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街道光线很足。卡拉突然灵机一动,做出了个决定。她和艾达抬着装有死人的衣橱朝事故现场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光圈中的一小群急救员们。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各自的工作上,没人注意到抬着衣橱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卡拉和艾达。
两人提心吊胆地把衣橱抬过八个轮子的大卡车。把衣橱抬过车尾以后,卡拉突然心生一计。
她停下脚步。
艾达问:“怎么了?”
“这边。”卡拉绕到卡车后面的马路上。“把衣橱放在地上,”她轻声说,“千万别发出声响。”
她们轻轻地把衣橱放在人行道上。
艾达小声问:“就把尸体放这吗?”
卡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衣橱的门。她朝前看了看,急救员们依然聚集在二十英尺以外卡车另一边的梅赛德斯旁。
卡拉打开衣橱门。
约西姆·科赫无神地张开着眼睛,头部被一块被血浸湿的毛巾紧紧地包裹着。
“把他弄出来放在车轮边。”卡拉说。
两人斜起衣橱,科赫的尸体轻轻地滚出来,正好落在轮胎的旁边。
卡拉拿掉被血浸湿的毛巾,把毛巾扔进衣橱,然后将衣橱里的帆布包扔在尸体旁边:能摆脱掉这个帆布包真是太好了。她关掉并锁上衣橱的门,然后和艾达一起抬起衣橱走开了。
衣橱比刚才轻多了。
在黑暗中走出五十码后,卡拉听见远处有个声音在喊:“老天,这里还有另一个遇难者——像是有个行人被车给轧了。”
两人转过街角以后,卡拉大舒了一口气,终于把尸体给摆脱了!如果回家前没人对她们加以注意,如果没人在壁橱里看见那条染血的毛巾,她就安全了。不会有罪案调查,约西姆·科赫只是个在宵禁的交通事故中丧生的倒霉蛋而已。如果真的被车轮在鹅卵石路面上拖了一会儿的话,科赫头上很可能会出现类似锅底重击所产生的伤口。有经验的验尸官也许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可没人会觉得需要尸检。
卡拉本想丢掉衣橱,但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扔掉毛巾,衣橱里也留有血渍,会引得警方进行刑事案件的调查。必须把衣橱带回家擦干净。
回家的路上,卡拉和艾达没有遇见任何人。
他们把衣橱放在过道里。艾达从衣橱里拿出毛巾,放进水槽,在冷水龙头下冲了冲。兴奋之余,卡拉也感到了一些悲伤。偷得了战斗计划,她却杀害了一个愚蠢但并不邪恶的年轻人。把心放平下来之前,她也许会为这件事抱憾许多天,甚至许多年。现在,她只是觉得太累了。
卡拉把丢弃尸体的过程告诉了茉黛。茉黛的左颊浮肿,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按着左侧肋骨,似乎想平缓肋骨上的疼痛。她看上去很痛苦。
卡拉说:“妈妈,你非常勇敢。我非常佩服你今天的表现。”
茉黛疲倦地说:“没什么可佩服的。我很羞愧。鄙视自己。”
“是因为你不爱他吗?”卡拉问。
“不,”茉黛说,“因为我爱上他了。”
* * *
蓝色行动,又称蓝色方案,是德意志国防军于1942年夏季,在苏联南部实施的战略性进攻的行动代号。?
|流血的季节|第十四章
1942年,华盛顿
格雷格·别斯科夫以最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毕业了。他可以攻读物理学博士学位以避免服兵役,但他不想当科学家,他想在另一个领域攫取更大的权力。战争结束以后,军队的履历对从政会有不小的助益。因此,他参军了。
不过,他也不想去参加实战。
在关注欧洲战场的同时,他向华盛顿许多认识的人施压,以便找到一个在国防部的文书工作。
德国的夏季攻势于6月28日开始。德军迅速地挥师东进,没受到什么抵抗,便突进到前称是察里津的斯大林格勒,在斯大林格勒受到苏联红军强有力的抵抗。因为战线拉得过长,德军的补给出了问题,德军在缺乏弹药和食物补给的情况下,形势越来越危急。红军似乎给他们下了个很大的套。
进行了最初的一点基本操练以后,格雷格就被招进了上校的办公室。“工程兵团要在华盛顿招收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上校说。“你在华盛顿服役,但并非我理想中的下属——你看,你连自己的衣服都弄不干净——你学的是物理,去工程兵团正好能派上用场。”
格雷格说:“先生,谢谢你。”
“如果这样嘲讽地对你的新上司说话,你一定会为此而后悔的。你将成为格罗夫斯上校的助理。我在西点军校和他一起念过书。他是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难缠的人。祝你好运!”
格雷格打电话给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的迈克·彭福德,发现莱斯利·格罗夫斯直到最近为止一直担任美军的基建部长。格罗夫斯负责营建过美国国防部庞大的五角形建筑,被称为五角大楼的新办公大楼。不过现在他被调去负责一个不为人知的新项目。有人说他因为多次冒犯上级而被降级,另一些人说他的新职务远比原来重要,只是因为涉及国家最高机密而不能对外宣布。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傲慢无礼的家伙。
“所有人都恨他吗?”格雷格问。
“不,只有那些招惹过他的人才恨他。”迈克回答。
五角大楼,即国防部的办公大楼,坐落于第二十一街和弗吉尼亚大街拐角处,格雷格·别斯科夫中尉忧心忡忡地前往格罗夫斯的办公室。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曼哈顿工程局的一分子。曼哈顿工程局听上去和军队没有什么瓜葛,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了隐瞒他们正在制作一种使用铀的新型炸弹的事实。
格雷格非常吃惊。他知道,在铀的低阶同位素U-235中蕴藏着难以计数的能量。他在科学月报中读过几篇相关的论文。不过这项研究已经好几年没有发表过最新的进展了。现在,格雷格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据说罗斯福总统嫌项目进展太慢,于是派功绩卓著的格罗夫斯负责。
在格罗夫斯履新后的第六天,格雷格加入了工程局。他的第一项任务是为格罗夫斯的卡其布衬衫钉上象征着军衔的小星星,格罗夫斯刚被授予了准将军衔。“这是为了便于和民间科学家打交道才授予我的军衔,”他满脸不悦地说,“十分钟后,我要去国防部长的办公室开会,你最好和我一起去,了解一下这个项目的简要情况。”
格罗夫斯很胖。他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却足有一百一十公斤,甚至可能达到了一百三十公斤。他的军裤吊得老高,帆布腰带下腆着一个啤酒肚。他的栗色头发一旦过长,就会显得卷曲。他额头很窄,面颊肥胖,下巴宽厚,嘴唇上留着一圈不易察觉的小胡子。格罗夫斯看上去毫无魅力,格雷格不太愿意为这样一个人效命。
格罗夫斯带着包括格雷格在内的下属离开五角大楼,沿着弗吉尼亚大街朝国家广场走去。在路上,他对格雷格说:“揽下这项工作的时候,他们说新武器能帮我们打赢这场战争,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但我的任务就是要发明并使用这种武器。你的任务和我一样。”
“是的,先生。”格雷格说。
国防部长暂时还没搬进尚未完全完工的五角大楼,仍然在宪法大街老旧狭长的“临时建筑”火药大楼里办公。
国防部长斯蒂蒙森是个共和党人。为了平息议会中的党派纷争,全力投入战争,罗斯福总统特地安排斯蒂蒙森这个共和党人出任国防部长。斯蒂蒙森身材矮小,胡子全白了,七十五岁的他在政坛浸淫多年,是个资历很老的政治家。尽管年迈,斯蒂蒙森淡灰色的眼睛里却仍然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参加会议的人穿着盛装,与会者中包括了陆军参谋长乔治·马歇尔将军等许多大人物。格雷格很紧张,在如此场合下,昨天还是个普通上校的格罗夫斯却宠辱不惊,格雷格不禁敬佩起他来。
格罗夫斯首先陈述了自己的计划案,他准备向曼哈顿计划中的几百个民间科学家和十多所物理研究所下达的命令。他根本就没想过遵从眼前这些自认位高权重的人的命令,言谈中没有用到“你们允许的话”或“如果你们同意”这种息事宁人的语句。格雷格不知道格罗夫斯会不会因为惹怒某个上层而遭到解雇。
从格罗夫斯的陈述中,格雷格听说了许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想拿支笔记录下来。环顾四周,没有人在做记录。格雷格按捺住自己,也没有做笔记。
陈述结束,有个参会者询问格罗夫斯:“听了你的讲解,我觉得铀的储备对这个项目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们的铀储备够吗?”
格罗夫斯回答:“我们有一千二百五十吨储藏着铀同位素的沥青铀矿——在斯塔顿岛上。”
“我们最好能弄些沥青铀矿。”提问者说。
“先生,周五我就把斯塔顿岛上的沥青铀矿全买下来了。”
“周五吗?你被任命的第二天?”
“是的。”
国防部长强忍住笑。格雷格对格罗夫斯傲慢的偏见,瞬间变成了五体投地的崇拜。
一个穿着上将制服的男人说:“这个项目的优先级怎么样?你应该和战时生产局做好协调。”
“先生,我周六见了唐纳德·尼尔森。”格罗夫斯说。尼尔森是战时生产局的局长,是个民间人士。“我让他提高了我们这个项目的优先级。”
“他怎么说?”
“他说不行。”
“这会是个问题。”
“不再是了。我告诉他,我会向总统报告,曼哈顿计划会因为战时生产局的不合作而被取消。听了这话,他答应把项目的优先级提到最高的三A级。”
“干得好。”国防部长说。
格雷格又一次受到了触动。格罗夫斯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斯蒂蒙森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受到一个向我报告的委员会的监督,委员会建议由以下九位……”
“不可能,绝不。”格罗夫斯说。
国防部长问:“你说什么?”
格雷格想,格罗夫斯这次的确有点过分了。
格罗夫斯说:“部长先生,我无法向九人委员会报告。我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斯蒂蒙森笑了。他很老练,不会被这种交锋惹怒。他温和地问:“将军,你认为几个人会比较合适呢?”
格雷格觉得格罗夫斯可能会说“不需要人监督”,但他说的是:“三个人刚刚好。”
“好吧,”令格雷格惊奇的是,国防部长竟然答应了格罗夫斯的要求,“还有别的事吗?”
“我们需要很大一片场地,需要六万英亩土地建立铀浓缩工厂和相关的其他设施。田纳西的橡树岭符合要求。那里人迹罕至,即便出了事故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什么事故?”上将问,“有可能会发生事故吗?”
格罗夫斯没有隐藏对愚蠢问题的奚落态度。“我们是在造一种以前没有的炸弹啊,”他说,“只要一颗就能炸平一个中型城市,傻子才会觉得制造这种炸弹会万无一失。”
上将似乎想争辩,但斯蒂蒙森插话道:“继续说下去。”
“田纳西的地很便宜,”格罗夫斯说,“电也很便宜——我们的工厂需要大量的电力供应,在那里建厂最合适不过了。”
“你是建议在那买地吗?”
“我想先过去看看,”格罗夫斯看了看表,“事实上,我现在就要去赶前往诺克斯维尔的火车了,”他站起身,“先生们,我赶时间,请原谅我的失礼。”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惊呆了,连斯蒂蒙森本人也有点不知所措。在华盛顿,没有人会自说自话地中途离开部长级会议,这是对体制的大不敬。但格罗夫斯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他成功了。“好吧,”斯蒂蒙森说,“我们不耽误你了。”
“先生,谢谢你。”格罗夫斯说完,便离开了会议室。
格雷格慌忙跟了上去。
国防部新大楼最漂亮的非军职女秘书是玛格丽特·科德里。她长着黑色的大眼睛和性感的大嘴。如果你把目光投向坐在打字机后面的科德里时,她抬头朝你微笑,你马上就会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科德里的父亲把烘焙业发展成批量生产的工业集团。“科德里饼干,就像妈妈的味道”,美国人都知道这句广告词。玛格丽特原本不需要为生活打拼,但她决定为战争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约玛格丽特之前,格雷格首先确定对方知道自己也是百万富翁的孩子。女继承人通常只和有钱人的孩子约会:至少对方不是看中钱才找上她的。
十月,天很冷,玛格丽特穿了件海军蓝大衣,是垫肩和收腰的时髦款式,头上还戴了顶军队式样的贝雷帽。
他们去了丽思-卡尔顿酒店,却在那儿的餐厅里看见列夫和格拉迪丝·安格鲁斯在一起吃饭。格雷格不想四个人一起吃,便向玛格丽特解释了情况。玛格丽特对他说:“没问题,我们可以去街角的大学女子俱乐部吃饭,我是那里的会员。”
格雷格没去过大学女子俱乐部,但记得似乎和那有过什么瓜葛。他想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想到,于是把这个念头赶到了脑海之外。
走进俱乐部,玛格丽特脱下大衣,露出衬托她体形的宝蓝色裙子。和其他上层阶级女性一样,外出吃饭时,她没有脱下帽子和手套。
和以往一样,格雷格喜欢搂着美女出入公众场合的感觉。大学女子俱乐部的餐厅里没几个男人,但看得出,仅有的几个男人都非常羡慕他。同和女人睡觉一样,他喜欢被人羡慕的感觉,只是从没向人承认过这点。
他点了瓶红酒,玛格丽特像法国人一样在红酒里加了点矿泉水。她对格雷格说:“我不想把一下午都耗在纠正打字的拼写错误上。”
格雷格对玛格丽特说起了格罗夫斯将军的事情。“他太厉害了。除了衣着差一点,他几乎和我老爸完全一样。”
“所有人都讨厌他。”玛格丽特说。
格雷格点头说:“他们总是以各种方式惹人生气。”
“你爸爸也这样吗?”
“有时是,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会用上自己的个人魅力。”
“我爸爸也一样。也许所有成功人士都是这个德行。”
餐点很快就上来了。华盛顿的餐馆都加快了上餐速度,也许这是因为战时人们都有工作要赶。
一个女侍应给他们拿来了甜点单。格雷格看了女侍应一眼,吃惊地认出了杰姬·杰克斯。“你好,杰姬!”他说。
“你好,格雷格,”杰姬掩饰着紧张,回答道,“最近你怎么样?”
格雷格这时才想起,自己请的侦探说杰姬在这儿工作。那时,他正困扰于杰姬的不告而别。“我很好,”他说,“你呢?”
“我也非常好。”
“你的情况还和以前一样吗?”格雷格很想知道父亲是否还在给杰姬提供津贴。
“完全一样。”
格雷格猜想某个律师在按约定支付这份津贴,列夫肯定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就好。”他说。
杰姬想起自己还在上班。“今天要来些甜点吗?”
玛格丽特要了水果色拉,格雷格要了冰激凌。
杰姬走了以后,玛格丽特说:“她很漂亮。”然后期待地看着格雷格的反应。
“是很漂亮。”格雷格说。
“没戴结婚戒指。”
格雷格叹了口气。女人就是如此敏感。“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一个未婚的黑人姑娘交朋友,是不是?”他说,“我可以告诉你实话。十五岁时我和她交往过一阵子。希望你没有被吓着。”
“当然吓着了,”她说,“我已经愤怒至极了。”她既不认真,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两者之间的状态。玛格丽特并不是真的很生气。格雷格觉得,她可能不想在两性关系方面,给他留下很随便的印象——至少在第一次外出吃午饭时,不会给他留下可乘之机。
杰姬端上甜点,问他们想不想要咖啡。他们没时间喝咖啡——军队的午休时间不长——玛格丽特问杰姬要账单。“这里客人一般不需要付账。”她解释道。
杰姬走后,玛格丽特说:“你还是很迷恋她。”
“我迷恋她?”格雷格惊讶了,“多半是沉迷于回忆吧。我不介意重回十五岁。”
“她却相当怕你。”
“她才不怕呢!”
“怕极了。”
“我不这样认为。”
“相信我没错。男人通常比较迟钝,这种事,女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杰姬送来账单的时候,格雷格认真观察着她,玛格丽特说的没错——杰姬仍然在害怕。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杰姬都会想到乔·布列胡诺夫和他那锋利的刀片。
格雷格很生气,杰姬有权平静地生活。
他必须做些什么才对。
聪明过人的玛格丽特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她为何如此害怕。”
“我父亲把她吓跑了。他怕我会娶杰姬。”
“你父亲很吓人吗?”
“他总是一意孤行。”
“我爸爸也一样,”她说,“平时很温和。一旦触怒了他,就会变得很凶。”
“很高兴你能理解。”
他们回到五角大楼继续办公。整个下午,格雷格都非常生气。父亲的威胁仍然在对杰姬的生活造成危害。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遇到这种情况,父亲会怎么办?可以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列夫会一心一意地按照自己的方法行事,不会在乎此过程中伤害到了谁。格罗夫斯将军也是一个样。我也能那样,格雷格想,毕竟:我是父亲的儿子啊!
格雷格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方案。
下午,他看了一份芝加哥大学冶金学图书馆送来的中期报告,并做了摘要。芝加哥大学的科学家里,包括第一个设想出核链式反应的科学家莱奥·齐拉特。他是出生在匈牙利的犹太人,在1933年纳粹对犹太人举起屠刀之前,一直在柏林大学读书。芝加哥大学这支研究团队的带头人是意大利人恩里克·费米,他的妻子是犹太人,在墨索里尼颁布《种族法》时,费米离开了意大利。
格雷格很想知道,法西斯分子是不是知道,他们的种族灭绝政策把这么多才华横溢的科学家拱手送给了敌方。
他是学物理的,完全明白报告里写了些什么。费米和齐拉特认为,一个中子撞击铀原子以后,产生的撞击力可以衍生出两个中子。两个中子和铀原子撞击,可以产生四个中子,然后是八个、十六个,以此类推。齐拉特把这称为核链式反应——这个理论源于他超群的洞察力。
这样一来,一吨铀可以释放出三百万吨煤的能量——理论上说是如此。
只是理论尚需通过实践的检验。
费米和他的团队在芝加哥大学废弃的斯塔格橄榄球场,建了一个铀反应堆。为了防止反应堆自爆,他们把铀埋进吸收中子、扼杀链式反应的石墨中。他们想逐渐提高放射性,等到产生的放射性大于被吸收的放射性——在产生的能量炸毁反应堆、体育场、芝加哥大学校园和整个芝加哥之前,马上关闭反应堆。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试验还没有取得成功。
格雷格写了一份简明扼要的报告,让玛格丽特·科德里打出来后马上交给格罗夫斯。
格罗夫斯将军读了第一段,问:“反应堆能正常运作吗?”
“这个——”
“你不是该死的科学家吗?我问你,能运作吗?”
“先生,能。”格雷格说。
“很好。”说完,格罗夫斯把报告扔进了垃圾桶。
格雷格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向了对面墙上挂着的元素周期表。他确信核反应堆是有用的。对他而言,他更牵挂的是如何让父亲不再对杰姬有威胁。
早前,他考虑过以牙还牙。现在,他开始计划起实施的细节。格雷格希望营造一种戏剧性的效果。
行动计划在格雷格心里慢慢成形。
可他有勇气去挑战自己的父亲吗?