鸣的脑袋,哄小孩子一样地说:“小鬼,大胆假设的精神是好的,但还需要细心求证呐。邙砀狐算什么,它们早在宋朝就灭绝了,最后一只还是死在我面前呢。我可不是那么苯的东西,至于是什么,自己去猜吧。”

  “……这么说你很老?”

  “按你们人类的年龄推算,怎么也有两千岁了,不过我变成人形是这几百年的事。”沈君时又拍了拍马鸣的脑袋,“叫你们一声小鬼,不为过吧?”

  马鸣躲开她的爱抚,有点狼狈地说道:“你倒很坦白,你就不怕我们把你抓了去?我虽然没那个实力,但集灵监社全门之力,我想是能做到的。”

  沈君时眉毛一挑,一副不以为然地表情:“本大小姐就从来没怕过谁,尽管来好了。话说回来,我自从做了刑警队长以来,破了多少案子,你们人类还是我在守护着。你们敢动我,我就先捏造了罪名把你们全拘留起来,全发配到郊区筛沙子,嘿嘿。”

  马鸣搔搔头,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就听旁边传来一男一女两声呼喊:“沈姐姐~~~”

  “沈队长!”

  然后一脸兴奋的颜卿和一脸恭敬的蒋若宁就出现了,自从上次郁灵以后,他们两个对沈君时就崇拜的不得了。沈君时得意地撇了马鸣一眼,转过身去和他们开始聊了起来。

  如果真的要除掉这只妖怪的话,是不是先从自己的两名部下开刀呢。

  马鸣沮丧地想,这时候沈君时爽朗的大笑在耳边响起,笑声中充满了无限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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