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来块水果塔吗?

姐姐:

我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我终于跟凉子告白了。你吓一跳了吗?我不知道你是否发现了,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凉子,就是这样。我想一定也有人在知道我和凉子的事情后,会说三道四的,但是我不在意。反正他们一定都是些过时的老顽固罢了。

总之,凉子接受了我的告白。我们当然无法结婚,说不定有什么方法,但我们不想为了形式花太多心思动什么手脚,所以目前是同居的状态。我虽然想之后要举办结婚典礼,但是要说服思想古板的亲戚实在很麻烦,凉子也没那么着急,所以今年到明年之内应该都不会办。我打算再找机会和凉子一起去向大家说明,我想大家或许不会立刻原谅我们,但我有能够获得他们理解的自信。因为我们和一般的情侣没有任何差别。

我都写到这里了,姐姐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吧?姐姐比我还了解凉子,一定知道她不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这么做的。我们是认真的,我相信姐姐一定能理解我们的感情。

不,我不该这么快就下结论。看来是因为跟凉子告白成功,让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姐姐现在才知道我们在一起,要你立刻下结论,或许有点困难。不过我们珍惜彼此的心意绝对不是虚假的。万一姐姐不支持我们,我们也会两人一起努力的。但是,我们绝对不希望和姐姐的感情变差,因此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接收我们在一起,请不用客气,明白地告诉我们。虽然这样一来,我们真的就会变得孤立无援了,但我们绝不会后悔。

等你的好消息。

拓哉

姐姐:

你没有回我之前的信呢。我也试着思考你为什么不回信。如果姐姐反对我和凉子同居,在回信之前,应该会来找我们。从姐姐的个性来看,一定会这么做,所以你一定也不可能举双手赞成我们在一起。我们从小就听姐姐说,绝对不可以做什么邪门歪道的事情。你从以前就讨厌旁门左道,绝对不肯听任何借口。我当然也是。因此,我可以大声说,我和凉子的关系绝对不是什么邪门歪道。姐姐在心底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姐姐的心被世间常识包围了,拒绝接受我们的关系,所以你决定无视我们。我不生气你不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因为我知道对姐姐而言,这已经是你最大的努力了。我反而大从心里认为,这是你消极地同意了我们的关系。

但是,我想说清楚的是,我们不是姐姐的洋娃娃。不可能永远都照着姐姐的期望行动。不论姐姐怎么想,我们还是要以自己的意志为优先。虽然我口气很差,但是你一定能了解吧。

那么,我接下来就报告和凉子的新生活吧。

在这之前,我都没发现,不过我现在知道凉子非常擅长做甜点。因为以前都是姐姐负责做甜点,所以我当然不知道。我老实说吧,凉子做甜点的才能比姐姐还高(真失礼)。不光只有甜美的香味,还有非常独特的味道。嗯,用文字无法清楚地表现出来那种感觉呢。该怎么说呢?凉子的甜点充满了生命力。或许可以这么说吧,只要吃上一口,一股温热就会从口中粘膜扩散到全身。凉子的甜点是活生生的。而且不是像植物那样安静的生命,而是像动物那样激情的生命。她或许是用了特别的鸡蛋或是牛奶吧。可是,凉子就是不肯告诉我她用了什么材料。算了,因为我也没打算自己做,无所谓。总而言之,凉子的甜点非常好吃。所以我最近的正餐的次数减少了,还比较常吃凉子的甜点。不,我老实招认吧,我现在三餐都吃甜点了。我仿佛可以看见姐姐皱起眉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凉子都非常健康,活蹦乱跳的。身体状况非常好,皮肤也非常光滑。特别是只要看到凉子那会发亮的桃红色肌肤,我一天就会好几次……之后的事情,请你自行想像。甜点或许意外地有非常均衡的营养呢。

那先这样。

拓哉

姐姐:

发生有点麻烦的事情了。事情的开端是凉子的甜点的味道急遽地变差了,不是变得难吃,而是我感受不到之前的那种生命的光辉了。一咬下去就只有砂糖和奶油的味道,简直像是在吃甜点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变得头晕、想吐,而且脸色苍白,还出现了黑眼圈。每天都会拉肚子,只要一耳鸣就会躺上一整天。

我好几天前就想寄出这封信,但是就是无法提笔写信,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能动笔。

我这样还算好,凉子更糟糕。她的嘴唇变得苍白脱皮,肌肤变成土黄色还有很多小细纹,总是全身发抖,只有双眼炯炯有神。她开始有着严重的口臭,瘦到全身的血管和骨头都浮现出来了。

我劝变得越来越像木乃伊的凉子去看医生,但是她却说这个不是病,医生也没办法治疗。

如果不是病的话,那又会是什么?我焦躁地质问凉子,她却只是紧闭双唇,完全不肯回答我。

凉子现在每天都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更衰弱。虽然我不像凉子那么糟糕,但是我现在身体状况也非常差,根本无法照顾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打工,也因为我一直旷职而被开除了。所以老实说,我根本也没有让凉子看医生的钱。

姐姐,我想拜托你。我不是要你借我们钱,或是来照顾凉子,而是凉子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不想告诉我。所以如果你心里有底的话,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姐姐是看着凉子长大的,以前有过这种事情吗?如果有的话,又是怎么治好的?只要这样就行了。

我现在很后悔写过,我们不是姐姐的洋娃娃的难听话,或许我们仍旧需要姐姐,没有姐姐就活不下去吧。

求求你,我们现在只能靠你了。

拓哉

姐姐:

姐姐还是没回信呢。你还在为我们离开你不高兴吗?还是打算处罚我们?算了,怎样都好,因为已经不需要姐姐告诉我原因了。

我终于从凉子那里问出来了。这几天,凉子的状况越来越差,我是在她意识不清时间出来的。

原因果然还是在那些甜点。凉子的甜点的味道变得这么差是因为她拿不到某种材料了。姐姐,请你不要太惊讶。

那个材料就是血液,而且还是人类的。

凉子从几年之前,就罹患了重病,似乎是在海外旅行时感染的。我没有追根究柢,但是她因为某种不想说的原因,没有去看医生。当时,她也陷入和现在相同的状况。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去喝人血吧,这样你就会得救了。

我知道有一些病必须持续输血,但我从未听过有必须喝血的病。但是凉子把那个当成最后救命的稻草,她拜托当时交往的男朋友帮她弄到血。结果,他带着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古老洋酒瓶来了。凉子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不是人血,但是她相信了。虽然她想用喝的,但是血液的腥臭味让她喝不下去,所以她想到将血混在甜点里。不可思议的是,当她这么一做,腥臭味不只消失,还变成非常好的味道。或许是烤的时候血液变质了,也可能是鸡蛋、牛奶这些同样也是由蛋白质构成的食材和血液非常完美地混合了。对凉子而言,这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吃一次,她的病很快就变好了。不只如此,她比之前变得更为艳丽、迷人了。不,不光只是变得更美丽,她甚至散发出凡是男人就无法抗拒的女人的妖气。我现在回头想想,或许当初我就是被她的妖气所吸引了吧。

病好了之后,凉子就不再做掺血的甜点,结果几天后又开始生病。是因为血液没有根治疾病的力量,只能单纯抑制病状吗?或者是血液本身有某种惯性?总之,凉子变得没有人血就活不下去了。

她缠着男人替她弄到血,而男人就会从某处拿到血,同时变得越来越衰弱。凉子惯重地使用这些血液,剩下的部分会冷冻保存起来。某天,男人给了她难以置信的大量血液,然后就彻底消失踪影了。如今,那些血液已经见底了。

凉子不停地衰弱下去了。

拓哉

姐姐:

我开始工作了,我决心要为凉子努力。

我去俱乐部工作,那里聚集了大量为了欲望,双眼发亮的女人。对,我去当牛郎了。真难相信,原来这么简单就能当牛郎。我现在看起来非常瘦削、苍白,但是店长或许认为这是聪明、白皙,总之店长当场就决定用我了。

我以为来店里的都是年纪大的有钱女人,其实并非如此。当然有很多中年看似有钱的客人,不过我注意到的是年轻女人。她们让好几个牛郎服侍自己,露出恍惚的神情地吃吃喝喝。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年轻女人需要来牛郎店?街上明明到处都有只要是年轻女人就好的男人。我下定决心地问了一个常客这个问题,为什么她们即使花大钱,也要到这种地方?

一直来这里真的很辛苦呀,头发脱色成白色,一脸黑漆漆的女人(只有眼睛和嘴巴周围涂上了白色,让我的口中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温热的恶心感。)用奇怪的口音回答我,为了来这里,我得连续好多天都一直站着打工,不想打工的时候就得当臭死人的老头子的对象;不论那一边都超令人讨厌。但是只要一想到能来这里,我就可以忍耐到最后底线。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好男人,就算有,也都被其他女人紧紧抓住了。在我身边的,都是一些蠢蛋。因为没钱找女人,才会来找我的王八蛋。或者是以为我比色情业的女人来得新鲜安全,所以给我钱的白痴。总之这些王八蛋,只会要求我要听他们的,他以为他是谁啊?我才不要听他们的,我想被男人称赞,被男人服侍。

每个牛郎都很英俊,对女人呵护备置。会当我是女王,会称赞我。只要被这些优雅、有品味又美丽的牛郎包围,就可以治愈我为了来这里花费的所有苦心。这里的牛郎的荷尔蒙会中和这个世上到处都是的蠢男人的臭味。因为我是和这间俱乐部最相称、最有资格来这里的女人啊。

笨女人,她根本没发现自己和她瞧不起的那些愚蠢老头是一样的。

所有牛郎互相交换了令人厌恶,而且锐利的眼神。煽动这些傻瓜,榨取更多金钱吧。

是啊,这世上的普通男人是没办法理解你的真正价值啊。和那些家伙交往,真的是「对牛弹琴」,太浪费了。你最适合奢华的举止了。对钱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像你。来吧,今晚一起来庆祝吧,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你终于发现了真实的自己。以甜美的美酒来庆祝吧。

牛郎之间是不会互相帮助的,他们总是虎视眈眈着把敌人踩下去的机会。就算对客人来说是玩乐,对所有牛郎而言,可是货真价实的战争。所有人都拼命地让客人指名自己、带自己上班,甚至毫不在意地扯别人后腿。我当然不会加入这场战争,因为对我来说,钱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能养活我和凉子就行了。一些牛郎看到我这样,都嘲笑我是状况外的乡巴佬,不过大部分的牛郎,都说我是他们在敌人当中唯一能够没有压力往来的对象,颇为称赞我。我最近开始有了自信,我想我一定能好好地做下去。

拓哉

姐姐:

我今天仔细地告诉你我的牛郎生活吧。

来店里的女人中会有一些人公然要求和牛郎发生关系。店方会默认——甚至鼓励,因为这是要绑住有钱客人最快的方法。但是会逼迫牛郎的客人,不见得都是有钱客人。也有虽然渴望恋爱,但是不想付钱的客人。不用说,这种客人对店里、对牛郎来说,都址般麻烦的存在。

我就是要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每天都会来店里,可是就算指名了想要的牛郎,对方也一直不过去她那里。就算去了,屁股还没坐热就离开了。她们只点一杯酒,却坐上好几个小时,流着口水地盯着想要的牛郎看——我会去坐在她们身边。一开始她们还是会被喜欢的牛郎夺去注意力,久了之后就会开始对我敞开心房。没有人想要理会没钱的客人,所以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在店里往来了一阵子后,我们会开始在外头见面。其他牛郎为了让客人来店里,几乎不在店外和客人见面,就算真要见面,也是要对方带自己上班。但是,我不会那样做。一开始几次只是普通的约会,然后会上饭店。女人认为我不是要她的钱,会开始妄想我对她有感情,所以会很轻易地就跟来了。

我根本不愿意和凉子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不过为了制造气氛,我也会和她接吻。接着我会从包包中,取出绳子。有人会眼睛一亮,全身发热,也有人会严词拒绝,不过不管哪一种反应,我都无所谓。因为就算讨厌,只要我稍微露出生气的表情,对方就会自己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太激烈,那做一下也无妨。

我将女人绑在椅子上,让她带上口枷,然后以刀子割伤她的手腕。她们虽然会吓一跳,但是也不会太在意。甚至还有人会误会状况,开心得不得了。我用准备好的塑胶容器压住女人的肌肤,让血液流进去。量并不多,一公升不到。等到容器满了,我就会在她的手腕贴上此绷后,放她离开。大部分的女人逃走后,就再也不跟我见面,当然也不再来店里。其中也会有人跟我见了两、三次,但是没有任何人跟我见到第四次。

只要我一带血回去,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凉子会非常开心。她会做马卡龙、冰沙、布丁、泡芙——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甜点给我吃。这些甜点中,我最喜欢的是水果塔。

凉子会小心加热预先从冰箱拿出来解冻的奶油,加入砂糖后,再加入大量的血液和面粉仔细混合。一开始是水状的,在混合的过程中渐渐开始变黏,会画出美丽的深粉红色的线条。凉子将做好的派皮放在冰箱中一阵子后,开始押型。这时候房间里还会飘荡着腥臭的味道,但是和那些女人的腥臭味完全不同,我一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血液从体内出来的瞬间是很干净的吗?这么说来,那些女人虽然通通又臭又丑,但是血液的颜色却非常美丽。凉子会在派皮上放上加入了血液、砂糖和香草精的奶油,放入烤箱烘烤。最后放上很多打发的鲜奶油和水果就完成了。

放入这么多血,你一定以为会是很浓厚的味道吧?意味地相当清爽。甚至可以说替容易变得单调的烘培式甜点加上了额外的味道,我从不知道带着铁锈的口味居然和奶油如此搭配。颜色也非常漂亮,我刚刚也写了,在烤之前,是很深的粉红色。烤完后就变成充满深度的深褐色,那是光看一眼,鼻中就会充满香味的令人感动的颜色。这个水果塔一定要和上头的水果还有派皮一起吃才行。咬下水果时,溢出来的汁液会融化派皮中的血液。那一瞬间,生命力会立刻苏醒,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股生命力滚滚流入了我的血管。

当我力量恢复的同时,凉子妖艳的美丽则更胜以往。我们吃完甜点后,会被绝顶的幸福包围,深深地爱着对方。我们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拓哉

姐姐:

要不要读这封信是姐姐的自由。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恨你。所以,姐姐请你不要在意,就照你的想法行动吧。

我不停地从那些女人身上收集血液。女人不停出现,接二连三地为我和凉子献上自己的血液。

到了最近,就算是生的血液也没关系了。凉子会将血液混在白酒内,让酒变成玫瑰色,或是放到冷冻库后制成冰沙,代替糖浆淋在布丁上。

因为越来越需要血,所以我狩猎女人的周期也变得越来越短,我有点焦躁起来了。虽然女人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我采集的血液几乎一天就用完了。我基本上是在白天找俱乐部的客人出来,可是一天要采集两个女人血液相当困难。然而,我们消费的血量却日益增加,凉子和我只要一天没吃有血液的甜点就会烦躁不安。有时候,我会赫然发现自己咬破手掌,大口地吸血。

所以那时候我才会不得已用了那么贪心的方法。

那时,我一如往常地采集女人的血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出血状况很糟糕。她的血液循环大概很差吧。女人脸色发青,血液更是出不来。这样的话,连一人份的甜点都没办法做,我终于发了脾气。

当我发现时,我在女人脖子上制造出了比意料之中更深的伤口。女人发狂地要解开捆绑,血液不停地流出,流出了容器外。我把浴室里所有的毛巾和浴巾和拿了出来,让它们吸满了血,它们迅速地被染成美丽的红色。我等到毛巾变得湿答答之后,就塞到包包里,幸好是塑胶制的,所以几乎没有渗出来。

最后女人终于安静了。因为血流状况很差,所以我用刀子再挖开了伤口,结果只再流出一点点的血液。女人呻吟了起来。我用力地拿刀子狠狠地刺下去,深度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挖了伤口里的肉。已经不再出血了,女人双眼圆睁,直直地盯着我,半开的口中垂着白色的舌头。

我楞楞地低头看着女人的身体一阵子之后,抱着沉重的包包离开了饭店。我再也回不去了。

拓哉

收到最后的一封信的一年后,我接到了警方的联络。我将拓哉的信全都交了出去,过了不久,两名刑警前来拜访我。

「非常谢谢您的协助。」年长的刑警向我行了个礼,「这样一来调查也能有所进展吧……我虽然很想这么说,其实我们还是没什么头绪。」他夸张地摊了摊手,「这个嘛。房间里有一封给您的信,我想应该是拓哉最后的信了。您要看吗?」

「好的。」

年轻刑警将装在塑胶袋里的信递给我。

「因为这还算是证物,所以必须等到调查结束后才能给您,所以麻烦您现在看。」

信上有一半覆盖着茶色的痕迹。

姐姐:

我和凉子在那之后一直躲在房间里。我们有很多奶油、面粉、生奶油、巧克力和水果,可是血液已经用完了。染红了毛巾的血液有着一种奇怪的臭味——大概是洗衣粉的——根本就不能吃。

没有血液的甜点吃起来就像吃泥沙一样,我第一次知道普通的甜点原来这么难吃。一开始我硬逼自己吃下去,却只要一吃就会反复着严重的呕吐,最后反而会消耗体力,所以我不再吃了。

凉子则是一开始就不吃,她可能知道反正终究不能吃吧。她体重掉了一半,乳房像是老太婆般地下垂,只要开口说话,牙齿就会接三连三地从发皱的嘴中掉出来。她的指甲不见了,从指尖滴滴答答地滴着污浊的脓血(我和凉子会贪婪地啜着那些脓血。)双眼发黄混浊,没有头发的头皮长出了无数像火山口的红疹。

我建议凉子采集动物的血液试试看,但是她拒绝了。她说用动物血液做的甜点根本不能吃。没那回事,我拼命地反驳她,那些女人也是又丑又臭又脏,但血液不是很干净吗?凉子的生命显然碰上了很大的危机。她坚持不是人血就不行,因为当年在她耳边的声音清楚地说了「人类的血」。就算我拿了动物的血来,她也绝对不会动手做甜点。

不久后,我的状况也变糟了,我几乎整天昏睡。被我采集了血液的女人开始出现在房里,当我试着掬起从她们皮肤上滴滴答答地流下的血液时,她们瞬间就消失了。之后我只不断听到不知是嘲笑还是怨恨的话语。

凉子最后只剩下两颗上面的两颗犬牙。虽然意识朦胧,仍旧试着咬我的脖子,但是她已经连咬破皮肤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感到很哀伤,紧紧地抱住她。她的身体只要一被挤压,脓包就会破裂。我想割伤自己的手腕,让凉子可以吸血,却因为无法施力,只留下浅浅的擦伤。

我在厨房找了半天,发现了切肉刀。我想这个这么重,如果用力挥下的话,应该可以有很深的伤口吧。我准备好大碗,从手腕上挥下了切肉刀。发出了钝重的声音,我的手腕砰的一声飞到了房间角落。血液像转开水龙头似地从我的手腕中流出,我用大碗接住了血。凉子露出犬牙笑了,我也笑了起来。血液积了起来,血液变黑了,房间变黑了,我变得好舒服。血液从碗中溢了出来,我耳朵听不见了,体中的力量流失了。我倒在地上,头狠狠地撞到地板,我不觉得痛。血液流到地板上。凉子她「房间中有拓哉的尸体吗?」我问。

「没有。」刑警回答,「但是发现了一部分的人体。我们在床铺的阴影中发现了手腕。关于这一点,之后可以让我们在医院采集您的血液吗?只要鉴定DNA就可以确定这不是您家人的手腕了。此外,我们已经确认房间中的大量血液和手腕的DNA一致。」

我点点头。

「您妹妹现在仍旧行踪不明。」刑警皱起了眉头,「您一定很担心吧?」

「凉子是老么,所以是被宠大的。有时候会有一些破天荒的行动,但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掩住脸孔。

「我们调查了您收到的信里面写的事情。」年轻刑警说道,「那间俱乐部的确存在。我们问过了店里的牛郎,众人对拓哉的印象和本人氖析的几乎相同。不过他们也说他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总是讲着掺了人血的甜点的事情。而且不论什么客人,他都会向对方提议在店外见面,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客人都觉得很恐怖,而不答应。」

「你们发现被害者了吗?」

「首先,关于被采集血液的女性,没有人去报警。如果女性觉得这是一种性爱游戏的话,伤害罪很难成立。再来是被割了脖子的女性,其实这几个月内的确有几件女性在饭店内被杀害的案件。我们仍在调查有没有符合信上内容的案件。只是,我们怀疑是否真的有杀人案件。」年长的刑警说道。

「什么意思?」

「首先,能够证明拓哉信上所言为真的证据非常薄弱。他在信上已经写了很多谎话。退一百步来说,就算信上所说的是真的,也没有被害女性的确死亡的证据。信上写的只是女性动也不动而已。」

我惊讶地抬起脸,「这样说来,有可能无罪吗?」

「别说无罪,现在就连是否具有什么犯罪行为都无法确定。管理人因为好几个月都没看到房客,觉得有问题。进房一看,发现地板上有着整片的血迹,调查后发现了一部分人体,只是这样而已。因此,意外、犯罪案件都有可能。更重要的是,因为没有发现任何尸体,要以杀人案立案相当困难。」年长的刑警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姐,请不用担心。」年轻刑警微笑说道,「我们对这种案件已经很习惯,警部只是有点夸张罢了。而且万一真有什么的话,委托私家侦探也行啊。对吧,警部。」

「喂,西中岛!那种事情怎么能乱说,万一被误会的话该怎么办?」年长的刑警重新转向我,「对了,您没听过『拓哉』这个名字吗?」

「对,所以我一直以为是恶作剧,因为我根本没有叫『拓哉』的弟弟。」

「不,叫您『姐姐』并不是什么开玩笑。」年长的刑警叹了口气,「『拓哉』是凉子小姐在那家俱乐部的花名。您妹妹在由打扮成男装的女性接待女性客人的店里工作。」

两名刑警离开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在里面房间睡觉的凉子身边。虽然我担心万一被发现怎么办,紧张得不得了,不过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刑警完全没有怀疑我。

凉子依然沉睡着。我虽然想叫醒她,不过还是算了。生病的时候,还是尽量让她好好睡比较好吧。

我摸着凉子的脸颊,好可怜,居然瘦成这样……

我们的父母,在我们还小时就去世了,我们代替他们成为彼此的父母。我们是姐妹、是好友、是同志,也是恋人。我经常做甜点给凉子吃,她最喜欢我做的水果塔,就算吃得满嘴都是也不在意,还是拼命吃。当凉子长大成人的那天,她离开我了。似乎是某人告诉凉子,不能再持续这样的生活,这只是互相依赖的不正常的关系。我从那天起每天都祈求着凉子回到我身边,独自哭泣着入睡。

有一天,凉子突然来信了。内容非常奇怪,她叫自己拓哉,开始讲起和凉子的恋爱故事。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恶作剧,难道是要嘲笑渴望着凉子的我吗?还是真的要骗我?要让我嫉妒?但是伪装成拓哉的同时,又叫我姐姐,不是太蠢了吗?

我决定无视那封信,这样一来每封信的激烈程度都不断升高。我认为那是催促我回信的方法,所以更是故意不回。最后内容变得很恐怖,然后就突然不再寄来了。

收到最后的信的半年后,我坐立难安地去到了凉子的住处。

凉子生了非常严重的病,她变得又干又小,全身各处都要溶化了,身体的下部甚至还生了霉菌。我把凉子带了出来,若是让她就这样待在房里,有天就会被误认为尸体。凉子的生命迹象非常微弱,如果不是我这个姐姐,大概没有人会发现吧。凉子因为生病变得很轻,很轻易就可以带出来,可怜的是,她有只手腕不见了。

我拼命地照顾凉子,但是她毫无好转的迹象,就连那么喜欢的甜点都吐了出来。为什么凉子不肯接受我呢?我每天都睡在凉子身边,心焦不已。

然后在向警方提出信件的前一晚,我重读了凉子的来信,这才终于发现,凉子并不是要嘲弄我,她是诉说自己的期望。她一直吃着我做给她的甜点,内心那个希望能做甜点给我吃的愿望日渐膨胀;而那个甜点必须很特别,必须是最适合血缘相连的我们的血的甜点。

我决心继续凉子的梦想。

我马上就找到你工作过的店了。老板看到我时,非常惊讶,因为我和你几乎一模一样。我买了男装,剪短头发,将自己晒黑,把眉毛画粗。练习让声音听起来很粗的说话方法,让身体看起来更高大的各种举动。我今天晚上开始成为拓哉。如果拓哉是你理想的恋人,那么我必须成为他。因为你希望我成为拓哉呢,所以你才会故意装成反抗我的样子,来吸引我的注意。凉子还真是不坦率呢。我已经知道你没有我是不行的。我今天晚上会做好吃的甜点给你,这样你的病就会好了。没关系,你已经告诉我要怎么收集材料了。要先做什么好呢?你最想吃的也可以。对了……

水果塔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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